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第366章 留学前准备事宜
由出国想到一些杂事, 翌日三哥提议去逛百货大楼,主要是为给珍卿买些帽子、手套,订做应对不同场合的礼服, 再订购几只皮箱子备用。在欧美国家出去应酬,多数场合需要戴帽子, 不同的场合礼服要求也多, 而且美国东部有时候很冷, 更要准备御寒的帽子、手套, 如此出国时才有备无患。如此看来, 可由两人一同做的事,其实是数不胜数的。
珍卿和三哥安然度着蜜月。除了偶尔探索夫妇之爱——新娘子初识人事,这方面的热情不太大——余外的生活与婚前无大差别。有时候, 他们只在一处并肩坐着,分别看着自己喜欢读的书报,不需借助言语表达什么, 不需凝视对方眉目传情, 已经觉到岁月赐予的美好。
珍卿喜欢吃不同风味的面食, 他们若不叫人送面上门,就信步走到店铺或面档那里, 一家接着一家地吃过去, 吃得汗水淋漓、口舌安逸才回家。有时白天睡得太充足,晚上睡不着感到憋闷了, 他们也穿戴得极朴素, 跟市民一块涌到电影院, 看映过许多遍的夜场电影。电影散场也学人家买点零嘴吃。不过他们也怕吃坏肚子, 吃流动小贩的食物都是浅尝辄止。
有一天, 三哥西装外套的扣子掉了, 原装扣子怎么也找不着。珍卿自告奋勇地帮他订。她订颗扣子弄出来的动静,比医生做外科手术的动静也不差什么。
钉扣子是简单的针线活,珍卿还不至于不会做。只是她希望做到完美无缺。
首先,扣子的形状、颜色、大小,总该跟原来的扣子一致吧,要不然太不得体了!挑选棉线也是一样原理——外套毕竟是人的门面不是?但找扣子不像预想得简单,珍卿跑了一趟百货公司,也没找到配套的扣子。最后还是三哥叫订做西装的裁缝店,送了两颗一样的扣子过来。光是找扣子找针线,珍卿就忙活了小半天,真正开始订又是小半天。她总是嫌订得不满意,一半天拆了订订了拆。
珍卿抱着衣裳卖力地忙,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风扇温柔吹动她的碎发,三哥饶有兴致地袖手旁观,让小妹给他订好一颗扣子,看来比写作画画都难得多。
陆浩云却渐渐笑得温柔,他知道,这就是他所向往的幸福。世人争赞、似乎无所不能的她,愿意为他做她不擅长的事,而且极用心地在为他做。他怎么待她好都是应当的。
不过,钉扣子的事也提醒陆浩云,得加强小妹的生活自助能力,让她到国外顺利适应留学生活。他知小妹不是做不好这些。只是在家政方面,她没有特别的天赋和兴趣,她的精力太多被学习工作占据着。就算她想抽空练习家政事务,功课、阅读、学外语、写文章、画画,已把她所有业余时间占住,而胖妈、袁妈这些底下的人,心疼她忙得不能开交,自动把一切杂事承揽过去,陆浩云反省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待小妹?
但是,再过不到两月小妹就要离开,所以提升自助能力迫在眉睫。三哥跟珍卿说明此意,珍卿想想也极有道理。
新式学校和教会学校培养女学生,是要叫她们变成合格的主妇,珍卿自从接受学校教育,做饭、缝补、收拾屋子都会做。
比如做好菜最基础的能力,是要能轻松地辨识食材,这一点珍卿有一定基础。她在烹饪课里学了不少。比如蔬菜、水果、肉类是否新鲜,从哪些部位可以判断;掇起一块牛肉、猪肉,判断它大概是哪个部位的,哪种方法烹饪多久合适,她约略知道一些。
而且,家里谢董事长是美食爱好者,请了那么些好厨子在家,珍卿他们就算不亲自上手,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烹饪知识,可基本上也就限于知道。要一个生手仅仅带着这些知识,亲手做饭照顾好自己,不炒糊不炒咸,已经是对自己十足的诚意。
三哥一本正经地告诫珍卿,现在宁愿少看书少画画少写字,也必须把生活事务练习起来。首先基本的缝补工作要习惯,尤其钉扣子缝袜子得熟练。然后,要能依据在美国易得的食材,把常见的烹饪手法运用熟练,到那里做饭不用适应得太艰难。
吴二姐听说此事以后,笑说这是珍卿的新娘课程,三哥和珍卿都笑,什么说辞都无所谓,干就完了。谢董事长听说这么有趣的事,也派厨子老妈子助力他们的“新娘培训”。珍卿和三哥的封闭式蜜月,由此渐渐地名存实亡了。
吴二姐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教给珍卿的煮饭真言是——务必要吃干净的熟食,条件有限时不要强求味道。不确定用水、食材是否干净,就在锅里煮上十五分钟,经过医学消毒大概不会有问题。在疫病流行的时间和地方,餐具一定要定时煮沸消毒。
谢董事长就叫珍卿大胆地试,试错可以不断积攒经验,就晓得哪些行得通哪些行不通。
擅长做各种面食的袁妈,被三哥叫来教珍卿擀面条——听说在美国买面条不大方便,以后可以买面粉自己擀面条吃。又教珍卿做各式不用发酵的饼,在国外吃不到也可以自己做。发酵类的面点就不太容易,珍卿一开始就决定放弃。
还有胖妈教珍卿煮各种粥,秦姨教珍卿做些江州凉拌菜,不想费事随便拌拌就能吃。
针对生活能力的加强培训,变成关于做饭的重点培训。期间珍卿获得各种奇怪的知识。一个梁州来的女佣人,说他们那流行吃火腿,买火腿时就拿一根长铁签子,把那火腿扎几个小窟窿,再把铁签子放在鼻子底下嗅嗅,看没什么腐臭怪味儿,那这个火腿就不错。
珍卿依葫芦画瓢地照办了,结果,她到地方拿铁签子往人家火腿里一扎,还没嗅出什么名堂呢,一个旁边看稀奇的女人,忽然一惊一诈地嚷嚷:“哎哎,针扎到火腿怎地黑了!店家,店家,你这火腿是不是有毒啊……”
把珍卿吓得仔细看那铁签子,发现根本没有变黑,那女人站得位置大概光线不对!珍卿赶紧扬声替店主澄清,说那乱嚷嚷的女人眼睛花了,铁签子从头到尾都没变黑。
好家伙,这一惊一诈的顾客闹乌龙,刚刚把店主和客人都吓到。店主竟是个极会做事的人,看珍卿积极地帮他澄清误会,他请教拿铁签子扎火腿是哪里的讲究,珍卿便解释这个辨火腿好坏的办法。这个店长竟然乘机造势,借珍卿的铁签子扎火腿,叫客人们仔细嗅那味道,说他这是正宗新出的火腿,引得大家都好奇地去嗅,嗅着觉得不错不少人掏钱买。
不得不感叹生意人脑筋转得快。不过,珍卿对海宁小生意人的印象,不像这火腿店主这么活络,一路之下才知他是楚州人氏。
蜜月度到第十天的时候,陆sì姐的贺信才姗姗来迟。
三哥、小妹:
诚挚恭贺新婚,愿百年好合!
婚讯早已收到,并非故意迟缓,是欲赠一足载诚意之贺礼,可是终因闲事迁延耽误,才托二姐定制水晶苹果补赠,我亲手做的两套婚礼服式,近日才告完成,未寻到可靠之人托付回到,只得花费重金从航路寄回。可恨还是迟了,真是懊恼!
恨不能亲身参加我兄我妹婚礼,可不敢叫你们延迟婚事。更遗憾者,兄弟姊妹皆已鸳侣成双,夫妇有归,独我孤悬海外身畔无人,每每想及泪湿枕巾……
小妹,我怕以后难以成婚,若果如此不得天爱,求你跟三哥多生孩子,过继给我一个养老送终。
胸臆中千言万语,难以纸上尽抒,明天还要上课,容后再叙……
珍卿掩信思忖,觉得四姐很不对劲,赶忙扒着三哥问他:“四姐是不是出事了?”
陆三哥神情淡淡的,本来妈妈就没想说开,看珍卿忧虑只好解释:
“惜音设计时装颇有天赋,但在白人那展不开手脚,后在校内结识华人同学,他们给惜音介绍生意,帮中国城的妇女设计平价旗袍,初时相当吃得开。
“后又结识一洋人女同学,其婶母开了一家服装店,惜音便与这位同学合作,制作中国元素的新奇饰物,放在同学婶母的店中寄卖。有时惜音加工做不完的服装,一并给同学的裁缝婶婶帮着做。遗憾的是,那对法国婶姪两人,并不珍视惜音的好意,一块剽窃惜音的服装和饰品,私下接了很多订单,不但不给惜音分钱,还举报她不交税……”
珍卿听得瞠目结舌,原来哪里都有女坏蛋啊!现在的服装饰品版权,在国外也不可能太重视。可那两个法国女人做事决绝,还是叫人意料不及,所以说啊,洋鬼子坏起来也惊心。
四姐遇到的事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当,被校方取消offer遣返回国也可能啊。
三哥告诉珍卿,妈妈已托人帮惜音处理。三哥难得跟珍卿发感慨:“对时下的知识女性来说,贪安稳就没自由,要自由就要经受风险。小妹,对四姐如此,对你也是一般。其实不只对女性,对男人也不外如是。”
珍卿与三哥度完蜜月后,赶了一个月的功课,然后就进入极度忙碌的毕业季。培英女中学生的结业标准,除了在校成绩达标,还有一个毕业汇演——排演一个有关英文、戏剧的节目。
女孩子们念完高三年级,各奔东西是必然的结局。毕业季承载太多青春少女的眼泪。
珍卿的一班好朋友里,熊楚行早就到欧洲去了。裴俊瞩年初决意不出国,她说家里叫她学省事的英文,而她自己想学新闻出版,从升学入三年级就在拉锯。
米月是个习惯享受的娇小姐。她家里给洋人做买办出身,看够了长辈给洋人当哈巴狗,懒得跑到洋人地盘吃苦受气,也无心胼手胝足做一番事业。因此她安心听从家里的安排,准备好从靠父祖辈养活变成靠丈夫养活。
而米月家世相貌性格皆好,又接受培英三年的名媛教育,这种女孩在门当户对的人家,行情简直不要太好!所以,米月还没从培英女中毕业,就得了一门大好亲事。男方是留学德国的通信工程师,家中也是清白高贵门第。两个年轻男女家世教养相当,没几个月就如胶似漆。男方已近而立之年,双方家长都愿尽快办婚事。所以,米月一毕业就要结婚,大概率不会继续念大学,即便念的话也会在国内。
乐嫣这姑娘看似温柔端庄,不想这回也跟家里唱反调,不但不答应马上相亲结婚,还提出想到大学读数学——乐嫣除音乐外对数学最感兴趣。她保送了麻省公立大学,本要跟珍卿一道去美国,可她母亲年来肺病沉重,已经半年卧床不起。若是乐嫣坚持去国求学,一旦其母身有不测,作为人子恐有终身难以补救的遗憾。乐嫣两害相权取其轻,决定留在国内念大学。最近在投考海宁的大学。也许以后会再寻机出去吧。
所以到头来,珍卿好朋友里没一个同行。只有同班同学彭娟同往美国——身材较为小巧并暗恋施先生的那位,不过彭娟跟珍卿她们小有嫌隙,有时候说话总爱夹枪带棒。珍卿跟她不大处得来。
……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小伙伴们,我真的很抱歉,上一章锁了两天,我改了有四五遍,但是改了这里又把那里圈出来说有问题,反正就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实在让人无所适从,总之就是不给解锁,我是又气又急都神经衰弱了。我看这一遍他们审得怎么样,如果还是不行,他们说哪不行我就删哪,我也不改了,有问题的标准难以把我,我认怂服气了,好吧……感谢在2022-06-03 16:45:23~2022-06-04 15: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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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海外求学当自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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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晕船的人在船上
玛丽女王号邮轮从海宁出发, 除在港岛停泊过一个白天,旅人们又在海上漂泊六七日,已厌看天海相连、鸥鸟飞掠的景象。
离开港岛后海上阴晦多雨, 夜里总有风浪颠簸着船,便是头二等舱养尊处优的娇客们, 发肤衣履都着上一层黏腻, 精神也像皱潮的被褥衣裳, 一日日不大能伸展开。这天终于待到一个响晴日候, 大家纷纷端出赁好的椅子、伞盖, 坐在甲板上好好晒晒身上的霉味。
珍卿头一回坐轮船远洋航行,赶上海况糟糕晕船很严重,离港后前几日晕得昏天暗地, 缩在舱房里都起不来床。后面天气只阴不雨,轮船颠簸得没那么厉害,她的活动内容还是在限, 除了写几封家书作一点札记, 书没看几本画没作几幅文章也没译几页。
好在今天风平浪静, 她总算能缓一口气,好好做一做耽误的事情。
珍卿早上五点钟就起, 饭后一直在起坐室伏案工作, 翻译慕江南先生的美术理论著作。
慕先生是有远大职业理想的人,他想扫除画坛的陈腐因循之风, 将多年的美术札记整理发表, 在国内取得不错的反响。大家建议他把声音传到国外, 让洋人看看中国的画坛新风。慕先生便起心思找人译书。但美术术语翻译家未必懂, 懂美术的多半非语言通才。
好嘛, 珍卿结婚时适逢李师父来, 李师父真是举贤不避亲,热情向慕先生推荐珍卿。慕先生经李师父一提醒,就把珍卿叫过去语重心长,说年轻人不要怕事务多,翻译他的书正方便熟悉美术理论,不是更利于鞭策她在专业上进步?译书的事就愉快地定下来。所以慕先生的教育理论是:就算是匹千里马,也要有人常鞭打。
珍卿从结婚到毕业一直忙,就是上船后才有功夫译书,之后还要带到美国继续翻译。
这一上午四个小时,珍卿都跟美术理论较劲,把自己搞得头昏脑涨头里累,歇一会儿换换脑子,珍卿试着韵译李清照的《夏日绝句》。
所谓“韵译”是孙离叔叔的叫法,珍卿原来称它为“美译法”,简言之就“意美、音美、形美”:意美顾名思义内容的传达,音美在于强调押韵,形美就是字数上有限制。
这种吹毛示疵的翻译法,操作起来较为费功夫,也有人觉得遣词造句太牵强,很多文学界大拿都不以为然。多数人认为以直译法翻译古典诗词,让外国人体会到原汁原味的中国诗词,就是对古人和读者的最大尊重。就连杜教授和孙叔叔等亲近长辈,也只是不给她泼冷水,叫她不妨去尝试一哈下,对她能取得的成果却不看好。
珍卿一向敬畏的明戈青老先生——就是既从过政又教过书、手上沾社会党血的那老头儿,特意托杜教授给珍卿递个字条,上面写的是:
Be not the first by whom the new is tried,
Nor yet the last to lay the old aside.
此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创新别带头,革旧莫落后。
珍卿明白老先生的劝诫之心、爱惜之意。有在政界创新的出头鸟,明老看到很多人掉了脑袋,有在学界创新的实验派,明老看到不少人成了笑柄。
可是珍卿自觉韵译法不错啊。
唐诗宋词若不讲究字数韵脚,那韵律美感怎么传递给老外,直译法总说他们不以形害意,什么韵律都不讲究,就相当于用老外的大白话,把诗词文句说得他们听,那怎么能美化心感动人呢?
珍卿喜欢有美感的东西,所以尝试韵译唐诗宋词,是她纾解疲劳的解压妙法,译好了真的很有成就感。至少她译的《夏日绝句》就不错:
Living,one should be an outstanding man.
(生当作人杰)
Dead,one should be an outstanding ghost.
(死亦为鬼雄)
Until now Xiang Yu is still rememebered.
(至今思项羽)
Because he rather died than surrendered.
(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的意美就先不必详说,译语把句意和典故讲清楚就好。音美上,前两句虽然没有押尾韵,但重复词(one should be an outstanding)使文句简洁有力,算是有诚意的 ,而后两句是压了尾韵的(-ered)。形美嘛,前三句每句都是七个词,独末句因文法限制只有六个词,看上去基本还算整齐。
珍卿自我欣赏一会儿,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嘛。船上也有不少赴东洋、美国的留学生,不过他们大多聚集在三等舱,珍卿跟他们还不太熟悉,把译诗拿给他们看还有点犹豫。
不得不说怡民在此时算另类,别人看韵译诗都觉得怪,觉得为强求美感生造词句,怡民却每回都很赞叹,说她要是个外国人想读点中国诗,就愿意韵译出来的诗词。
嗯,怡民小时候长在东洋,可能算小半个外国人。她的意见很有代表性,她的评价也不是故意吹捧。
珍卿充实地过了小半天,又听见侍者摇铃铛叫吃午饭。她不由叹着气看手表,又是才十点多钟。她们在船上吃午饭非常早,盖因四点钟会有下午茶,于是把用餐时间隔得很开,大约是怕把贵宾们撑着了。
吃完午饭到甲板上活动一会,珍卿趁着饱食困倒床就睡,隐约听见有人敲舱门,怡民起身去应付几句,客人并没有进舱房来,可她的嗓音尖细吵人,珍卿翻个身才睡踏实——她前阵子睡觉太糟了。
睡到一点钟,珍卿听着外面的海浪声,拥着褥子呆坐一会儿,洗脸时听怡民进来说,刘太太刚才来借首饰,说头等舱宴会邀请她去,被怡民三言两语打发走。珍卿听言无奈地笑,没再跟怡民议论什么。
其实,不论你走到哪个林子里,都会遇到叫声格外高亢的鸟,不能赶走她就只能忍受。这件小事被一言两语带过,珍卿又到起坐室开始写札记。
她先翻看前几天的札记。珍卿整装待发的那段日子,一拨拨亲友师长给她饯行,叮咛关怀的话听了一大车,出版界前辈再三叮嘱她作《女王号札记》,记录她乘坐邮轮的一路见闻,寄回去在《宁报》《十字街心》等报刊发表,以与时下立志求学之青年共勉,也叫普通民众借助大家的巨椽,一览不同国家的风物人情。
从海宁到港岛的一段航程,天气晴好风平浪静,又有三哥一直照顾,她以为远洋航行不太糟,看到丽日海天也很怡人,热情洋溢地做了很多札记。可是自从离开港岛,天公一直不作美,前几天晕得人事不知,写的札记也都简短无聊。
六月四日:
过港道时,天晴甚好,远望港岛舟舍辐聚之处,还记得离船上岸时,穿短衣的舟子载我们上岸,其状甚贫而勤快老实。此去港岛,不但更远离中国的千里河山,亦远离了真正中国人的境界。港岛的青山秀媚怡人,港岛的蓝水晶洁可爱,港岛的人一如大陆上的人,苦难而不失勤俭,无望而犹追希望。
听船上一些“上流人士”议论,底层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他们再努力三辈子五辈子,也永远脱不掉愚昧贫穷,他们的希望正是痴心妄想。
忽忆起古今中外的理想国,柏拉图有一个《理想国》,培根有一个《新亚特兰蒂斯》,莫尔有一个《乌托邦》,儒家有一个礼治的大同世界,墨家有一个兼爱非攻的和谐世界……
哲人学者的理想国度,如此宏大浪漫叫人神往,明知其虚无的文人学者却常谈论。相形之下,如此卑微的舟子和脚力们,他们想吃饱喝足的理想国,因为渺渺茫茫难以实现,连他们的希望和理想,也同他们一样卑贱可笑?
海天之间容下如许生灵,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有谁是永远没有希望的,他们的希望或在于来路,或在于自己去折腾……
六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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