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124章

作者:王玧 标签: 布衣生活 随身空间 穿越重生

  她哭得太过凄惨,简直能够称之为肝肠寸断。

  车队里诸人乃至邻居几人无不动容。

  细娘亲眼目睹父母兄弟被杀、自己遭遇过世间最难以启齿的折磨,终于撑过所有的苦难坚强活下来,此刻见到亲人,恨不能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倾泻出来。

  过去好久好久,细娘的哭声方才止住。

  她三个叔伯脸上开始还有动容,后面居然是麻木,木槿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岔了,总觉得他们脸上还有嫌弃的表情。

  细娘最年长的伯父拿出钥匙将大门打开。

  现在的细娘,再不是一年前轻盈俏丽的少女,居然有些妇人的情态,眼见围过来看热闹的邻里越来越多,她的叔伯怕丢人,索性打开大门准备往里头说。

  而王家村车队也在细娘的招呼下进门。

  二十几辆木板车把外院堆满,众人只好到里头说话。

  细娘几个叔伯皆为能雇得起佃农长工的小地主之家,情况与木槿家差不离,因为手中有余钱,所以几个叔伯总归认识几个字,说话时比平常人更显文邹邹。

  他们先谢过王宝兴。

  然后又问起细娘当时的情形。

  她家出事在夜里,几个叔伯在第二日方才听说,忍住悲伤给兄弟并侄儿们收尸,却不见细娘和他弟弟的影子。

  叔伯们以为两个孩子趁乱溜走了,发动邻里亲戚在江梁城寻了好几日却不见姐弟俩的影子。

  谁成想快过去一年,侄女居然回来了。

  细娘先将当时的情形与叔伯们说起,叔伯们皆满脸动容,大伯父甚至用衣袖拭泪。

  大伯父问:“那你是如何逃脱的?百岁去哪里了?”

  百岁即细娘的弟弟。

  “我与百岁被那群杀千刀的给掳到山上去了,百岁被他们杀掉吃了,我……”

  说到后面,细娘无力地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没有勇气说出当时的遭遇。

  两个年长的侄子已经死了,大伯父就盼着百岁还活着给老三留个香火,却没想到百岁居然被那群畜牲给吃了。

  看见细娘这副刚生产完的身形,又瞧她话里话外明显羞于启齿的意思,就算再迟钝的人都能猜出那群畜牲对她做了什么。

  小时候,叔伯几人对她疼爱无比,但此刻,他们不光没有心疼和怜悯,脸上反而显露出嫌弃的表情。

  细娘被吓得后退半步。

  她忍住所有的苦难只为活着回家,当受到侮辱时,她就会想想自己的亲人邻里,回忆少女时代的美好,用这段记忆支撑着自己活下去,从未想过亲人会嫌弃自己。

  大伯父痛心疾首地用手指指向细娘:“你!老刘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妇人,爹娘兄弟皆为贼人所害,你竟还以身侍贼,真令我蒙羞。”

  细娘百口莫辩。

  她哭着解释:“大伯,我没有,贼人已经被杀了。”

  “杀了?老天爷在上头看着,贼人死了之后就能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不成?老三和三弟妹半辈子的清白就被你个无耻妇人给毁了。你往后莫说自己是刘家人,刘家没有你这等失了贞洁的女子!”

  大伯父话里十分绝情,他们想让年少的细娘以身殉节,从而全了自己的清白与族人们的名声。

  此刻,无辜被害的细娘仿佛成为罪大恶极的罪人。

  作为真正的读书人,王宝兴虽然同样不甚看重像细娘这般妇人,却不觉得她们该死。

  若能选择,谁想受那等羞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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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议论

  是控制你的手段

  大伯的话如同坚硬的铁锤狠狠砸在细娘的心头。

  她从小就被父亲教导女人要保持柔顺贞洁的品性, 坚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大道理,当受到土匪侮辱时,父母的话不停回荡在她的耳朵里, 可看到锋利的刀尖,细娘居然忍不住动摇。

  她没有勇气在如花般的年纪选择死亡。

  细娘带着求救的目光望向二伯与四叔, 经历过重重艰难险阻之后, 她无比渴望家族的支撑。

  可惜二伯与四叔脸上是与大伯一般无二的冷漠与恨铁不成钢。

  大伯没有看侄女, 反而对王宝兴道:“有劳恩人送她回来, 真是家门不幸污了你们的眼。”

  面前老翁虽然浑身灰扑扑、顶多比寻常灾民强壮些, 但说话做事与寻常百姓不同,想必从前也是体面的乡绅人家,他们不敢太过怠慢。

  当然, 更怕人家嘲笑他治家不严、家里养出来个伤风败俗的女子。

  王宝兴不好与细娘有肢体接触,同为女子的木槿却不怕,她将细娘从地上扶起来。

  “那老翁你们打算让细娘如何呢?”

  有过分好奇的邻里居然扒到墙头看热闹, 细娘叔伯几人不停躲避窥探的目光, 仿佛细娘是他们洗不掉的污点。

  听到木槿说话, 几个叔伯居然瞥过头去。

  良久,细娘大伯父才勉强挤出句:“我家家事容不得你一个妇人插嘴, 就算有话, 也该与你父兄说。”

  他们甚至因为木槿的发声而对王宝兴的治家能力产生怀疑。

  在他们看来,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 她们的使命不过围绕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转罢了, 当男人说话时, 压根没有她们插嘴的余地。

  王宝兴:“那我便也问你句,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细娘呢?”

  其中最年轻的男人道:“我刘家人人清白做事, 在邻里之间素有好名声, 结果出了她这个败坏族里名声的女子,委实家门不幸,为了保住老三的名声,且让她自缢吧。”

  若放在从前,如同细娘般失去清白的女子,要被族人们沉塘以示惩罚,他认为让侄女自缢,已经十分给她脸面了。

  而且细娘还有两个堂妹在家待嫁,若她失去清白的事被传出去,恐怕会阻碍堂妹说人家。

  听见他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语,木槿气急:“你们满嘴仁义道德,口口声声说要保住兄弟的血脉,但对待你们手足兄弟唯一剩下的血亲,却打算让她了结生命。我听不得大道理,只觉得你们想害死细娘好名正言顺吞了她家的家财。”

  当初赶路时,细娘曾说她家是本族里最为富裕的一户,家里有百亩良田并一座二进的宅子,父亲还在时,对几个叔伯帮衬颇多。

  按照律法,当父亲死去且无兄弟时,若有五服之内的族人在,由族里男丁优先继承财产,至于女子,则需要继承她家家财的族人给她准备嫁妆。

  因此,细娘并没有自家土地房屋的继承权,木槿气急之下说出的话难免带有主观臆断。

  大伯父满脸涨红:“你这妇人,胡诌什么,我不过为保住刘氏全族的颜面罢了。”

  在他们眼里,只有儿子活着才意味老三家的血脉没有断绝,细娘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们逃荒过来,路上见惯了生离死别,无论男女老少,多少人吃尽苦头仍然像棵野草顽强地生存。若细娘主动引来贼人以至于家人被害死,你们处置她也是应当的,可细娘本就无辜,你们把土匪所犯的错误通通加诸于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未免有欺负人的意思了。”

  “你这妇人净强词夺理,她失去贞洁就该死!”

  “从古到今那么多二嫁的女子,你就能打保票说自家祖上没有女人是二嫁而来的?若照你的意思,你们几个是不是也要先自尽再说,以免污了你家名声?”

  宋代之前民风开放,有些朝代的风气甚至比现代还要开放许多,南宋之后方才逐渐保守起来。

  这里虽然属于架空朝代,然而发展轨迹与木槿熟悉的历史出入不大,所以木槿才敢如此说。

  几个男人显然被她给臊到,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竟只剩下句干巴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感叹。

  王宝兴再通情达理,他骨子里也是个封建男性。

  他为弱小的细娘等人提供庇护不过因为怜悯心理,内心对世人眼中的失节妇人委实敬重不起来,所以他才会眼睁睁看着细娘被叔伯为难。

  在王宝兴眼里,他将细娘带回来已经很是仁义,往后无论如何,细娘都应该由她的叔伯等人安排。

  谁成想木槿居然站出来维护细娘,这就导致王宝兴几乎被动出来维护细娘。

  木槿面带歉意看向王宝兴,她清楚自己出来维护细娘势必会使王宝兴被动站在细娘的阵营,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求生的本能让细娘意识到危险,她跪地向叔伯磕头:“令爹娘族人蒙羞非我所愿,是我对不住宗族,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说罢,她转身向王宝兴跪拜:“承蒙老翁相救,我才勉强保住性命,还望老翁能够收留小女子。”

  她的眼泪随着俯身跪拜的动作落到泥土中,留下浅淡的痕迹。

  王宝兴看向细娘的叔伯。

  方才经过木槿呛声,他们早就没有了刚开始大义凛然的卫道士模样,他们再没有要逼死细娘的狠劲。

  木槿趁热打铁:“方才回来时许多邻里见过细娘,若你们真的将她逼死在此处不就坐实了外人的猜测吗?到时候不光影响你们家中待嫁的女儿,就算已经出嫁的也难免会受到议论,而将细娘交给我们的话,可以谎称细娘逃出去时为我们所救,然后嫁给了恩人之子,定不会给你们招来议论。”

  通过对话,木槿瞧出细娘的叔伯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到了一大堆,他们简直就是封建腐朽思想的集大成者。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面子比里子更重要,木槿的话可谓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躯的细娘肯定不能再回到宗族,以免给刘家抹黑。

  如果王宝兴肯收留她,自己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宣称细娘被人所救顺势嫁给了恩人,然后要随恩人们南下了。

  如同眼前这个妇人说的,许多人已经见过细娘,如果真的让细娘死在家里,相当于坐实她失去清白,到时候自家没有成亲的女儿肯定会收到拖累。

  而让人带走细娘,不光能挽救族里的声誉,又不至于将兄弟仅剩的血脉给杀掉,果真是个两全的法子。

  细娘的四叔最先动摇,他家里有待嫁女儿,只比细娘小一岁,已经订完亲了,如果在这紧要关头传出细娘的事,恐怕会让亲家看轻。

  思虑过后,他与两个兄长道:“如此倒能行得通,往后咱们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反正女子又没有入族谱,不至于污了祖宗声名。”

  商量过后,他们才终于同意木槿的说法。

  临了,对王宝兴道:“你们今日便住在此处,明日我们再过来。”

  从头到尾没有再看细娘,仿佛看一眼就会污了他们的眼睛

  木槿将细娘从地上扶起来。

  回家小半日,她跪在地上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要有一个多时辰,膝盖处沾染上不少泥土。

  被亲人伤透了心的细娘尚未缓过来。

  木槿劝道:“你莫要听你叔伯的话,现在活下来才是正经事。所谓一女不事二夫不过是男人们用来控制女人的手段而已,你看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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