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酒凉糕
可怜李洲当初被吓得魂不守舍,在长安休养了好几个月才回到家,自此之后便很少再出远门了。
门下侍郎的脸唰地一下黑了下来。
“我曾听六郎提起过此事,当时只当是他被吓出了癔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原来如此。”
好一个魏左丞,不仅把荆州的当地望族耍得团团转,连他们也敢耍!
吴家家主撇了撇嘴:“范家自寻死路便罢了,但程家竟然也被他们苛责至此。”
听说程家人现在的用度都被削减了不少。
对于靠私盐起家的程家人来说,分田一事对他们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但能交出大半家产,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办事,从此任人宰割,足以见得程家家主是个多么识时务的人。
“怂包!”吴家家主嗤笑道。
虽然吴家也因为怕被受到牵连,低调了好几年,但是不影响他能厚着脸皮骂程家人是怂包。
门下侍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虽然程家人的行为是怂了点,但李家一向与程家交好,现在竟然被吴家人骂了,他自觉面上无光。
他摇摇头道:“这些倒都是其次的。”
不论是降分录取,还是任用女娘,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分田一事,就是踩在他们的心尖尖上了。
如果天下都推行分田,哪还有什么五望七姓呢?
庐州李氏和襄阳吴氏最先反应过来,也是最先联合起来的两家人。
“皇室和世家,本来就是此消彼长,我们已经让步了许多,可惜圣上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吴家家主叹息道。
他似乎真的因为小皇帝不能理解他们而伤心。
门下侍郎却摇摇头,说出了自己和他不同的看法:“这一切根源,追根究底,都是因为魏家那人所起。”
谁都知道魏琳是天子近臣,是小皇帝最信任的人,若不是她向皇帝灌输谗言,皇帝怎么会想要解决他们呢?
两家人虽然暂时放下了竞争,一致对外起来,但本身的观念就有所不同。
门下侍郎说完后,瞥了一眼吴家家主,长须怂了怂,从中呼出一口气来。
不愧是和逆贼交好的吴家人,想法也和逆贼别无二致。
吴家家主不服气地对视过去。
你们李家祖上还曾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逐渐平静下来,吴家家主沉思片刻,说道:“圣上受奸人所惑,不知铲除掉我们后,大厦将倾,该如何是好?”
他最终还是在表面上附和了李家的意思。
虽然这话颇有些自恋的程度,但吴家家主心里明白,朝中的大部分官员,还得依靠各州县的贵族子弟。
不然哪里找得来这么多人,帮着皇帝治理天下?
他正要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就听见门下侍郎冷哼一声:“如何是好?听闻魏家那小子正打算搞什么课本出来,要免费教导长安民众呢!”
如果真的让魏琳将免费官学办了起来,等几十年后,还有他们这群人什么事吗?
吴家家主大惊失色。
魏左丞,好一个魏左丞!
他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位年轻的尚书左丞,放下了对于皇帝的偏见,问道:“那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吴家家主对皇帝有着更多的意见,是因为他认为魏琳不过是庶人子出身,就算当上了宰相,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门下侍郎曾与魏琳共事过几次,对于这位先皇钦点的状元郎,有着更深层的了解。
“房公和林少傅已经离开长安了。”门下侍郎垂下眼皮,淡然道。
吴家家主会意:“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
黄四娘抵达长安时,碰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她招呼道:“姚家十一郎!”
当时在国子监向魏琳求爱的时候,她就曾见过姚成宣。
姚成宣正抱着书卷路过,回应道:“黄四娘!”
“你怎么来长安了?”
“来看看长安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黄四娘翻身下马,问道,“对了,魏郎呢?”
“他在尚书省,房公走了后,尚书省的工作大部分都落在了他的头上,整日都不得闲。”姚成宣答道。
黄四娘摸着下巴想了想,就听见身边的青年人轻轻咳了一声。
“啊对了,给你介绍下这位小顾。”黄四娘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又凑近低声道:“顾悦之的后人。”
姚成宣了然。
顾悦之在前前朝……曾担任扬州别架和尚书右丞,看来这位顾家人也身出名门。
青年人还没说话,黄四娘就将她如何在草原上碰见的人家交代清楚了。
姚成宣不解道:“为何又来了长安呢?”
青年人瞥了黄四娘一眼,笑道:“她给的钱多。”
姚成宣:……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黄四娘性子爽朗,毫不在意,很快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说起来,你这是在干嘛呢?”她好奇问道。
魏琳都还在尚书省内工作,姚成宣也是上班时间,怎么没有待在御史台呢?
姚成宣解释道:“御史台监察百官,肃清纲纪,也不能口空无凭,我还在调查证据。”
黄四娘一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笑道:“那你在调查什么?”
姚成宣闭口不语,很显然不愿意说出来。
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才不会轻易被外面的花花草草鼓动。
黄四娘的招数失灵,败下阵来,她撇撇嘴,两人叙了会儿旧,她要去东西两市看一看,姚成宣要继续调查,两人很快道别分开。
青年人看了挫败的黄四娘一眼,想了想道:“你能再做一下刚才那个表情吗?”
“干嘛?”黄四娘没好气地问道。
她面对青年人,就像富婆面对被包|养的小白脸,声音的底气都足了些。
“你再做一下那个表情,我就告诉你他在调查什么。”青年人不依不饶。
黄四娘翻了个白眼,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青年人笑了笑,说道:“他抱着的那卷纸上写了,是李家有异动。”
“李家?”黄四娘很快收起了自己的笑容,问道,“许久没来长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直待在老家,只偶尔有听闻长安的消息,还有魏琳时不时寄过来的新奇玩意儿。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买来零嘴,提在手中,边吃边聊。
“嗯,庐州李氏,李家有不少人都在朝中任职。”青年人咽下糖果子,“比如门下侍郎……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看那边最贵的是这个,就买了。”黄四娘答道。
她也尝了尝自己那份,思索片刻后,不确定道:“是……荔枝?”
“要从南方运过来,肯定很麻烦吧,难怪这么贵。”她感叹道。
青年人好奇询问价格几何,黄四娘给出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青年人:“……”确认过眼神,是富婆。
他一边吃,一边给黄四娘介绍长安城中的情况:“范家倒台,程家归顺,剩下那几家有点其他心思也正常……”
黄四娘惊讶道:“你还挺清楚这些的嘛。”
“每期旬报上都有新闻,有些新闻乍一看没什么,但串联起来,就很有意思。”青年人擦了擦嘴。
现在的旬报除了文字外,还发展出了版画,匠人先制作出模型,再在每张报纸上印上去。
虽然这样的版画只能用一次,但旬报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分摊下来的成本并没有多少。
他觉得这种画很有意思,常常收集报纸来看。
像是范家倒台的那个新闻,还没有版画这种东西,只是纯文字描述,不过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他虽然没看到那份新闻报道,但也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过。
程家投诚的新闻,就印上了不少版画,第一幅画是程家家主和小皇帝会面,第二幅画是自贡井盐的模样。
要知道在现在,还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这副版画一出,各个州县都抢疯了。
有不少人将这幅画剪了下来,虽然是黑白色的,但是也能看出小皇帝的模样,人人之间互相传阅,倒让不少人知晓了当今天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同传出去的,就是官盐改制的消息。
有富户第一次看见报纸,将信将疑地去买官盐,结果还真的买到了上好井盐,虽然价格令人有些肉痛,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知晓了此事。
官盐由此畅销,将国库充盈了一会儿(马上就被小皇帝拿去修路了)。
这件事,也让旬报的公信力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说之前旬报还是小皇帝自己的小打小闹,这时候的旬报,就已经真正成为了大夏的喉舌。
两人正聊着,不知不觉天色逐渐昏暗,黄四娘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拉着青年人去他们的落脚地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
以往长安城的大街上,两旁行人熙熙攘攘,中间的道路被留出来,留给车马通过。
但现在所有人都混乱地挤在一起,一头驴子不知道被谁踩到,发出凄厉的驴叫声。
“怎么了?”黄四娘指了指前方,又拍拍青年人的肩膀。
路中央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远方传来军士的声音,齐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青年人蹲下身,将黄四娘抗在肩膀上,以供她能更清楚地看见路中央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四娘瞪大着眼睛看着被人群围起来的两个人。
蔬菜和碎鸡蛋散落一地,但连乞儿都没有在意,只听着耳边乱哄哄的声音。
两个昏倒的人歪歪扭扭地躺在路中央,鲜血渗到乞儿的脚边。
围观众人吵吵嚷嚷,似乎在分辨这二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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