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酒凉糕
舞姬没读过什么书, 只曾在坊间听闻,若是杀了人,是要偿命的。
她还想活下去,听闻只要有刺杀一案的线索, 就可以恢复良籍, 她不求能成为良籍,只求朝廷能看在她提供的线索上网开一面,不要让她偿命。
林雁在刑部任职这么些日子, 早已锻炼出了专业素养,解释道:“杀人还分六杀,先不论你是哪一杀,先说说你的线索?”
舞姬想拽住她的手, 但又怕触怒了这位女官, 于是只能将手尴尬的横在腰间, 低声哭诉道:“我、我杀的那个人,就是你们找到的歹人。”
林雁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在哪里动的手?”
舞姬指向后方的一栋楼:“水云楼。”
林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先随我回刑部。”
舞姬颤抖着点了点头。
金吾卫将水云楼围了起来,林雁则将她带回了刑部审查。
舞姬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人交代道:“那日他来水云楼寻欢作乐,本是由我接待的。”
“他、他……”她闭上了眼,似乎不愿再回忆当时的往事。
刑部尚书扶着脑袋叹气。
根据舞姬的交代,歹人行刺后,不知为何去了水云楼,由舞姬接待他们四人。
他们四人似乎在等什么人,舞姬本以为自己随便伺候一会儿就可以了,其余三人听到了什么消息,先行离开了房间,剩下的那个人忽地兽性大发,对舞姬大加凌|辱,她不堪其辱,趁其不备用簪子刺死了歹人。
舞姬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林雁皱眉问道:“那几人都有功夫在身,你如何能伤得了他?”
舞姬解释道:“他们一行人都喝了酒……”
还喝的是上等的葡萄酒。
几个庶民打扮的人能到平康坊花天酒地,本就令人起疑,在加上魏琳说过,他们手中的精刃非庶民可得,看上去更像是大户人家蓄养的打手。
只是他们行刺后,没有躲起来,而是跑到了水云楼,令人不得不多想。
也许水云楼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安全的地界。
刑部尚书唤人前来,去调查水云楼是谁家的产业。
舞姬继续交代道:“我见他没了生息,太过害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躲了起来。”
按照她的说法,尸体应该是在水云楼被发现才对,但根据金吾卫的搜查,尸体是在平康坊的不知名小巷中被人发现的。
“尸体被其他人搬运出去了,”林雁推测道,“而且他们不敢报官,要么是水云楼有问题,要么是其余三人回来后发现了尸体,但他们刚刚行刺,不敢大张旗鼓,只能将同伙扔到了小巷中。”
刑部尚书微微点头,显然赞同她的猜测。
舞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她将歹人刺死后,谎称他们将自己赶了出来,躲进了其他房间,如果是水云楼发现了尸体,那么他们一定会先怀疑伺候过四人的舞姬,但舞姬躲到现在,都没有人出来揭发过她。
“是其他三人将尸体搬出去的,而且并没有回过头来找她,真不知道歹人是如何想的。”林雁记下她的口供,疑惑道。
刑部尚书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害怕得浑身颤抖舞姬,问道:“你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结果他扑到了桌案上,被桌案上的簪子刺死了,对吗?”
舞姬没反应过来:“啊?”
刑部尚书挤眉弄眼,疯狂给她使眼色。
“啊,对,”舞姬伏在地上,福至心灵,“我、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林雁朝着刑部尚书投去疑惑的一瞥。
刑部尚书眨了眨眼,说道:“那便是过失杀了,以钱赎罪便可。”
林雁:学到了。
大夏律令规定了六种杀人的类型,一是谋杀,二是故杀,三是斗杀,四是误杀,五是过失杀,六是戏杀。
其余五种犯罪类型,都有以命相抵,或坐牢的处罚,但如果是过失杀人,那则可以用钱财赎罪。
舞姬来此交代此事,便是想减轻自己的责罚,得知自己只需要缴纳一笔钱财后,终于放下了心。
她提供的消息,还真让金吾卫在水云楼中搜出来了几把精刀。
“拿去给魏左丞和姚御史看看。”林雁吩咐道。
姚成宣虽然记得昨日被行刺的场景,但不太清楚凶器到底长什么样子,在他看来和普通的刀并没有什么区别。
魏琳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是他们使用的凶器。”
刑部官吏惊讶道:“魏左丞如何这般肯定?”
魏琳趴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她从昨晚开始发热,便一直被厚厚的棉花被子盖住。
她勾起一抹笑容:“我过目不忘。”
刑部官吏:“……打扰了。”
“这里的刀柄有一道划痕,和我昨日所见的那把刀一模一样。”她又解释道。
刑部官吏伸长脖子去看其中一把刀的刀柄,果真见到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魏左丞细致入微啊。”官吏们吹了几句彩虹屁,便将结果带回了刑部。
刑部尚书在此时也收到了关于水云楼的调查。
水云楼背后的东家,正是襄阳吴氏。
……
平康坊鱼龙混杂,能在这里混出头的秦楼楚馆,背后多半是世家大族在运作。
毕竟这门生意真的很赚钱。
襄阳吴氏虽然因解试舞弊一案,沉寂了好几年,但在长安一直经营着他们的产业。
世家大族虽然自诩名门,但背地里也常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水云楼不仅是声色场所,还常常放京债。”林雁向刑部尚书说道。
有的世家大族,只是单纯的经营声色场所,譬如王二郎王玉山出身的王家,有的世家大族,往往还会放高利贷。
京债,就是给朝廷官员放的高利贷。
大夏对于朝廷官员的待遇并不严苛,基层官吏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也能养活一家人,但如果要在长安真正落稳脚跟,那就差得多了。
官吏们常常轮岗,这里的轮岗不是魏琳提出让实习小吏去多个部门实习,而是被调度到另一个部门。
刑部尚书在担任这个职位之前,也曾在外地任职,然后回到长安,先到了中书省干了一段时间,才被调任刑部尚书。
这种调动造成了大量的异地任职局面,许多官吏负担不了频繁的安家费用,于是只能借京债。
朝廷虽然会安排异地任职的官吏,给他们提供车马,但如果要带着家属一块儿任职,那么多出来的路费都要由自己承担,底层官吏们无法承担,便只能借京债。
林雁出身林家,虽然自小不受重视,但也是吃穿不愁,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刑部尚书曾经了解过。
不少官吏借了京债,为了还债,不得不变本加厉的搜刮地方,对各个州县的危害都很大。
吴家就干着这样的买卖。
金吾卫围堵了水云楼,刑部尚书当即下令,将吴家在长安的宅子围了起来。
长安的吴家人惶惶然地看着军士们涌入。
他们并没有在吴家找到另外三个歹人,但好巧不巧,有人举报吴家放京债,刑部带人去将催债的人抓起来的时候,被不知名的长安人士认出来,这几人就是当日当街行刺的歹人。
魏琳得知这个结果后,颇为无语。
你让人来刺杀我,事发后不仅不将人送走,还任用他们上门收债。
举报的人是太仆寺的基层小官,眼见自己实在还不上贷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便举报了他们。
他虽然举报了,催债的人也被抓了起来,但是他还是要将本金还给吴家。
吴家:你早说你还不上!还不如干脆不让你还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一点点的本金吗?!
谁也没想到,因为一位还不上钱的小官,整个吴家都阴沟里翻了船。
长安吃瓜群众对这个发展也很是震惊。
“平日里干的恶事太多,老天爷都看着呢!”
“也不知道吴家怎么想的,还让那几个歹人去收债。”
“嗐,还不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心存侥幸。”
这几位歹人很快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四人都是吴家的家丁,而且专职于上门收债,某日被吴家家主找到,言说只要干成了这件事,就能保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云云。
四人便扮作庶民,混在人群中,对魏琳和姚成宣行刺。
虽然事情失败,没能要到魏琳的人头钱,但据他们所说,李家出了一半的钱给他们。
他们刺杀结束后,来到水云楼,用抢来的调查记录为交换,从李家手中换取了钱财。
原来他们那日去水云楼,是为了和李家的人碰头。
刑部尚书又问道:“你们得了钱财,为何还要去收债呢?离开长安不是更好?”
三人愣了愣:“啊,因为我们除了收债,什么都不会。”
刑部尚书:……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的想法了。
三人又继续交代道,他们拿完钱财后,回到房间内,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但为了能多分一点钱,于是瞒下了这件事,将尸体搬到了小巷中藏了起来。
水云楼是吴家的产业,吴家人自然发现了房间内的血迹,这三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居然大咧咧交代了偷藏尸体的事情,只说他们是为了分赃起了争执。
他们三人从出生起,便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长大了更是泼皮无赖,被吴家拎去催债,为了催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着好几条人命。
如此大凶大恶之徒,自是留不下性命,至于这背后的吴家和李家,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调查结果出来后,朝野上下都为之震惊。
其中不乏有人借过京债,对于这件事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还不上钱,只能搜刮民脂民膏,不然就像太仆寺的那位官员一样,只能每天被这群泼皮无赖骚扰,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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