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她站在洛诗柔身侧，瞧着自家母亲与他们谦逊应和，自己也装作害羞的模样，微微压着唇角含笑，侧目却瞧着唐可人闪烁的眼神。
唐婉悠对这些夸赞的话不过耳，不在意，唐可人却听着一声声，都像是对自己的辱骂。她瞧着这些人对唐婉悠众星捧月般，自己分明也站在侧旁，活生生成了个透明人。
从在后院遇见唐婉悠起，便十分不妙的心情愈发不好，只能在心中百般咒骂。
她垂着手，挡在披风里，狠狠的握着帕子，咬牙切齿的在心底咒骂唐婉悠稍后一定会丢大丑！
若是没有唐婉悠，她才是唐家唯一的女儿，是这些勋贵们夸赞的对象。
往日里不知道多少人期望攀上唐家，与丞相府成为姻亲，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唐可人。
丞相府若是没有其他的女儿，唐可人即便是庶女出身，也能配得上高官嫡子，只是不能为宗妇。可让她嫁给次子，或是官位更低些家的嫡长子，也是极其乐意求娶唐可人的。
可以说，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唐可人绝不可能嫁与庶子。
然而如今唐婉悠一归家，唐可人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
唐家的嫡千金在，那些人哪里还看得上一名庶女？
各家的夫人们上前，一一见过唐婉悠，亲热的与洛诗柔在一处夸赞道：“唐夫人这女儿生的实在是好，竟与夫人您像了足足有七八分，瞧瞧这漂亮的眼睛，真是让我这心都化了。可惜我生了三个儿子，却没一个漂亮女儿。”
“是啊，丞相夫人好福气。就是瘦了些，在外可曾受苦？如今回到丞相府，不同往昔，大小姐好好将养，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夫人们笑着，言词亲昵，仿佛是瞧着唐婉悠长大的长辈般。
唐婉悠抿着唇瓣笑。
听闻有夫人问道：“大小姐这些年在外可曾读过书，是否会识字？”
一道道眼睛瞧过来。
可见好奇的并不是一人两人。
洛诗柔听见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可难免仍旧觉得不虞。
分明知晓婉悠是从外头接回来的，从前被人牙子拐走，何必再问这样的问题？
白白惹得婉悠伤心。
即便从前不会，如今回到了丞相府，还担心她堂堂丞相府千金是目不识丁之人不成？
更何况问这样的话，一副巴巴的想着婉悠做她们主母的模样，却不想想她的婉悠会不会嫁入她们家！
洛诗柔心中有些不快，不想唐婉悠受委屈，偏着头去瞧唐婉悠，并想开口为她打个圆场。
唐婉悠心中没有感觉，并未露出羞窘的神情，老实道：“并未，我从前在乡间长大，连书本都不曾见过几次，没能识字读书。”
她这样老实乖巧的答话，让洛诗柔都是一愣怔，随后觉得自家女儿实在是惹人心疼。乖巧的要命。
然而不远处的唐可人听完这话，心中顿时嗤笑一声，想唐婉悠怕是要被这些夫人瞧不上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那些问话的夫人面上还是笑容满面，眼底的热情与兴趣顿时消散了半数。
哪家主母能够不识字？
名门千金，琴棋书画不求样样拿得出手，可若是连字也不识得，说出去实在是贻笑大方。
虽说这位嫡千金方接回丞相府不久，不能强求，可如今她已经有十五岁的年纪，再过上两年便能成亲。
两年的时间，能学什么？
这样的女子，即便背后有着丞相府撑腰，娶回去做主母也不太行。
俗话说，娶妻娶贤，有一贤妻家族兴旺，有学识见识也才能在日后教导好自己的子嗣。
娶一个目不识丁的主母，家族的根基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可惜了，若是稍微识得一些，都要比这好。
心思百转千回，夫人之间的亲切氛围并未消散。
做主母的多是八面玲珑的人物，顿时笑着道：“不错，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读书识字也好。”
唐婉悠闻言，对着说话的夫人笑了笑，似乎是在感激她能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第22章 这簪子真是丑
侧旁盯着她们的唐可人瞧着这一幕，心中却觉得更加可笑，以至于之前的恼怒都消散了不少。
女子无才便是德？
说出去真是要笑掉大牙。
京城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尚且要识得几个字，丞相乃是文官之首，唐婉悠这个文官之首的嫡出小姐倒是用无才便是德的名头糊弄着。
这若是说出去，谁不得嗤笑一番？
唐可人对那些夫人眼底消散的兴趣瞧得清清楚楚。
前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抱着将嫡千金娶回去做主母的主意，这会儿怕是不少都散了念头。
身份越是贵重的，越是如此。
他们想要与唐家有姻亲，可不等于能够忍受一名村姑做主母，届时坏的是整个门庭，丞相府又能帮衬多少？
想到这些，唐可人便嘴角上扬。
唐婉悠实在是蠢货，愚不可及。
识字不识字，她糊弄几句，此间还有人敢当着丞相与丞相夫人的面让她证明不成？
唐可人心中高兴，想要从唐婉悠脸上看出些难堪来。一双眼睛忍不住的紧紧盯着唐婉悠。
唐可人想要从唐婉悠的脸上找出一些落寞，难过，或是羞窘，自惭形愧等等情绪。可惜她发现唐婉悠神情很是平淡，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夫人对自己的失望。
哪有女子不在意未来姻缘的？
莫不是唐婉悠这个蠢货，蠢到了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唐婉悠并非是听不懂，也非是伪装。
她心中其实对这些夫人的打量有些厌烦，刚刚道出事实，是故意为之。
什么姻缘，嫁人，如今她想想都觉得烦躁。
上辈子陆子初是多少人眼中的良人？
她与陆子初的姻缘，不知道羡煞京城多少名门闺秀。彼时她自己也觉得陆子初是顶好的良人，是难寻的好夫君。陆子初花言巧语，将她骗的团团转。
陆子初彼时曾对她言之凿凿的保证，说娶她为三皇子妃，日后也不会有侧妃，府中永远只会有她一个人，也只爱她一人。
可实际上呢？
她进府不久便迎回来唐可人，乃至于日后进宫中，她落得了那样凄惨的下场。
世间男子多是如此，不仅是陆子初。
嫁于陆子初后，她也没有少听闻谁家少爷纳妾，谁家公子寻花问柳。
即便是她爹，不还是纳了白姨娘？
想到此处，唐婉悠眼神发暗。若是换了她，应下绝不纳妾的誓言，有人下药爬到自己床上，她即便将那人仗杀发卖，也绝不可能让对方目的达成。
唐婉悠微微阖眼，压住自己心头蔓延出的阴冷念头。
她父亲已经是少数好男子了，至少纳白姨娘并非他自己所愿。对自己的正妻也爱护尊敬。
可唐婉悠一想到日后若是嫁人，极可能碰上如陆子初那般的畜牲，便只想一辈子待在唐家，杜绝这样的可能。
瞧着那些夫人对她的兴趣散了，唐婉悠心中才舒服几分。
她在这堆人中间待的有些厌烦，余光瞥着唐可人已经不在这处。
方才瞧着她在夫人之间受了冷落后，唐可人便转身离开，朝着那些小姐过去。
唐婉悠神情舒展，转过头对洛诗柔道：“母亲，我跟妹妹过去，与那些小姐们说说话。”
洛诗柔心中不快，瞧见女儿要与同龄人相处，立马拍拍她的手让过去。
省的再留在这里，叫人挑拣。
那头唐可人见唐婉悠吃瘪，觉得她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想着不如先去寻几位自己相熟的小姐说话。
她到了年轻小姐们聚在一处的席位，便见镖旗将军家的孙女江明琪仰着头，目光打量，最后视线落在她的头上，最终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唐可人顿时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下一刻，果然听见江明琪语调阴阳怪气的夸赞：“唐可人，你今日这装扮真是不错，尤其是这簪子，选的实在是巧妙。怎地，如今你嫡姐回来，你的眼光也日益进步，竟到了叫我等攀不上的地步？”
其他小姐们原本还未注意到唐可人头上戴着的簪子，听见江明琪的话，目光顿时聚集，朝着唐可人的头上看过去。
看清楚那簪子的样式，各个眼神古怪，都听出来江明琪是什么意思。
这簪子实在是老土极了。
老气也就罢了，还扎眼得很，一旦瞧见，便让人再也无法忽略这簪子的存在。
活脱脱从前没有什么见识的商户之女做派，乍富后拿着什么金银都往自己头上堆。
没想到了唐可人竟然还瞧得上这样的簪子，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甚至有人忍不住猜测，唐可人是不是戴错了自己姨娘的簪子。
唐可人被这些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心中一哽，暗骂江明琪一声，张嘴正要说这簪子不是自己选的，这样好的眼光只有唐婉悠才有。
江明琪讥讽的可不是她，而是唐婉悠。
可惜还没开口，身后便有声音接话：“小姐有所不知，二妹妹对这簪子十分喜爱。簪子送来时，便准备留着今日赏梅宴戴上。她对这簪子十分宝贝，昨日还未能忍住戴出来试了试，可惜不小心摔坏了，让她心疼了好一阵。”
唐婉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唐可人还打算将这簪子的来路推给唐婉悠，让众人讥讽唐婉悠呢。
唐可人恨不得能扑过去捂住唐婉悠的嘴！
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这时候来！
唐婉悠似乎根本不能理解唐可人焦灼的心情，而是一副与唐可人关系亲昵的态度道：“昨日我瞧见她那心疼的模样，便拿着簪子去求了三哥，工匠赶工一宿才将这簪子恢复原样，总算是在赏梅宴前将簪子给了二妹妹，让她能够高高兴兴的戴着这簪子来见大家。”
随着这话，一群年轻小姐看唐可人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小姐们压着声音与自己的好友低语：“这簪子真是丑。”
“我娘都不戴这样的簪子。”
“从前怎么不知晓，唐可人竟然是这般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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