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别
而且到处都有工匠在挖掘、拆房子,就连一座假山都被人挖了出来,再将石头细细敲碎,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谢行野疯了?
棠宁顺着去看,结果还没经过几道门,她便赫然发现了……清远伯?
那老头被关在了笼子里,笼子又被高高吊在了半空中,他蜷缩在笼子的一个角落,时不时颤抖两下,连被风吹了一下都要哆哆嗦嗦的草木皆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上去已然是不成人形了。
棠宁忍着不适的感觉,上前查看了下他的资料,结果发现他这人好像真的已经完全……精神错乱了。
就连资料上面的文字都是零零散散,充斥着:害怕…不知道。。别杀我,这一类疯疯癫癫的呓语。
而在这一段胡言乱语中间,静静悬浮着一个记忆碎片。
名字叫【血与火】
棠宁沉默了。
光是听名字,她似乎就能想象得到那惨烈的场景。
再三犹豫之下,棠宁选择了五倍速快速播放,这相当于是把画面一帧一帧的快速过给她看,略微减轻了一些不适之感。
……确实是,很恐怖的画面。
是哪一天何旬咬开了齿间藏匿的毒药自尽之后,过不片刻,那戾君忽然就疯了。
或者说是,暴露了本性。
他反复逼问清远伯,有什么法子能让……棠宁回来。
没错,他当时说的是‘棠宁’两个字。
谢行野记起来了!
甚至亲自鞭挞何旬的尸体,听不清楚他当日的言语,只记得他凄厉又张狂的叫声,骇得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接着是……谢行野快速回到了府邸,将清远伯府里所有人都抓了起来,然后一个个捆到清远伯这老头子的面前,他不说,就杀一个。
半天下来,伯府被杀得一干二净,这老头也被活活吓疯,然后被吊进了笼子里。
三天的光景,他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棠宁在看完这出记忆碎片之后,捂着心脏的位置静静喘息了几声。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着,叫她都有些呼吸不能。
但时至今日,她也终于能确定——不论是否有谢行野幼年间的那段经历,谢行野都会……爱上她。
这无关于棠宁以前担忧的那些依恋之情,有的似乎只是骨血里本能的吸引。
就好像她在谢行野和段倾舟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整座伯府此刻已是风声鹤唳,里里外外穿行着的都是谢行野带来的人,棠宁还看见了半夏和谢玄二人快步离去,她动作缓慢地也跟了上去。
两人间好像爆发了争执,那是谢玄,语气坚定,“陛下疯了,如果时机适宜,我可取而代之。”
半夏却冷冷一笑,“这时候考虑这些事情,尚且为时过早吧。”
“遗诏上是这么说的。”谢玄耸肩,“我看陛下他现在跟驾崩了也没什么区别,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再说了,他到底想干嘛?别是真的叫什么妖鬼迷惑住了。”
半夏淡淡说道:“你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
谢玄嘿嘿了两声,“半夏姐姐相信真有什么仙子的存在,那我就信。”
两个女人边走边说,每个人骑着一匹马,快步来到了郊外。
棠宁恍然大悟:谢行野应该是还在郊外那栋房子里等着。
她抛下了那还在闲聊的两人,选择直接传送到了那座小宅子里。
果然,宅院门口也有人在看守着。
进去之后,棠宁发现当时地上被撒着的血迹尚未擦干,甚至又让人以金粉描绘了一遍。
依稀能够看出来,大约是结成了一个阵法的模样。
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正趴在地上查看,偶尔出声探讨,在争论这阵法可有破解之法。
答案是都没见过。
棠宁也突然想到了这点,她问系统:“这是什么阵法?”
系统回答:【这是何旬乱画的。明君本人只要让你接触到他的血液,再许以真心期盼,便能够牵制培育者做一件事情。只是一年内只有一次机会,请勿要过多担心。】
棠宁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担心,万一以后谢行野也学会了这一招,那她之后……岂不是完全被谢行野牵着走了。
之前抛下那两姑娘时,她还是分外着急想见到谢行野,但现在就在身边了,棠宁却反而起了点嘀咕,磨磨蹭蹭地左看右看,直到半夏带着谢玄过来求见遭拒,黯然离去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来到了谢行野所在的主屋里。
——也不知道他记起来多少,是不是获得了完整的记忆。
可别只记得她坏的一面。
棠宁没有敲门,从窗户缝里见到谢行野独坐于棋盘之后,便闪了进去。
谢行野似乎有所感觉,几乎是在同时抬头望了过来。
随后对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清润,带着些许理所当然的感觉,“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7章
这么平淡的吗。
棠宁绝不是失望, 但她确实没有想到,谢行野此时的反应会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原以为,起码得要自己费口舌多解释一番的。
她试着走近些许, 而谢行野只是偏头看了眼窗外, 随后微微起身,抬手将木窗推开, 让外面的阳光洒进来, 甚至称赞了声,“宁宁, 你看,今日天气不错。”
棠宁心里咯噔了一下。
……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啊。
谢行野又看向棠宁, 随意上下打量了两眼, 嘴角挑起温柔的弧度, “你这样打扮也很好看。”
棠宁只好愣愣地应了一声, “哦。”
这是她前几天在街上看见有女子在穿,应该是西域那边的服饰, 金银与碧绿的色调充满了异族风味, 而且那些女子走起路来,腰间和脚腕上的饰品还会不断地‘叮当’作响。
她也觉得很好看,可惜自己走起来却发不出好听的声音。
棠宁又凑近了一些,这才发现谢行野前方的桌子上摆了一局棋盘,他动作舒缓,神色温柔,将棋子一枚一枚摆在上面, 棋子落入了棋盘, 发出些许玉石相碰的叮咚声。
看起来, 他甚至显得有些闲适散漫。
窗户外那群道士还在忙碌, 这证明谢行野应该是不了解情况的啊。
现实里,棠宁心事重重地坐直了身子,有些困惑地想着:而且之前看清远伯的那些回忆,谢行野分明是以为她彻底被弄死了,才会那么生气,以至于大开杀戒。
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何况棠宁很少见到谢行野这般宁静的模样,此刻不由抿紧了嘴唇,只觉得深深的古怪。
“啪──”最后一枚棋子落定,谢行野似乎很满意,他微微颔首欣赏了一番。随后自然而然地对棠宁招招手说,“宁宁,过来看看,此局应当何解。”
棠宁依言凑了过去,随后很是诚实的摇头,“我看不懂围棋啊。”
这应该是围棋的残局,黑白子在其间纵横交错,叫人看了就头疼。
谢行野却忽而抬头,皱着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并且重新露出了些许嘲讽之意,语调也开始发冷:“太像了,倒更显得难堪。滚出去吧。”
棠宁:……
她听不懂谢行野说的话,只觉得恼怒,正好此时也懒得再客套试探了,直接冲他瞪着眼睛说道,“我滚可以,你别动不动就做出这么一幅暴君的德行,你答应过我要当明君的。”
很影响明君值的好吧!
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谢行野却没有料想中的生气。
反而是怔忪在了原地,手中还愣愣的拿着精巧的陶瓷棋罐,不解地看着棠宁。
他看得如此专注,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人几乎要凝成一座雕塑。
棠宁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闷声闷气说道,“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你觉得……算了!反正我是要把明君值刷满的,你以后不许再随便杀人了。”
不想对方却忽而起身,可是大约因为多日不曾进食,以至浑身无力,才刚刚站起来,整个人又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然而就算是狼狈跌落,谢行野还是死死向她伸出手来,却也只是徒劳地抓了一手的空气。
那骨节分明的手,隐隐爆出了条条青筋,一时看上去竟然有些骇人。
棠宁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凑近去看,语气略显慌乱,“你怎么了?”
联想到他这古怪的模样,棠宁略有担心:别是又磕五石散了吧。
谢行野喉结滚动,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姿态狼狈,但只顾着看棠宁,迟疑问道:“你非臆想……你没有死……?”
棠宁想说我倒是快死了,她叹了口气,“我现在……”
却又被谢行野疾声打断:“闭嘴!”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等再度睁开看见她时,深沉的瞳孔中才算是一点一点染上了光芒,驱散掉方才死气沉沉的黑雾,整个人在转瞬之间有了生气。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出声,捂住嘴唇的手掌竟然逸出了点点斑驳的红色,然而自己仿似全然都意识不到,只是几近痴迷般地看着她。
棠宁立在原地,看着谢行野这幅模样,她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步都不敢动,也没再开口说话。
……他刚刚难道以为自己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吗?
怪不得表现得这么奇怪。
谢行野迟疑向她招手,棠宁也未做多想,立刻飘过去,试着向谢行野伸出手安抚他。
“不管如何,留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谢行野再度剧烈咳嗽,但表情却是无比的快活,几乎带着点祈求,“哪怕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