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0
夏蝉摇头:“娘娘,您先听奴婢说。”
“娘娘您大度,愿意不再计较此事,奴婢却不能连跪地谢恩这样的小事都不做。”
她向下磕了几下头,因为额头包扎好了,便也没实打实撞上去,虚虚磕了几下,才抬头道:“娘娘,奴婢昨夜在那冷宫里想了一整晚才明白,原来奴婢昨天不仅没能帮到您,还差点把娘娘也害了!”
关厌笑了:“你还能想明白啊,挺不错的。看来那些头没白磕,把脑子都给磕聪明了。”
夏蝉被这话逗笑了,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撅了噘嘴说:“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什么时候?”关厌往外看了眼:“该吃晚饭的时候。”
夏蝉:“……”
她没忍住笑了两声,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看起来十分搞笑。
关厌用力拉她起来:“行了行了,你坐着好好说,把整件事都说清楚。”
之前因为瑞云殿吊死鬼林贵人的指证,关厌怀疑过是“佳妃”身边的人杀了对方,所以连死后林贵人都以为真凶是她。
于是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佳妃最亲近的夏蝉。
可是昨晚夏蝉拼命维护,又让她觉得这个念头可能是过于阴谋论了。
随后夏蝉便开始从头说起,把自火灾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那小侍卫名叫段行,关厌为了调查无脸女鬼贞妃的线索让夏蝉去找张嬷嬷打听的那天,对方也刚好去内务府送侍卫们需要缝补的衣物。
两人途中相遇,夏蝉感念其冲进火场救关厌时毫不犹豫的态度,便对段行心有好感,两人一路聊着天共同走了一段路。
途中他们还得知两人竟然是同乡,再往下一聊,甚至还有彼此都认识的长辈。
这一下距离便拉近了好多,而且他言语温和有礼,还长得眉清目秀,年龄也跟夏蝉相当,她这少女心就小小的动了那么一点儿。
后来两人就分开了,她去张嬷嬷那里坐了很久才出来,返回途中竟发现段行独自在宫道间徘徊,见了她就笑盈盈迎上来,口中道:“等你许久,终于来了。”
夏蝉问他:“等我做什么?”
他挠着头,红着脸说:“想和夏蝉姑娘一起再走一段路罢了。”
夏蝉老早就进了宫,平时能做的事就是当个合格的守规矩的好宫女,也没见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平时顶多能看见后妃跟皇帝腻歪。
现在刚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乍然被个条件还不错的男人言语一撩,那火自然是一点就着了,当场脸红心跳。
就,有一种相亲时跟对方很聊得来,然后双方就直接一见钟情了的意思。
当天分开时,段行犹犹豫豫好一会儿,红着脸低着头跟她说:“夏蝉姑娘……我会在白鸣宫大门外那块翘起来的红砖下放样东西,若你愿意,明日一早便去那里取吧。”
他说完没等回应,就自己跑走了。
所以当天夏蝉不仅回飞鹤殿比较晚,而且回去的时候还一脸激动兴奋。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编造了和小姐妹见面的谎言来欺瞒关厌。
第二天一早,她去御膳房取早餐的时候,途经白鸣宫,趁着四下无人时取走了红砖下的纸条。
那就是第一张纸条,写着段行想娶她。
当天两人没见面,次日清早,夏蝉照常去御膳房,走到那里时鬼使神差的掀开了红砖,竟然真的发现了第二张纸条:约她明日午后在月湖假山后相见。
因为关厌之前就说过,她要是想去见小姐妹可以天天都去,所以当她真的离开时,整个飞鹤殿里的人都只当她是见姐妹去了。
她和对方在那假山后,一起红着脸靠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而且明明真正算起来这只是第二次独处,两人甚至算不上熟悉,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什么他都笑着倾听,给出最好的回应。
他还带了一些好吃的零嘴,说是特意花钱找在御膳房做事的宫人买的。
就在这一次分开前,段行问她:“上次的字条你也见了吧,你今日既愿意出来见我,那我可以……叫你蝉儿吗?”
夏蝉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勉强点头应了一声,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飞鹤殿。
所以在第三张纸条上,对她的称呼变成了蝉儿。
不过,正如关厌所猜测的那样,段行的确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让夏蝉帮他监视“佳妃”。
夏蝉举着手发誓说:“娘娘,如果他真的说过那种话,哪怕只是一次,奴婢也一定会当场给他一巴掌叫他滚的,然后回来立刻告诉娘娘有人想害您!”
她道:“一个男人,再好也不算什么,为了娘娘,奴婢的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她也根本没想到,昨晚段行会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诬陷关厌,情急之下便豁出去拿出了纸条来想救她。
关厌听完想了想,问她:“那段行跟你聊天时有没有提过其他人?”
夏蝉回忆了会儿,皱着眉说:“我们很少谈宫内的事,他只说过侍卫长人很不错。奴婢也不想聊这宫里的事,便与他谈老家的人,我们提到最多的都是家乡的长辈们。”
关厌听她这么说,不由有点失望,估计是没啥线索了。
但刚这么想,夏蝉却道:“不过……之前没在意,可奴婢现在回想起来,便觉得有些怪了。”
她看向关厌:“奴婢觉得,段行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是同泽乡的人!他说错过很多事,例如李爷爷的腿瘸了,他会说成是刘爷爷,奴婢指证后,他便说是出来太久记岔了。”
夏蝉顿了顿,一副发现了重大问题的样子:“娘娘,您说,他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准备要接近奴婢陷害您了!那些什么同乡的说辞,都是他提前背下来的罢了!”
关厌笑了声,在她蒙着绷带的头上轻轻碰了下:“看来昨晚是真把你脑袋给磕聪明了。”
第164章 正在重演
冷宫妃嫔们全部无故失踪的消息在今天传遍了整个皇宫, 搞得有些人心惶惶,很多人私底下谈的都是:可能是有歹人在宫里挖了密道, 直通那无人过问的冷宫, 以便在宫中秘密行事。
但这种传言很容易就能被戳破:如果真有那种事,“歹人”是有多蠢才会把妃子们弄走,好让大家早早发现冷宫里有问题?
当天下午,皇帝就传了旨, 令所有人不可妄议此事, 堵上了宫人的嘴。
戚望渊那边, 因为昨晚遇上突发事件, 最后也没去祭坛, 于是今天白天他就趁着换班休息的时间到那附近转了转。
虽然它被叫做祭坛,但从外面看上去更像一座庙宇, 四周围得严严实实,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什么样。
看守的人确实不少, 粗略估计在三十人以上。不过, 大概是因为这地方根本没人会来, 长期值守的侍卫们早就放松下来了, 甚至还可以互相聊天说笑,完全不必担心被某个主子看见。
管理松懈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之后求生者就能因为这个而顺利进入其中。
另外这祭坛选址比较偏,左边隔了宽阔的宫道另一头是通往宫外的偏门,一般从那里进出的都是负责送菜或者倒夜香之类的。
右边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穿过竹林再走一段路才能抵达给粗使下人们住的地方。这些人大都是犯了错的或者受到牵连的,平时就负责做一些脏污辛苦的工作, 所以住址也偏。
也就是说, 那祭坛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区域。不论是解决看守, 还是进入之后闹出的动静,都不会引起附近注意。
在戚望渊调查这个的时候,皇帝那边已经派了人到冷宫干涸的听风湖里去挖尸骨。
他还派人来把关厌给叫过去了,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在湖边的大树下,看着手下们一点点将白骨挖掘出来。
而冷宫四周,也全部安排了侍卫把守,既防止内部有人出去,也防着有人进来。
派来挖尸骨的人都是贺公公亲自挑选出来的小太监,据说口风非常严,而且家长都有父母兄弟之类的牵挂,所以绝对不敢把这些事往外说。
渐渐的,那些白骨从泥里分离出来,送上岸,在旁边摆放得整整齐齐。
除了骨头外,自然还有属于它们的衣物饰品,这些就能证明她们的身份了。
皇帝坐在树荫下,看着那些东西一件件被挖出来,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怪。
因为其中有几个弃妃都是他自己弄进冷宫来的,在那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是他的“爱妃”之一,很多饰物都是由他赏赐的,即使它们已经跟着那些白骨一起埋在泥里还多年,他还是能认得出来。
关厌慢慢说:“现在皇上相信了吧,臣妾可没有撒谎。”
皇帝瞥了她一眼没搭话,显然心情很不佳。
随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接着挖,朕先回御书房。”
关厌说还想看看,他就带着一队随从先离开了。
贺公公也留在这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关厌坐了片刻,趁着小太监们再送东西上来的时候走过去查看,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将之前在玲珑阁断墙内发现的那支兰花金钗混了进去。
随后,她故意“咦”了声吸引贺公公注意,再拿起金钗看向对方:“这支兰花钗着实漂亮,贺公公可知它是谁的?”
贺公公笑眯眯的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钗上,下一秒神色微变。
他皱了下眉,目光转了转,低声道:“原来……”
只有这两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了。
关厌追问:“原来什么?”
她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这位贺公公能做到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位置,在宫内干的时间绝对不短,而且以前也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所以他百分百知道很多信息。
贺公公经她这一问才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回娘娘,没什么,奴才只是想到了些先帝在位时的旧事。”
关厌打了个呵欠:“那就说来听听,反正现在守在这里也无聊。”
这金钗和之前砍断四肢的白骨都出现在玲珑轩,而且拿到金钗后关厌还听见了酷刑进行时的声音,足以确定这东西就属于那个女人。
而上次皇帝悄悄挖走白骨之时是亲力亲为,所以这贺公公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也肯定不知道其中内情。
既然不知道皇帝有心隐瞒,那他就不会帮着瞒。
贺公公笑了笑,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年宫中曾有位得宠的丽妃娘娘,为人极好,在奴才们心中皆是那菩萨般的好主子。后来却因后宫争宠之事,丽妃娘娘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却无可奈何,即便连先帝也未能保住她,只好将人暂且打入冷宫以待平冤。”
他说到这里,微微偏过头,目光遥遥望向左侧,叹了口气道:“只是……冷宫这样晦气的地方向来无人问津,若是有人想做些什么亦是易如反掌。”
他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丽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不出三日便失踪了,只留下一个随她而进冷宫的小宫女。那小宫女说,前一日有位小太监打扮的人去了疏月阁,神神秘秘的说是先帝要悄悄见丽妃娘娘,让娘娘随他去。丽妃娘娘走后,小宫女没等到人回来,还当是先帝留娘娘在寝宫歇息,直到次日午时,既未等来娘娘,也未等来复位的消息,她方才知道出了事。”
关厌听得出来,贺公公话里话外似乎对这位丽妃十分维护。
按理说他当年还没这么高的职位,知道的事情不至于那么详细,但他却非常笃定地说是丽妃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一点儿也没觉得是对方真的干了什么坏事罪有应得。
既然他信任丽妃,关厌当然会顺着他的感受给反馈,叹着气说:“这后宫便是如此,若为人太善,反倒难以自处。后来又如何了,人可曾找到?”
贺公公看了眼关厌手里那支金钗,笑了笑说:“自然是没有的,自那日之后,先帝派了许多人,几乎将整个皇宫掀过来,亦未发现娘娘踪迹。可如今……”
他指了指金钗:“佳妃娘娘可知,此金钗便是当年先帝特意为丽妃娘娘所打造?这图纸也是先帝亲手所画,举世独此一支,再无别的了。如今它既出现在这湖底,想必当年……丽妃娘娘便是深埋于这听风湖下了。”
关厌跟着他表示惋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共情了。
随后又问:“那公公可知,什么人会害这位丽妃娘娘呢?当年的先帝难道一点也没查出来?”
贺公公撇了下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小太监,低声说:“后宫中妃嫔众多,为争风吃醋而杀人放火者不在少数。先帝是否查出什么,做奴才的并不知晓,但那丽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却曾指认了一名小太监,说娘娘正是被此人带走。小太监起初不认,后受不了酷刑,供出了皇后。可皇后向来身子弱,连后宫都交由其他妃位共同协理,又岂会做这等事?”
就是那小太监故意攀咬了皇后,真凶另有其人呗。
关厌想了想,又问:“贺公公刚才说的是疏月阁?那丽妃娘娘出事后,住进去的又是谁?”
疏月阁就是立了一座坟包,把她第一次带回过去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