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辫子
杨红秀「哎呦」一声:“二丫还记得我呢?”
庄云黛腼腆一笑:“怎么不记得啊?我对红秀婶子,印象可太深刻了。”
杨红秀脸上闪过一抹自得来。
庄云黛温温柔柔的笑了下:“——因为我尤其记得红秀婶子,得赶紧去看看大夫了啊。”
这话说的,杨红秀脸立刻拉了下来,生气道:“不是我说二丫,你这咋说话呢!怎么还咒人呢!”
旁边一起割猪草的几个妇人也吃了一惊。
庄云黛笑得无比纯良:“红秀婶子忘了?你从前给过我一块干饼。”
杨红秀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强笑道:“哎,婶子倒是不记得了。”
庄云黛慢悠悠道:“我先前傻的时候,只是不会表达,但并不代表我不记得了——我记得清楚,婶子把那干饼给我的时候,「不小心」把干饼丢到了地上的泥里,然后笑着跟我说,手抖了,傻子就只配吃沾了泥的东西呢——”
庄云黛关切道:“婶子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手就开始抖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是不是得去看看大夫啊?”
杨红秀脸上有些撑不住,无法面对旁边那几个一起割猪草的妇人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有些狼狈道:“哎,哎——你那时候不是还傻着么,肯定记错了!”
杨红秀胡乱的把割好的猪草一拢,往背后的草篓里一放,“不早了,我得赶紧家去做饭了!”
说完,逃也似的溜了。
庄云黛嗤笑一声,没理会杨红秀,拖着那一截长长的竹子,同剩下那几名妇人笑道:“婶子们,我还得去给弟弟妹妹准备早饭,就不跟婶子们唠嗑了,先回了。”
旁的妇人见庄云黛行动如常人,眼神澄澈,言语中行止有度,却也不是一昧避让,甚至先前还能把杨红秀给怼跑了。几人一时间都有些啧啧称奇,心里都在嘀咕。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说明什么,说明庄云黛就是个有福之人啊!
这几个打猪草的妇人一下子热络起来:“哎,快回吧,二丫真是个懂得照顾弟妹的好孩子。”
庄云黛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拖着那截长长的竹子,回了破败的小院。
这小院是在向阳村的西头,离着村人聚居的地方其实有段距离,反倒是离着山脚更近些。
庄云黛回去的时候,天色尚早,庄云期跟庄云彤两个小家伙还没起床。
庄云黛放下那根长长的竹子,又费了老大功夫,把竹子从竹节处砍成了几段,勉强可以用来充当器皿。
总不能每次喝汤她们姐弟三个都捧着那个陶罐喝吧。
做完这些,庄云黛又把她先前去砍竹子时采的一些草药跟先前顺手挖的蚯蚓用石头捣碎,又搀了些水,捏成了一团一团的丸子。
庄云期这会儿醒了,迷迷蒙蒙的,揉着眼出来,见庄云黛在院子里忙活,叫了一声:“大姐。”
庄云黛同庄云期比了个「嘘」的动作:“彤彤还在睡呢……你在家守着她,我出去一趟。”
庄云期懂事的应了一声,但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大姐你干什么去啊?”
庄云黛嘿嘿笑了两声,将她刚才搓成的草药蚯蚓团子放到竹节筒里:“给咱们弄早饭去!”
时值夏末,天长得很,虽说这会儿天色已完全放亮,但细细算下来,也就才卯时正刻。
换成庄云黛比较熟悉的二十四小时计时法,也就是早上六点。
但这会儿是一日之中难得的凉爽十分,庄户人家里炊烟已经升了起来,准备用过早饭后下地干活了。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炊烟渺渺,间闻人声。
庄云黛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眼神澄亮。
这就是末世时想都不敢想的悠然日常。
庄云黛哼着小曲,一手拎着镰刀,一手拿着她的竹节筒,去了离家不算远的那条途径向阳村村西头的小溪。
她先把那草药跟蚯蚓泥团成的团子,一股脑扔到了小溪里打窝,引鱼过来。
这个蚯蚓草药团子的配方是她在末世时通过多次配比研究出来的,又腥又香,对绝大多数鱼都有极好的诱引作用。
最妙的是,这里面几样组成部分,都比较常见,实在不行,还能找到替代品,无非是效果稍稍差一点。
庄云黛先前去砍竹子的时候,顺道把几样草药都给采了,效果虽说比不上在末世时精心配比过的饵料,但诱几条鱼过来果腹,应该足够了。
趁着打窝饵料诱鱼的功夫,庄云黛又找了个粗壮的树枝,用镰刀把树枝一头给削尖了,在手里掂了掂,找了找感觉。
还行,还算顺手。
她把露了一个脚趾的破旧布鞋脱下,放在溪畔的一块石头上,又把短了一截的裤子再往上一撸,直接光着脚丫走进了小溪中。
夏末的溪水,还是有点凉的。只是这会儿庄云黛也顾不上旁的,举着那根一头削得尖尖的树枝,静立水中。
少女一身褴褛,远远看去,形貌跟乞丐也没什么太大差距。
但只要走近了,就会发现,瘦弱不堪衣衫褴褛的少女,眼里却像是燃着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璀璨明火。
第9章 我还没尝过鱼肉什么味呢
庄云黛屏气凝神,半天没动。
她下的饵料效果极好,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打好了窝,诱了好些鱼过来。
庄云黛眯了眯眼,眼明手快,只听得「哗」一道水声,庄云黛已然快狠准的将手上树枝刺入水中。
一条肥美的鲤鱼已然被叉在了树枝上!
庄云黛还挺满意,光看着这条鳞片反光、在前一刻还鲜活无比的鲤鱼,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道菜谱!
什么红烧鲤鱼,清蒸鲤鱼,糖醋鲤鱼!
庄云黛镇定的吸了吸口水,将这条鲤鱼取下来,放到溪畔的石头上,又如法炮制,串了一条又一条,最后拿草藤编成绳子串起来一数,整整六条。
这会儿日头已经有些高了,庄云黛便没再继续,上了岸,挽起来的裤腿还是稍稍湿了些。
庄云黛倒也不在意,把裤脚的水稍稍一拧,拎着镰刀跟那一长串鱼就回了那破败的小院子。
此时庄云彤已经醒了,正乖巧的坐在院子里一块石头上,庄云期站在庄云彤身后,正在给她扎小辫子。
庄云期虽说年纪小,但显然已经很习惯照顾庄云彤了,给妹妹扎的揪揪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可爱得紧。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蛋带着惊喜的笑朝她看过来时,更是把庄云黛给萌了个七晕八素。
“大姐!鱼!”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庄云黛嘿嘿笑了笑,挑出三条稍小一些的鱼来,放在那陶罐中:“你们在家等会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好!”庄云期挺了挺小胸膛,努力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来。
但小家伙眼睛却又老忍不住往陶罐里飘,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有点不好意思:“是鱼哎……”
他没有问庄云黛从哪里弄来的鱼,只真心实意的高兴着:“大姐这下能补补身子了!”
庄云彤更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吸溜了一下,眼巴巴的看了看那几条鱼,喃喃道:“以前家里的鱼都是给文裕哥一个人吃的……我还没尝过鱼肉什么味呢……”
这话听得庄云黛都有点心酸,她拎着手里另外三条鱼晃了晃:“等着,大姐很快就回来!”
两个小家伙重重点了点头。
庄云黛拎着鱼,凭着记忆里的方向,去了村里的豆腐李家。
这是一座篱笆上爬满了郁郁葱葱藤蔓的小院,绿荫掩映中。就连那土坯房的瓦顶,都显得有几分意趣来。
庄云黛抬手敲门。
院里很快响起了妇人有些爽朗的问声:“谁呀?”
庄云黛答:“李家婶子在家吗?”
“在家呢。”妇人应是不认识庄云黛的声音,虽说有些疑惑,却也开了门,一见是庄云黛,愣了下,既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是庄家的那个……”
庄云黛朝妇人甜甜的笑了笑,小嘴抹了蜜一样:“李婶子好。”
李婶子见庄云黛说话犹如常人,眸子灵动有神,震惊道:“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你不傻了?”
她很快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住了口,有些尴尬的朝庄云黛笑了笑:“婶子失言了,你别放心上。”
庄云黛倒觉得这李婶子果真就如原主记忆中的一样,是个老实人。
说错话了就老老实实跟人道歉,并不因为她曾经是个傻子而轻视嘲弄她。
庄云黛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李婶子也听说了我突然不傻了这事吧?是真的,我先前大病了一场,脑子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明朗起来一样,病也好了,人也不傻了。”
看庄云黛这么直言不讳的说着傻不傻的问题,李婶子反而不大意思起来。
她有些局促的笑了笑:“这说明你是个有福气的。”说完,她又迟疑了下,“黛姐儿,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庄云黛从拎着的三条鱼里,分出一条来:“李家婶子,我今天早上抓了几条鱼,家里有些吃不了了。你看,还新鲜着……你家里头还有豆腐吗?我能拿这条鱼跟你换点豆腐吗?”
李婶子吃了一惊。
庄云黛拿出来的那条鱼,是其中较大的一条,一看鱼鳞就知道这鱼新鲜的很。
一条鱼的价值显然比豆腐高多了,李婶子多多少少也听了几句庄云黛姐弟的事,不愿意占这几个可怜孩子的便宜。她连声拒绝,为难道:“不行不行,这不合适。这鱼可比豆腐贵多了。”
鱼算荤腥,她们家卖豆腐也就糊个口,家里也是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尽管如此,李婶子还是不忍心占庄云黛这个便宜。
庄云黛叹了口气:“婶子,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也听过了。这鱼再比豆腐贵,我跟彤彤阿期吃不了,放久了不新鲜也没法吃了,也是浪费。你就当行行好,就跟我换一点吧!”
李婶子一听,想了想三个孩子确实不容易,犹豫再三,还是应了:“——那好吧,婶子就舔着脸,占一回你们的便宜。”
李婶子给庄云黛拿了个竹篮,竹篮里放了一大块豆腐,上头还盖了一层纱布,免得豆腐受污。
庄云黛把那条大鱼给了李婶子,约好了下午把竹篮再给李婶子送回来。
结果临出门时,李婶子又硬塞了三个高粱饼子给庄云黛。
庄云黛刚要说什么,李婶子已经眼明手快的把大门给关了,隔着门跟庄云黛道:“好孩子,你要是不收,我是也没脸要你的鱼了。”
庄云黛顿了顿,没再跟李婶子推让:“即是如此,那就谢谢李婶子啦——婶子,我走了啊。”
“哎,路上慢点。”
叮嘱声从门后传了出来,听得出其中浓浓的关怀。
庄云黛脸上忍不住带出了几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