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禁止守则 第99章

　　再后来，不仅仅是矿区周围，但凡一些陡坡之上，风盛积雪少的地方，都陆续有通体银色的植物长出。

　　凛冬天灾开启的半年后，视野所及的区域，不再是一片无垠平滑的冰蓝白色，开始有了些微的起伏凸起。

　　凛冬天灾开启的一年后，各种巨大的树木已经拔地而起，各大区域各座山中又开始有了森林，其中以一种新型雪松为主。

　　这种新型的雪松比末世前的松树更粗壮，更结实，当它们一树树矗立起来，便成了天然的遮雪挡风区，又可以给人们提供大量的木头与果实松子。

　　这些植物的生长，也大大缓解了人们的食物压力与能源压力。

　　凛冬天灾至此开始进入稳定期。

　　而这个时候，基地中最终幸存下来的人，只剩下大概两万四千人。

　　一次次的超级寒潮，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他们在极寒中失去了超过一半的同胞。

　　而侥幸度过了极寒之劫的人，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比虫潮那会儿有了质的提升。

　　经过一年多的锻炼，现在就算是在零下90度的极寒中工作，对他们也如家常便饭一般。

　　他们再也不用工作几分钟就必须停下来烤烤火了，完全可以一如从前，工作几个小时再停下休息。

　　幸存的人开始不再一味地埋怨天灾，他们有时候也会感慨，灾害带走了无数的生命，但也造就了一批无所畏惧的勇士。

　　他们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目前为止那一些没有杀死他们的，都让他们变得更强大了。

　　这一年里他们做了很多的事情，最先的那个矿区早已经被他们挖光了，后来基地方面经过多方勘测，又找到了一处全新的矿区，现在大部分的旷工在开采新区域，小部分的人则组成了勘测组，开始勘测下一个矿区，为之后做打算。

　　虽然新的矿区比老矿区更远，开采难度更高，但此时的旷工能力也更强，他们还造出来了更强大的工具，倒也不算太难。

　　他们计算着超级寒潮降临的规律，在寒潮之后扛着家伙上山轮值开采，寒潮将至之际提前赶回基地里躲避，日子虽然单调，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过下去了。

　　曾经的各种远大理想，各种美好愿望，在这一场场天灾中好像都被磨灭了。

　　他们就好像回归了原始的动物一般，凭借着本能在生活着，但这感觉也还算不错。

　　活着的最终意义，不就是活着吗？

　　守着家人，与友人为伴，一家人简单平凡地活下去，或许就是他们下半生的宿命，如果能这样到老，那他们也认了。

　　但日子不会总是一成不变。

　　这一日刚过正午，基地中的后勤组正整理着食物，将保温盒绑紧在雪橇中准备送到矿区给那些旷工，抬起头，远远看到前方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后勤组的钱婶儿眯起眼，看了一眼他们，转头和身旁的李大嘴道：“这该不会又是隔壁哪个基地的人摸过来的吧？哎呀这都第几波了。”

　　李大嘴嘴一斜，一边将保温盒往雪橇上抬，一边隔着口罩嘿嘿笑：“那没办法，谁让我们基地是远近闻名的厉害呢！他们那些基地中的能量塔，算什么能量塔，有我们的半分气派吗？”

　　旁边带着一顶雪狼皮帽子的李叔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不过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过得那么惨，我们基地现在好歹安安稳稳挺了过来了，虽然死了一些兄弟姐妹们，但不伤元气，哪里像他们啊？”

　　“这老天啊，不给人留活路啊。我们是得庆幸我们有贵人相帮，有这些可靠的人带领着。”

　　一群人都点了点头，无论是傅晚宁一家人、陆域、林立、赵信，又或者是那一些工程部的人、议事会的人、种植院养殖院拿主意的人……这一批做实事的带头者，对他们而言，都是贵人。

　　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帮，没有他们的敢为人先，西山基地现在就不会有这般安稳的生活。

　　前来投奔的人，这并不是第一批。

　　超级寒潮后的第三个月，周边便陆陆续续有人冒着极寒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西山基地，倒在门前，将大家吓了一跳。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凭借着什么样的精神，又吃了多大的苦头，最终才穿越了茫茫雪域来到了这儿。

　　根据他们后来提供的消息，大家才知道，除了西山基地，周边不少基地中已经都名存实亡了，虽然有些基地也建立起了能量塔，但规模比西山基地的更小，功能也更不完善，没有找到原煤矿区，基地也无法维续下去，人们在极度的寒苦之中，都只能自谋生路。

　　这一些前来投奔的人，他们原本有一个很庞大的互助会，将近上千人，他们一路前行，一路寻找资源，寻找躲避点，几十公里的距离，绕了一大圈，走了好几天，才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来到了西山基地中。

　　这些人无不是拥有强壮的体魄、灵敏的身手与机敏的头脑，但就算这样，近千人，最后活着来到西山基地的，也不过只剩一百多人，其他人多是死在了雪地中。

　　西山基地正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困境，对于他们的加入是非常欢迎的。

　　自那一批之后，这八九个月以来，每个月都会有几批逃亡至此的其他基地中人，靠着接纳这群人，西山基地的人口又慢慢突破了3万，总算稍微缓解了人口紧缺的压力。

　　这些前来投奔的人，吃过了颠沛流离的苦楚，此时有个安稳温暖的地方收留，各个更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只盼着用自己的实力获得西山基地正式居民的身份，能永远留在这儿。

　　虽然极寒仍在继续着，但西山基地也因此越发欣欣向荣起来了。

　　眼见着那群人越走越近，李大嘴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后，便拍了拍手走到雪橇前，一手挡在眉毛前，凝神看了过去。

　　这些人比起之前的那一批更落魄，虽然身上也裹着异兽皮毛外套，但可粗糙多了，现在西山基地的人皮套子都是精细缝了又缝，力求不透一点风。

　　哪里像这批人身上的，处处是豁口，他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出这衣服在身上四处漏风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抖索。

　　再看他们那一双双挂满了寒霜的睫毛，哎哟，现在西山基地中谁不是人手一副滑雪镜，保温防风抗冻伤，眼睛可金贵着，断不能这样冻的。

　　他们脚下的，那一双双破烂的靴子能顶什么事啊？靴子底下肯定都满脚冻疮不成样子了吧？

　　李大嘴这看看那看看，不住地啧嘴摇头，越看越觉得他们可怜，越看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能生活在西山基地中。

　　钱婶儿看他这行头，不禁摇了摇头，知道李大嘴那暗摸摸攀比晒优越的心又上来了，她一边绑着手头的保温箱，一边道：“大嘴，李大嘴，差不多得了，知道你得意，别表现得这么明显。”

　　李大嘴扭过头辩驳道：“啥叫我得意咧！我这是心疼他们哩！不过没关系，来了西山基地之后，以后也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是啊，我们西山基地过的这真的是好日子。你说哪里的生活能比得上咱们啊。”钱婶儿听到他的话，摇着头感叹道。

　　李大嘴听这话就不开心了，“那话也不能这样说，西山基地虽然好，但能比得上鹭州中心，比得上京都中心吗？”

　　一讲到这儿，他话里也就越发带着几分得意，“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在鹭州中心基地呢？还是去了京都呢？要是去京都，那应该就是进末世之城吧？你说末世之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呀？建好了吗？也不知道黑球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不过肯定比西山基地好！”

　　他扬起眉毛，话里斩钉截铁，满是自得。

　　钱婶儿撇了撇嘴，这李大嘴啥都好，就是爱攀比，自从李黑球被选中带走，即便几年来都没个口信，也不耽误他这几年来天天挂在嘴边。

　　那边那一批衣衫褴褛的雪地旅人，遥遥看到了基地都非常激动，再一看门前的钱婶儿李大黑等人，忙碌的身影看着就轻快有力，穿着的衣裳更是体面保暖，都是满眼火热，浑身都涌上了一股劲，相互搀扶着加速走了过来。

　　人群中有一个瘸了腿的小伙子，半个身体挂在身侧同伙的身上，大老远的就紧紧盯着基地这方的某个身影。

　　等到走近了，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满腔的酸涩与委屈顿时都涌了上来，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满是哭腔地大喊了一句：“爸！”

　　“爸，爸爸，我回来了。”

第113章

　　虽然极寒之下，大家都里三层外三层，还裹着厚厚的皮毛外套与围巾帽子，但就算如此，或许是血脉亲近的原因，黑球儿还是大老远的就认出了自己的父亲李大嘴。

　　等他越走越近，再听到自家老子那熟悉的大嗓门，一时之间，各种后悔、愧疚、委屈、羞耻、愤怒的情绪交杂着，都涌了上来。

　　饶是他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已经成熟了，长成了响当当男子汉了，但这一刻也忍不住瞬间热泪盈眶，喉咙里堵堵的，满腔酸涩。

　　他终于回到家了。

　　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吃人的地方，活着回来见到了自己的老父亲了。

　　他为自己感到高兴，也为父亲感到高兴，他们都还活着，还有团聚的这一天。

　　李大嘴倚在雪橇上，来扭过头正在和钱婶儿嘚瑟着，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顿时一愣，抬眼看向钱婶儿，“诶？钱姐，我怎么好像听到我家那小子的声音了？”

　　“咋回事，哈哈，是我太想我儿子了吗？都出现幻听了。”

　　钱婶儿懒得听他吹牛，那些嘚瑟李黑球去了鹭州京都的话，李大嘴反反复复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她都会背了。眼见着那群人越走越近，她正伸长了脖子看呢。

　　李黑球那一声带着哭腔的“爸”，她也听到了，正发愣着哪里来的认爹声，就听到李大嘴问她的话。

　　她回过神来看向李大嘴说道：“啥？你刚说啥？”

　　李大嘴站直了起来，转过头看向那群人，边回道：“我说，我怎么好像听到我家那小子的声音了？”

　　虽然说是幻听，但他的目光还是一一扫过雪地中那一批衣衫褴褛的异乡人，在视线捕捉到某个身影的时候，心突然重重一跳。

　　手中的食盒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盖子脱飞了出去，热腾腾的汤水撒在淡蓝映白的雪地上，“嗤”的一声，冒出一股清烟，而后那些汤水肉块都瞬间凝结在雪地中。

　　肉汤的香味在空气中隐隐飘荡，那群迎面走来的异乡人隔着好几米，见此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李大嘴的手不停颤抖着，连带着浑身都像个筛子般抖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好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呐呐喊道：“黑…黑球儿，我的黑球儿，是你吗？”

　　李黑球此时已经顾不上寒冷，顾不得自己还一瘸一拐着，他挣开了同伴的搀扶，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李大嘴奔来，“爸，爸爸，是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露在那脏兮兮的围巾外的脸上，满是新一道旧一道的黑乎乎的裂口，那是皮肤因为冷冻皲裂出血又凝结的疤，眼睫上满是霜花，令人看着就觉得冻得慌，嗓子里带着一股刺耳的破败，仿佛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机械破音般。

　　他一看就吃了很多的苦头。

　　李大嘴的嘴唇抖动，双腿都站不直了般，他迎着儿子艰难地走了过去，不敢相信地接住了儿子奔过来的身躯，在双手搭到儿子肩膀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就是一慌。

　　他那健壮得跟一头牛似的儿子，为什么现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哪怕隔着这厚厚的皮毛大衣，从他厚厚手套中传来的触感，都是干瘪而瘦弱，只觉得硌得慌。

　　两滴老泪瞬间涌了出来，在滑雪镜边缘晕开渗出，在他脸颊两侧被冻成了两簇白色霜花。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腿怎么了？儿你的腿怎么了。”

　　李大嘴抱着儿子，又是痛又是苦，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像被人摘了下来，随意地扔在这雪地中，让人反复踩踏着，钻心的疼。

　　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不是因为优秀因为出彩被选走，成了千里挑一的幸运儿，去鹭州去京都享福，去当人上人了吗？

　　为此他还无数次在夜里感谢，感谢祖宗保佑，感谢祖宗开眼，给他们李家留了一条活路，留下了一个火种。

　　现在说好的享福呢？

　　为什么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竟会过得这么惨，整个人形销骨立宛如骷髅般，浑身是伤，穿得破破烂烂地流浪着？

　　“儿啊！我的儿啊！”

　　李大嘴一时之间难以自抑，抱着李黑球嚎啕大哭。

　　身旁的钱婶儿与李叔等人见到那竟然就是李大嘴天天挂口中在京都享福的李黑球，也都一脸震惊，连忙走了上来，拉住李大嘴道：“哎呀你这楞仔，孩子都冻成什么样了，你就顾着哭！快扶进基地里暖暖身子整口吃的再说啊！”

　　李大嘴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回过神来，“对！对，我们先回去，回去慢慢说。”

　　他连忙把自己身上厚厚的皮毛外套脱下来，一把拢住瘦脱了相的儿子，扶着他就往前走。

　　李黑球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下情绪，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那一批和他差不多落魄的旅人们说道：“他们也是，都是我们基地的，这次我们都回来了。”

　　钱婶儿转头看向李黑球身后的那些人，他们将围着脸的围巾稍微往下拉，西山基地的这几个工作人员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有好多张熟面孔。

　　“赵铁柱！你是赵铁柱！”

　　“张星星，是你吗张星星？”

　　“沈天一？天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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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婶儿与李叔等人忙围了上去，拉住这一批与李黑球一道过来的旅人的手，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别的基地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