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何况陈管事已经仁至义尽,顾家与陈管事只有雇佣关系,陈管事却还能差遣家人送薄荷膏过来投石问路。
可惜上辈子自己居然没留意,陈管事自然也心灰意冷,认为三娘子病弱又马上要嫁出府而且依赖亲人,不会相信他这个外人。
这时候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要去新的府邸应聘还要靠着侯府出具的荐书,当然不敢得罪侯府的掌权人。
前世像陈管事这样的侯府下人们应当不在少数:要么主动请辞要么自动投靠即将袭爵的二房。倒不是人性黑暗,而是人之常情。
筠冉才靠着美人靠思索,就听外面又有人求见。
是母亲生前最倚重的丫鬟银环。
她见到筠冉后泪盈盈,两相叙旧后银环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夫人陪嫁,锁得好好的,以后就请娘子保管。”
原来平北侯虽然孝敬母亲爱护兄弟,可是脑子却清楚,官家的赏赐、打仗得来的油水都原原本本交在妻子手里保管,充做妻子嫁妆。
他自己的俸禄则买了一些田庄铺面,产出供养母亲和府上的日常开支。他去世后就被二房攥在手里。
可有了二房他们并不满意,前两年还好,今年以来二房就一直怂恿着顾老夫人要掌管大夫人的嫁妆。
银环顶着压力咬牙不给,可她到底是个丫鬟,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也是心力交瘁。
筠冉听完手里的丝帕团了起来,其实那些田庄铺面已经够多,光是看二房的顾诗意满头珠翠身后四五个丫鬟,就知道二房这三年过得舒坦。没想到他们还这么贪心,要盯着娘的嫁妆。
前世她是太子妃,二房没敢动她娘的嫁妆,原原本本成了她的陪嫁,可是爹的那些田产铺面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二房,这一世她一定要想办法收回那些原本属于大房的家产。
筠冉正盘算着如何收回家产,就见甘草急急忙忙走进来:“娘子,长寿让我带话给您,说今天祭祀回城的队伍里有根旗帜竹竿被风吹折了!”
第8章
立夏祭祀极为重要,这样能保佑夏日农桑顺利进行。
也就是说今年的祭祀出了问题,别说现在的朝堂议论了,只要这个夏天只要有夏汛、蚕疫、蝗灾之类,这件事就会被有心人反复提起,民意沸沸难以抑制。官家心里也由不得不打个疑问。
一想到这里筠冉拽着团扇的手也无意识使劲一拽,一不小心就扯断了扇穗,细白米珠落了一地,“叮叮当当”满地滚珠声。
筠冉顾不上去管,面色苍白僵立在原地,一对远山黛眉也轻轻拢了起来。
民间常把一户人家子孙昌盛叫做“有子孙运”,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晏家的子孙运可谓是好到极致。
当今天子就不用说了,从一介州牧起兵,揭竿而起打下了江山,简直是史书中难得的英明神武开国之君;
大皇子武力高强,幼年就随侍父皇左右立下了赫赫战功;
二皇子则学识渊博礼贤下士,在士林中呼声很高;
三皇子常常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在民间拥趸众多,有“贤王”的称号;
四皇子识时达务,圆滑游走于几个兄弟之间;
排行第五的太子就更不用说了,文武双全,样样都能将各皇子压上一截,但筠冉觉得他最突出的品质是低调。
这些个皇子们要是每隔几十年投胎,随便一个做帝王都能开创太平盛世,五六个皇帝统治下来本朝也可江山稳固。
只是可惜了,他们都涌到了一个时期投胎。
这不得打个头破血流?
十几年前皇城里几位皇子就已经暗暗对皇位有想法了。听说当时几位皇子们因为争权夺位闹到了朝堂上,官家又心烦又生气,随手就下旨,定了当时才五岁的五皇子做太子。
这不是笑话吗?当时五皇子还没剑高呢,生母早逝,据说是个行宫里没名分的宫女。
年纪太小,没有母家,等他长大成人后几个兄弟早就经营得枝繁叶茂了。
朝堂上下先觉得荒谬,笑过之后却都明白了这是官家为了平息几位皇子对皇位的争夺才起的缓兵之计。
既然儿子们都对皇位有想法,那就先立个跟皇位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儿子平衡。
这就是帝王之术。
朝政因此太平了许久。
当太子长大成人后,官家却很久都没有流露出任何要换太子的意向,这下平稳了十几年的朝政又开始暗流涌动。
筠冉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太子在外面不容易。
她挪挪脚尖,看了看地坛的方向,心里有点纷乱。
她怕太子,恨不得躲着他,可当发现太子不是重生后又有点……担心他。
筠冉嫁进皇家后才知道那几位皇子看着英姿勃发,实则背地里各有缺陷,要说他们之中最适合做皇帝的,还是晏时雍。
虽然这辈子不想嫁给他,但筠冉还是希望晏时雍做皇帝,保证大宋的海清河晏天下承平。
她心里烦闷,走到回廊边,随手捏起一枝六月雪随意揉搓起来。
米白色的花瓣如雪般飘落,一会功夫就洒落了一地,就像夏天飘起了漫天白雪。
等花束都离了枝条,筠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想去提醒太子。
筠冉不懂朝政,但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当是大皇子。
原本她是不知道的,但下聘那天太子耽搁了一会。
二房本就眼红,这时候早就阴阳怪气说太子不将她放在心上。二房那些亲戚也跟着在旁边附和。
筠冉又怕又委屈,还带着莫名心虚,自己在房里抹了好一会眼泪。
不过太子还是来了。
他来了后诸人才知道,原来太子被大皇子当众弹劾,下聘半路被官家宣召他入宫要他解释清楚,才拖延了片刻。
那时候筠冉才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皇家背地里惊涛骇浪,吓得她好几夜都睡不好觉。
担忧的心情直延续到了请期那天。
晏时雍找了个时机私下里问她,眼底的青黑是怎么回事。筠冉老老实实说了,他没再说话,可皱了皱眉。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惧怕与丈夫同甘共苦?筠冉当时对这门婚事看得很重要,立刻决定以后要做个贤妻,不在夫君面前抱怨。
后来筠冉才知道大婚前一天掌管祭祀的太常卿被人撞见从大皇子房里出来,官家大怒,下面的人彻查出来大皇子是个好男风的,常以权势威逼看中的年长俊美男子。
这些事查出来后也捎带牵扯出原来当初祭祀旗杆倒了是大皇子做的手脚。
筠冉只知道皇帝公爹当天给自己的见面礼分外厚重。事后听东宫幕僚多嘴,才知道这是官家对太子愧疚的补偿。
这可是好几个皇庄!还有几处矿!筠冉不解:“值当这么多吗?”
“您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背负了多久的非议。就连官家,也,唉,……”幕僚欲言又止。
筠冉不明白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但能从官家的愧疚中推断出来太子这些日子一定会背负众多。
而自己要做的只是提醒他一句“幕后主使是大皇子”。
有了这句线索,他一定不会再受前辈子那样的冷落和骂名了吧?
筠冉几乎要将院中石板上的青苔踩秃才下定了决心,她摸了摸咚咚乱跳的心脏给自己打气:只是告诉他一句线索而已,之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决定了之后筠冉就开始怎么去送信。
自己肯定不能出面,最好的办法是捎个口信或者写个纸条。
捎口信的话她身边唯一可用的奶兄长寿毕竟是仆从身份不便行事,就比如这次回京他提前来府里报信,却被二房诬赖为骗子关了起来,好容易才放了出来。写个纸条的话,晏时雍那人一万个心眼子,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大皇子派出来混淆视听的。
那……应当怎么办呢?
有了!
筠冉想起书桌上摊开着的《孙子兵法》,忽然有了主意。
*
京城内一处马车上。
晏时雍端坐其中,随手捻起汝窑茶盏,慢条斯理送至唇边。
“回禀殿下,政事堂上相公们和礼部、太常寺的官员们聚在一起,已经在向官家回禀了。”黑衣侍卫小心进了马车,小声谨慎禀告宫中情形。
晏时雍“嗯”了一声,眼皮都未抬起,将茶盏转动了一圈,任由馥郁茶香渐渐从杯中溢出,散漫整个车厢。
侍卫心里焦急,声音也沾染了几分急切:“太常卿声称这旗杆每月都要检修一遍,有专门的太常博士负责,不敢怠慢。”
“有趣。”晏时雍嘴上说着有趣,可连眉毛都未挑一下,显然丝毫不以为然,似乎这“有趣”二字称赞的是手中的茶盏,他修长如玉指尖摩挲着温润的茶盏,似在细品瓷器,而后轻揭车帘,手腕轻扬,毫不怜惜就将那盏茶倾到在了路边。
属下不敢声张,安静等着主人指示。
外人都觉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惠风和畅,可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知道殿下背地里的雷霆手段何等阴鸷险恶。
“钦天监呢?”太子并未放下茶盏,反而捏住边沿在桌上轻转了一圈。
瓷做的茶盏在黑檀木桌上轻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殿下放心,钦天监早就归顺了我们,定然会将此事说成吉兆。”属下立刻保证。
太子食指上玉扳指轻轻转动一圈,漆黑鹰眸闪过一丝凌冽:“孤是说,让钦天监将此事说凶险些。”
话音落后,侍卫瞳孔猛地放大,随后抬起头,看见太子唇角噙着的一抹冷笑,电石火光之间侍卫全明白了:“殿下,原来……”
原来旗杆折断之事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前因后果全都串联在了一起,怪不得当初刚发生这件事时他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殿下经手怎么会有失控之事?
却原来这些早就是有意为之!
“既然老大要闹事,那就帮他闹大点。”太子淡淡道,再次举起那茶盏,似乎在看自己的同胞兄弟。
侍卫没有再说剩下的话,只重重行礼:“殿下盛名,属下遵命。”心服口服。
“去吧。”太子神色浅浅。
侍卫行礼从车厢里退出,临出来时眼睛余光却扫见太子手指轻微用力,那茶盏已经裂成碎片,尸骸躺在案几上。
侍卫心里一惊,不敢再看。
*
筠冉的马车停在珍馐楼外面。
珍馐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前世她无意间知道珍馐楼是太子麾下的产业,里面的人都是太子的耳目,替太子收集京中的信息。想必来这里说点什么一定会很快传到太子耳里。
只不过……
筠冉坐在车厢里,额角因为紧张沁出细细的汗珠,手心也微微颤抖,手中的帕子攥了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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