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走!去其他地方找!”
他们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在刚刚撤出二皇子府的范围后,便被人堵住了去路。
曾烈嘴里叼着一小截枯草茎,见他们来了,噗地一声吐掉,笑眯眯道:
“大晚上的,各位这是要去做什么坏事?”
为首的人意识到———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他的眼底浮现杀意,对着左右微微使眼色,几个人突然发力,一起扑向曾烈。
曾烈迅速向后一退,仍旧是那种不着调的语气:
“一打多?嗐,这可不公平啊!”
他一边躲着攻击,一边朝其他地方扯着嗓子道:“都躲这么久了,该出来活动筋骨了吧?!”
“让我一打多,我可不干!!”
燕弘荣一马当先,很快便到了报信人所说的地方。
勒马的那一刻,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平时牢牢藏在暗处的暗卫,如今尽数簇拥在燕王身边,将他牢牢地挡了起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确实是想燕王死,但前提是燕王写下传位给他的诏书后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丧命。
他控马停在原地,直到他身后的臣属跟上来,将他围在中间。
燕弘荣将目光转向那个满手是血的侍人———那是燕王身边跟了许多年头的总管。
“曹总管———”燕弘荣骑着马居高临下,“这是怎么回事?”
“三殿下!”曹总管在意识到燕王已经无力回天,燕弘荣必然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甚至成为新燕王后,态度便不知放柔了多少,他的眼泪说落就落,“陛下经过无赦殿时,遇到了罪人许兰姣,便带着她同行了,谁知、谁知她竟要行刺陛下!陛下一时不察,便被她得逞了!”
淑妃行刺?
燕弘荣只觉得荒谬到极点,但他面上仍旧做出一副关切的神色:“那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那罪人的匕首扎在了陛下的心脏上,陛下本就中过毒,如今已经薨了!”曹总管扑通一声跪下来,向前膝行几步,悲戚道,“陛下生前最为喜爱三皇子您,还望您为陛下报仇啊!”
曹总管作为燕王生前明面上最亲近的人,他的话便是有力的佐证,燕弘荣在史书上逼宫造反板上钉钉,但造反有很多种,有压抑不住自己野心和权利欲望的,有迫不得已深有苦衷的……无论怎么说,两者虽然性质一样,但后面那种总归是以春秋笔法粉饰了几分,让人面上更好看些。
燕弘荣已经明白了他投诚似的暗示,但他实在做不到像曹总管一样说落泪就落泪,只能尽力摆出一副哀戚的神色:“我率军入宫并非造反,而是听说四皇弟欲对父皇不利,又收买了禁军上卫把持永寿宫,这才一怒之下率军攻来!”
话虽这样说,但说话的双方心中都一清而楚,虽然世家极力架空燕王,禁军中有七成要职都是世家子弟在担任,但世家子弟大多集中在中卫以及下卫,上卫里面只有边缘职位由世家子弟担任,所以上卫几乎完全掌握在燕王一人手中。燕君信如果想要收买可以控制上卫的核心人物,恐怕他刚行动,就会被燕王知晓。
如今两人这么说,只是想在一唱一和间,将燕弘荣已经黑掉的名声稍微洗白一点罢了。
燕弘荣抬起手,假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可到底是我救驾来迟,父皇还是遭了燕君信这小人同党的毒手!这如何不让我心如刀割?”
———都未经调查,他就将许兰姣直接归类到了燕君信的同党之中。
“还请三皇子节哀顺变!”曹总管眼泪流了满脸,神色看起来仿佛恨不得随燕王去了似的,“如今殿下要整顿宫阙,还要为陛下收敛,万万不可伤心过度啊!”
燕弘荣翻身下马,以袖掩面,眼睛也痛苦地闭上———因为他如果不闭上眼睛,高兴的情绪怕是要溢出来了。
就这样在马下站了一会儿,燕弘荣才重新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他走到那些围住燕王尸体的暗卫前:“还请各位避让,让我看看父皇吧!”
燕弘荣并不担心这些暗卫会对他出手,因为燕国的暗卫并不会随着每一任燕王的去世而殉葬,他们会在这一任燕王死后,直接效忠新一任燕王,换而言之,他们效忠的不是某个人,而是燕国的皇位,只要有燕国皇室的血脉,皇位上坐着谁,他们便效忠谁。
燕弘荣作为如今最大的赢家,必然是下一任燕王,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些暗卫会不听从他的命令。
果然,围着燕王尸体的暗卫们在与燕弘荣进行了短暂的对峙后,便让开了一个只许一人通行的缺口。
燕弘荣顺着那人墙开出的缺口走进去,便见到了燕王的尸体———苍老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惊怒的神色,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齐根没入,匕首的柄牢牢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一刻,燕弘荣无比真实地意识到,燕王真的死了。
虽然有些可惜没能得到燕王亲笔写下的传位诏书,但仔细一想,按他父皇的性子,他能拿到诏书的几率恐怕也小到可怜。
“父皇。”燕弘荣跪在燕王的尸体旁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他的额头上顷刻便见了红,“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在磕完头之后,燕弘荣一边吩咐曹总管去找人来收敛燕王的尸身,一边令人将许兰姣带上来。
只要不是燕王直接命令,暗卫最多将人打到重伤失去反抗能力,所以在行刺事件突发之后,许兰姣重伤却未死。
许兰姣被拖上来的时候狼狈极了,唇边还挂着未干涸的血,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倒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弘荣皱了皱眉,用脚尖踢了踢许兰姣的胳膊:“将她弄醒。”
燕弘荣身边一个机灵的臣属早就递上了一壶水,在深夜里放了这么久,水壶里的水早就凉到刺骨了。燕弘荣拧开壶盖,壶口垂直向下,将一壶水倾泻到她脸上。
“咳——咳咳———”
冰冷刺骨的水将许兰姣淋醒,她的黑发粘在脸颊两侧,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看起来已经在垂死的边缘了。
“说———是谁指使你来杀父皇的?”燕弘荣的脚尖踩在许兰姣的手指上,漫不经心道,“是不是燕君信?”
许兰姣的眼睫颤了颤,唇无声地翕动着,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燕弘荣的脚用力了几分:“淑妃……不、罪人许兰姣,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有哪些同党。只要你全部说出来,我就给你个痛快。”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许兰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目光落在燕弘荣脸上:“……我说……”
燕弘荣大发慈悲地从许兰姣被踩得一片青紫的手上挪开:“好。”
一片寂静中,许兰姣一字一句:“荣郎……是你说、说只要杀了燕王那个……老东西,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燕弘荣:“???”
许兰姣在说什么鬼东西?!
燕弘荣犹自震惊,但他周围的臣属,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许兰姣虽然是燕王的妃子,但她的年纪比燕弘荣还要小。兼之容貌不俗,心性单纯,确实是很值得诱哄的对象。
不然……好端端一个女子,就算因为触怒燕王而被贬到冷宫里,也不会大逆不道地生出弑君的念头吧!
不过,他们虽然心里认同这种说法,但明面上也决不能让他们的主君沾到这样说不清的事里去———
“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这毒妇,休要污蔑殿下!”
“三皇子对陛下的孺慕之心人皆可知,怎可容得你胡言乱语?”
……
燕弘荣还没开口,他的臣属便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但———
燕弘荣环视了一圈,发现几乎过半的人神色里都写着“虽然我知道这是殿下做的事,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扣到殿下的头上”。
燕弘荣简直怒极,他从腰侧抽出仍沾有血迹的刀,横在许兰姣颈间:“这么荒唐的理由,你以为有谁会信吗?!”
刀刃割破了许兰姣的脖子,但她像是浑然不在意似的,仍旧痴痴地望着燕弘荣:“荣郎……”
———这副场景,燕弘荣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眼看着属下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和暧昧,燕弘荣将刀插在许兰姣脖颈旁的土地上,斩掉了她一缕黑发:
“许兰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许兰姣垂下眼睫,一行清泪顺着她眼角流下:“……是我一人做的,与荣、三皇子殿下无关……”
———教科书版的欲说还休。
“没想到燕王宫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对苦命鸳鸯。”宫墙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不紧不慢的鼓掌声,“三皇弟,你可真是让皇兄我大开眼界。”
燕弘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有空在这里和许兰姣磨蹭的前提,是整座燕王宫从里到外都布满了他的人手,他不想传的话,不该传的话,一句都不会传出去。
但现在———
宫墙火把照不到的角落里,三人迈着悠闲的步子出现在了燕弘荣眼前,为首的那人笑着与他打招呼:
“三皇弟,别来无恙。”
燕弘荣看着燕焜昱明显完好无损的腿,脸色阴沉地可以滴下墨来,“你的腿———”
“天命终归是站在我这边。”燕焜昱笑道,“三皇弟,刚刚淑妃所言,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不过是疯女人在胡言乱语罢了。”燕弘荣反咬一口,“说不定她是为了成就你的大业,才如此攀咬我!”
“人证物证确凿,弘荣,我劝你束手就擒。”燕焜昱像是一个正在因为弟弟调皮而无比苦恼的兄长,“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将你伙同他人杀害父皇的恶毒罪行公之于众。”
说完,他脸上柔和的笑意一收:“拿下!”
除了靠近燕弘荣的部分臣属,守在外围披盔覆甲的士卒,齐刷刷地将武器对准了他。
燕弘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燕焜昱面色冷肃,他一步步向前:“他们不信任我,难道还信任你这种谋害亲父的禽兽吗?”
他身后的两人中,有一人紧紧跟在燕焜昱身侧,防备着燕弘荣随时会出手,而另一人则是落后他们好几步,明显有些漫不经心。
在燕焜昱步步往前,试图以环境和气势来突破燕弘荣心理防线时,祝凌身为那个落在最后的人,正在脑海中查看系统地图———
那外围看似受到燕焜昱驱使的士卒,在系统地图上铺开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红色,里面代表友好的绿色和代表中立的黄色,就像大海里的小船,简直少得可怜。
小白云:【……这要是股票,燕焜昱得赚翻。】
祝凌简直不能更赞同。
突然前方有一声惊呼:“殿下小心!”
———是与她和燕焜昱同行的那个人。
燕弘荣突然对燕焜昱出手了。
那人一边惊呼,一边迅速从腰侧抽出一把剑斜向上方的位置,挡住了燕弘荣攻击的同时,又将燕弘荣的剑压了回去,但由于燕弘荣出手太过突然,那人压回去时用力过猛,以至于燕弘荣的剑割开了他自己的喉咙。
电光石火间,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弘荣!”燕焜昱惊呼一声,他蹲下身,试图捂住燕弘荣不断流血的脖子,血渐渐浸没了他的指缝,将他的双手都染得鲜血淋漓,他面上神情焦灼,近乎嘶吼,“快来人,去找太医!”
燕弘荣倒在地上,血不断往他气管里倒灌,他想在众人面前揭露燕焜昱那个手下是故意的,但却只能发出无助的“嗬嗬”声。
燕焜昱在他脖颈上的手用力到好像不是为了帮他止血,而是为了活生生地掐死他。他如今的表现,演足了面对突发情况时仍旧顾念亲情的表象。
功败垂成。
燕弘荣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倒在了成功前的最后一步。
不甘心!
不甘心……
感觉到手下的人再也没有呼吸、心跳和脉搏之后,燕焜昱满意地松开了手,他面上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哀戚神色,但心里却说不出来的轻松。
———对他最有威胁的人,如今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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