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在玩家们压低了声音的激烈交谈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破云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第一个尖叫起来:“草里有鬼!!!”
其他四个人也吓得不轻———被破云来吓得不轻。
明一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们身后:“草里没鬼,是我。”
被这样一吓,玩家们彻底酒醒了,作为队长的贺明朝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明、明、明一啊……”
“偷听是不对的。”明一说。
被抓了个正着的五个玩家:“……”
“对不起,我们知错了!!”
他们下次一定潜伏得更好一点!!
———当然,上面那句话是没有喊出来的。
看着五个蹲在地上的头顶心,明一叹了一口气,怎么蓬莱弟子和蓬莱弟子之间,这么不一样呢!
“陛下早就知道你们过来了,如果想听就光明正大的去听。”明一道,“蹲在草里喂蚊子,不难受吗?”
她领了一连串的小尾巴去见祝凌。
祝凌见他们来了,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没带你们来。”
玩家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任务小群里———
“呜呜呜虽然公主宽容到我愧疚,但如果这里真没什么好玩的,公主你为什么只带乌子虚来?!”
“看萤火虫本身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了好吗?!陛下你不要对浪漫过敏啊!!”
“我不信!这里肯定有秘密!鬼卿你快把『旋踵之珠』用了!”
———经过他们一路商量,他们一致决定让拥有『绝世欧皇』称号的鬼卿来使用一颗『旋踵之珠』。
鬼卿在小群里发言:“你们确定真的要用?”
回应他的,是任务小群里一声接一声的催促:“用用用!赶紧用!一定要发挥你欧皇的天赋!”
鬼卿拢在袖子里的那只手捏碎了『旋踵之珠』,一段只有玩家能看到的画面徐徐展开———
夜色下的浮台,波光粼粼的水面,摇晃着双脚还未登基的小公主,还有坐在公主身边的太子乐珩。
两兄妹并肩坐在浮台上,看着夜色里的湖面,朦胧的月色中,乐珩轻声道:“待到今年山谷里飞漫照夜清时,你来替我看一眼吧。”
那是……温柔又隐晦的告别。
玩家们面上平静,但任务小群里已经开始鬼哭狼嚎———
“这就是自己刀自己,这就是自己刀自己啊……”
“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
“我就不该腿贱溜出来,我就不该鼓动鬼卿去捏那颗『旋踵之珠』!!”
“我收回我之前的那句话,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改名叫来云破算了!”
……
祝凌知道玩家们私底下已经悔青了肠子,但她没有关心,她只是侧过头,看着那道有些淡的虚影,一道位于她和乌子虚之间的、属于乐珩的虚影。
风拂过湖泊野草,草丛里是星星点点的微光、越聚越多的微光。照夜清已经飞满山谷,聚成了人间的星河。
祝凌轻声说:“你看到了吗?”
虚影在她身边露出温柔的侧脸,但她没有得到答案。
第259章 鸠与鹊
◎世间的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痕。◎
七月下旬,卫国的人大多已褪去了春衫,开始着夏裳,天也一点点炎热起来。
大皇子府,水榭亭台间。
有羊脂玉般的手端起了一盏茶,撇了撇茶沫,悠悠地品了品:“我只是在给您提一个建议,成与不成,都只在您。”
“天气热起来了。”她不急不缓地说,“大皇子不妨与我一同喝点茶,清清火。”
“我不明白贵妃的意思。”卫修竹脸上带着点笑,但那笑意却没有深入眼底,有种莫名的冷锐感,“贵妃费了那么大的心力瞒过卫皇后的耳目到我这府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天方夜谭的东西?”
“这哪能称得上天方夜谭呢?”被卫修竹称为贵妃的人笑了笑,眉目间有种天然的艳丽,笑起来清雅中带着一种风情,“我只是在为自己求一条活路罢了。”
“是吗?”卫修竹看向她,意味深长,“父皇给您的封号,可是‘宸’。”
这个字,意味着帝王明晃晃的宠爱。
“封号是‘宸’又怎样?”宸贵妃叹了一口气,“帝王在,恩宠才在啊。”
卫修竹拨弄了一下碗中立起来的茶梗:“贵妃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陛下已经有五日未醒。”宸贵妃说,“现在不做决定,等以后可就晚了。”
卫修竹曾经见宸贵妃,她说话委婉,进退有度且滴水不漏,而如今,却有种不管不顾的直白。
“殿下也不用疑心我,我和卫皇后素来不和,在这宫里明争暗斗了十多年,早已是你死我活之态。”宸贵妃说,“陛下在时,她自然不敢拿我怎样。等陛下不在了……她为太后,我为太妃,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卫修竹慢慢道:“太子已经定了。”
“太子是储君,可未必是皇帝。”宸贵妃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殿下不要和我绕弯子了,好吗?”
她起身,姿态娉婷,廊外的花都似乎被她的容貌压去了艳色:“还要我说得更直白些吗?”
“卫琇……还是卫晔?”貌如初发芙蓉的贵妃微微弯下腰,轻薄的衣衫罩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听说过双生子吗,殿下?”
卫修竹的手一顿,他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杀意:“我不知道贵妃在说些什么。”
“我已经和您说得这么直白了,您还要和我装傻到什么时候?”宸贵妃笑道,“卫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卫琇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卫晔。”她说,“我虽不知道他这些年藏在哪里,但绝对不在卫国境内。”
卫修竹垂下眼睫:“贵妃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父皇?”
“我做了陛下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我清楚得很。若是在陛下身体康健的时候告诉他,那才会有用。”宸贵妃说,“因为渐渐衰老的帝王不会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他会嫉妒自己孩子的年轻,嫉妒自己孩子的活力,然后想方设法地去打压他,甚至……杀掉他。”
“但若是他已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他反而会想方设法地掩盖这件事,因为储君的地位稳,国祚才会稳。”
“现在的情形已经对殿下不利了,殿下竟然还觉得我的建议是天方夜谭。”她笑道,“心慈手软的人,可往往都活不长。”
“如贵妃所言,父皇都站在了卫晔那边,我还能怎么做?他是太子,是正统———”卫修竹垂下了眼睫,“是……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宸贵妃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笑,笑得前仰后合,“那民心所向的,到底是曾经的卫琇,还是现在的卫晔啊?”
“不过是一个人顶替了另一个人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人窃取另一个人的荣耀。”她的声音轻柔,笑也有种轻飘飘的味道,“不用掩饰,殿下,你心有不甘。”
殿下,你心有不甘。
卫修竹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宸贵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从夏国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磨练出来,又在深宫里呆久了,她就变得格外喜欢观察人。
其实知道双生子的秘密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一贯兄友弟恭的大皇子和太子忽然间反目,以至于两派明争暗,闹得国都广乐风声鹤唳……
真是奇怪呀,卫皇后心狠手辣了一辈子,竟然会在这么大的事上不合时宜地心软,而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竟然会养出一个光风霁月的太子来?
有趣,真是有趣。
卫修竹沉默不语,宸贵妃却也没有逼问他是否真的心有不甘。她只是像闲话家常似的,给卫修竹讲了一个故事:
“我幼时的窗前有一个鸟窝,鸟窝里住着一只鹊,鹊下了好几个蛋,每天除了找食就是认认真真地孵蛋。
有一天,它出去了,窝里来了一只鸠,鸠将自己的蛋产在了鹊窝里,然后将鹊的蛋全部推到树下摔碎。可怜的鹊什么都不知道,它费尽心思将那窝蛋全都孵了出来,可惜全是鸠,没有一只鹊。”
宸贵妃说:“殿下觉得这只鹊……是否很可怜?”
不等卫修竹回答,她又继续:
“我起初也这样觉得。可后来我发现,原来这一切啊……都是鹊计划好的。
它故意离开,故意让鸠进到它的巢里,因为它孵出来的鹊不会有鸠那样的体型,不会有鸠那样健康,所以它要用别人的孩子来取代自己的孩子,它只喜欢健康且有用的蛋,即使蛋不是自己的,那也没关系。
就算一朝事发,没人知道鹊的心思,就只会觉得鸠可恨,鹊可怜。”
宸贵妃说完后又重新坐回原位,笑盈盈道:“我的故事讲得不好,让殿下见笑了。”
卫修竹看着面前的宸贵妃,她有一张清水芙蓉似的的脸,却有着与卫皇后不相上下的心肠。
他明白她的意思。
卫皇后是鹊,卫皇后的母族是鸠,双生子是鹊摔碎的蛋,而卫琇与卫晔,不过是鸠产在鹊窝里的替代品。
双生子———如今病入膏肓的卫帝不会再管,但若是……混淆了皇室血脉呢?
皇后诞下了双子,将其中一个秘密送到宫外的母族里藏着,母族一担忧东窗事发,二为了稳另一个孩子的地位,便将送到宫外的那个孩子杀了,但他们又不敢告诉皇后真相,于是寻了一个相似的孩子养着。
后来,宫里渐渐长成的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最终病骨支离,撒手人寰,皇后伤心之下决定将另一个孩子接进宫,于是有了改名,也有了现在的太子。
———世间的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痕。顺着双生子的线索找下去,将那些痕迹连起来,就可以串成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最妙的是,鹊在他人眼里可以知情,也可以不知情,而鸠产下的蛋,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两个。
谁真谁假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那个需要听到故事的人相信,那真相就会是他相信的那个。
“殿下,时间已经不多了。”宸贵妃施施然起身,“陛下已经昏睡了五日,再过两日若还未醒,太医院便要用虎狼之药,那时,陛下怕就是回光返照了。”
卫修竹的手缓缓收紧:“你让我想想。”
“殿下好好想。”她说,“刚刚那个故事里,鸠在鹊窝里呆了太久,便以为自己是只鹊。”
“但鸠和鹊……”她将斗篷戴好,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系带,“又怎会一样呢?”
第260章 冬日折松
◎他唯独记得太子臂弯里那一截松枝,青青不朽。◎
鸠和鹊……又怎会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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