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同样是人,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乔如霜就比较直接了:“还有什么信息赶紧说,让我们在直播面前秀死他们!!”
所以之后,[垂馨千祀]小队一边言笑晏晏地和其他人打太极,一边在意识空间里疯狂记笔记,力求让每张脸都能和他们搜集到的内容以及现在的补充资料对上号。
于是,燕国的其他人发现,不管他们抛出什么棘手难解的问题,对面的羌国人停顿片刻后便可得出答案,好像没什么能难倒他们。
就像现在———
乔如霜微笑着举杯示意对面:“关于沟渠灌溉的问题,权当我抛砖引玉,不知阁下有何高见呢?”
被乔如霜举杯示意的都水长丞谢游背后沁一点冷汗,他还能怎么说,能说的都被对面的人说的差不多了!
他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只叹:“泾水一斛,其泥数斗。且粪且溉,长我禾黍……此修渠之利,巧夺天工,造福百姓。君言如玉,吾瓦砾也。”
意思就是认输了。
乔如霜也不赶追败将,而是宽和一笑,又换了另一个话题,这次被话题挑上的倒霉蛋,变成了掌管司法的廷尉段东晴———
“敢问段廷尉,若有一窃贼入室行窃数次,主人皆未寻获贼踪,狠心设下陷阱,终于逮得贼人,但慌乱追赶间,贼人不幸身亡,请问,此间主人有罪无?”
廷尉段东晴生怕她设下陷阱,沉吟了一会儿后才答:“贼人入室行窃,主人反击致贼人身死,有错无罪。”
“那若此间主人与贼人为亲属,此间主人趁贼人父去,强占孤儿寡母房舍田地,逼得孤儿为贼,偷盗财物为生,如今孤儿因他而死,寡母也心灰意冷自缢离去……此间主人有罪无?”
段东晴:“占人财物为先,逼良为盗在后,自是有罪。”
乔如霜点点头:“既如此,请问段廷尉,燕国之法,情大于理邪?理大于情邪?”
“律法以理为主,情不可动摇法,但法应考虑情。”段廷尉道,“主人与贼人自当各自列出罪状,以罪论处,依律处罚。”
“按律,此间主人当归还财物,徙千里,宗族当收敛孤儿寡母尸身安葬。”他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孤儿应从从族谱除族,官府接收财物后,命宗族为孤儿亲父寻找嗣子,祧子承继。”
听到他的话,悬在空中的弹幕议论纷纷。
有叹息的———
“虽然听起来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按燕国的律法,这确实是最正确的做法。”
有着急的———
“能站在这里的总归都有几把刷子,考律法题怎么能难住人呢?!”
有盲目乐观的———
“都别急啊,大佬这么问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放大招了!!”
【放大招】三个字在弹幕上格外显眼,乔如霜漂了一眼,暗暗赞叹这条弹幕有眼光。
铺垫得已经差不多,乔如霜盯着段东晴,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贱兮兮的世纪难题———
“一人行于桥,忽闻求救之声。
循声而望,桥东侧有一落水者,为他祖父,桥西侧有一落水者,为他亲父。
祖父与亲父均不善游术,且水流湍急,四周除他再无别人,若救人,最多只得活一人性命,另一人必死无疑。”
她笑眯眯地问:“敢问段廷尉,救祖父邪?救亲父邪?”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宴会一片寂静,再不闻只言片语,唯有弹幕几乎笑疯———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和妈一起掉水里先救谁的变种送命题吗?
[手动狗头.JPG]”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按燕国的律法,见父危而不救者,腰斩弃市;见祖父危而不救者,鞭挞至死。这最多就是自己选一下死法嘛!”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两个都不救,是不是两种死法各轮一遍?”
“不,你应该说等两个一起淹死,就没人看见他不救了!
[完美犯罪.JPG]”
弹幕上的嘻嘻哈哈最后汇聚成一个核心意思———
“哈哈哈哈哈这个题目好贱!真的好贱啊!”
第271章 角色扮演
◎PUA、CPU、KTV的错觉。◎
救祖父邪?救亲父邪?
在未来,与这个类似的疑问困扰过无数人,成为了悬而未抉的难题,而现在,它也不负所望地困住了燕国的诸人。
而提出这个问题的罪魁祸首,继续笑眯眯地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祖父和蔼,亲父慈爱,均待过桥之人如掌珍。”
———连人德行有亏,罪行减免的路都堵死了。
燕国的臣子脸上仍旧带着笑,但心里已经骂开了———怎会有如此刁钻狡诈、胡搅蛮缠之徒!
乔.刁钻狡诈.胡搅蛮缠.如霜:“段廷尉熟识律法,精研律令,想必很快便能给出答案吧。”
段东晴:“……”
他松开了自己的胡子。
正是因为了解律法,他才知道这个问题比表面上更难缠。面上似乎只是在问该救谁,好似是要让人面对无解的死局,结实地丢一回脸。但实质上,这个问题与上一个问题的核心并无差别。
理法与情法,究竟谁才是燕国国律法的核心?
当情与理冲突时,谁该后退一步?
眼前这种局面,是否说明燕国的律法有漏洞,而律法有漏洞,是否就该变法?这后面牵连涉及到的一连串东西实在是太多也太远,又触碰到了足够多人的利益。
总而言之,一个词———大麻烦!
不想谈论这种敏感话题的段东晴沉默了,其他的燕国大臣脑袋微微一转,想到这一茬,也沉默了。
这一次,羌国来的人没有像之前一样有眼色地转移话题,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的回答。
在略有点窒息的沉默氛围里,坐在最上首的、年幼的燕王问:“段廷尉为什么不说话呢?”
即使贵为一国天子,但他到底年龄尚小,还不明白这浅显对话之下隐含的汹涌波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立在他身后的,脸上扣着银白面具的女子暗地里敲了敲他的椅背,年幼的燕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却乖乖地闭上了嘴。
剜瑕姐姐不让问,那他就不问好了。
大殿里又重新陷入寂静。
但被燕王点名的段东晴却不能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了,他只能拱了拱手,说:“世间决不可能发生如此荒谬之事,阁下又何必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假设,以攻击我燕国律法?”
“难道事情尚未发生,只是提前预设,便会被称为荒谬?”乔如霜道,“世间之大,百姓之多,段廷尉便如此斩钉截铁,笃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吗?”
她的语速不快,言语却诛心:“据我所知,燕国的睢郡半年前有一案———父欲杀妻,子见之而阻,推攘间父亡,于是官府断案为子弑父,终判三十棍刑,徙千里,还未到流放地,人便因伤病去世。而燕国律法中,见父母妻儿危而不救者,亦有刑罚。这案子,与我如今的问题,不过异曲同工。”
“律法终非万能,而这样的事情又世间少有。”段东晴道,“阁下又何必抓着这种罕见的案子,如此咄咄逼人?”
“律法有问题便要修订律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乔如霜说,“这世间之法若是永恒不变,那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律法国之根本,一国重器,岂可轻易动摇?”段东晴驳斥她,“为数人之冤擅改律法,招致国本动荡,对其他的百姓来说有害无益,岂非本末倒置,杀鸡取卵!”
乔如霜脸上的笑容仍未变,悬在空中的弹幕却已炸开了锅———
“我呸!讲的什么狗屁东西!!”
“律法有问题就得改!什么规章制度出来时都是从好的方面出发的,但如果不法随事迁,最后只会成为坏人手里助纣为虐的工具!”
“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律法,死守着不变法的国家最后都灭亡了好吗?!”
“什么不能为了几个人的利益损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说白了就是变法后面的水太深,一般人扛不住,自然就跟着装聋作哑了呗!”
“不行我好生气,但我又没有文化,我只能说———大佬怼他!!!”
……
乔如霜没有去看弹幕,她只是静静地问:“究竟是几人之冤不值得动摇律法,还是律法之后盘根错杂的利益,不能动摇呢?”
即使两国谈判前的宴会本就为试探而设,这问题也太犀利,太直白,太尖刻,太莽撞。作为一国的使臣之一,是决计不该说出这么莽撞的话的。
段东晴简直被她的大胆给惊呆了,他一时之间竟意识不到,他面前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问题翻到明面上来,于结盟而言又有何好处?使臣这般莽撞直白,羌国又真是一个好的结盟对象吗?
顶着所有人或质疑或有杀意的目光,乔如霜反而拂了拂袖,施施然地坐下,不发言了。
[垂馨千祀]小队群聊———
乔如霜:“我这次拱火拱得还不错吧!”
破云来发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很好,相当拉仇恨。”
贺明朝:“按照我们的计划,接下来谁上?”
柳长春:“要不我上?但事先声明,我不能保证效果!”
怼人嘴炮怼成习惯了,他怕他把对面的人气撅过去,到时候闹太大了,他们的计划就很难收场了。
一贯沉默寡言的鬼卿看着意识空间里不断滚动着小队群聊,莫名觉得自己的队友正处在一种薛定谔的靠谱状态。
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始截胡:“要不还是我来吧。”
[垂馨千祀]小队群,其他四个人———
“好耶!!!”
在[垂馨千祀]小队和燕国的人打嘴炮的时候,[往者已矣]小队正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内心留下了无言的宽面条泪。
“要不要一起做他的报应———”宴桃冷笑,“夏华廷的报应具体来没来我不知道,但我的报应算是———嗷!!!”
宴桃冷笑的脸骤然扭曲,喉咙里挤出一点痛苦的声音:“你们下手轻点行不行!!”
山渐青收回手,露出无辜的神情:“你不要这样嘛,你想想夏华廷病重,哪能像你这么生龙活虎,你这被人一看就得穿帮!”
宴.咬牙切齿.桃:“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五个人除掉折青黛是女生,四个人里,凭什么是我扮演夏华廷?!”
他比夏华廷高诶,现在都快被他们锤到地里去了!!!
“谁叫你是宴刀刀呢?”厉寒秋感慨,“洞察人心我们小队可没人比得过你,你就当能者多劳了。”
宴.刀刀.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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