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第340章

作者:魏朝瑾 标签: 穿越重生

  两行字的字数很短,却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阙临安去年这时还和她一起吃着锅子,两人告别,约定日后再见,剜瑕上月才给她寄来一封信,信里兴高采烈地写着她的计划,又絮絮叨叨地嘱咐她天寒加衣。

  其实玩家面板上,消息栏中无时无刻都刷新着【羌国阵营xxx已阵亡。】,只要她点开去看,便能看到长长的、仿佛拉不到尽头的消息通知———那都是一个个独一无二数据的消逝。

  可这些消息不会发出警报声。

  唯有和她结下过羁绊的重要剧情人物阵亡,才会有这样独特的提示。

  在阵营分布图上,阙临安与剜瑕的名字,永久性地灰了下去,代表着人物死亡的状态。

  从此以后,《逐鹿》的游戏里,不会再有阙临安,也不会再有剜瑕。

  即使游戏重新生成一模一样的人物代码,也不再是他们了。

  ……

  嘉平中旬,羌帝破萧都,至钧天始,西至极海,北至巍城关,尽为羌土。两日后,帝排众议,领兵南下,欲以战养战,勒石王渠关。

  嘉平中旬,萧帝破燕都,西至南源,北至云衢,燕土臣服。帝索城三日,于密室中寻得燕国司徒,一郡外捕得燕国太后,然燕国君主,不知其踪。

  翌日,帝率军南返,至善荼郡,直逼木樨。

第339章 天下落雪

  ◎天有雪,厚三尺,茫茫而不见前路。◎

  混乱在广乐几乎持续了一整日,晚间的火把从宫墙外绵延到宫墙中。

  一切都是混乱的,无序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癫狂的脸,野心似乎在熊熊燃烧。

  “他在这里———”

  “我看见陛下了!”

  “陛下往东边走了———”

  要护着他的,要大逆不道的,想富贵险中求的,想大展身手的……所有人挨挨挤挤,仿佛形成了一张网,网中的猎物无处可逃。

  被逼到绝境的世家集体造反,以重利相诱,以把柄相挟,以清名相逼———组就了如今这场荒唐的宫变。

  他们这样气势汹汹的,是想要卫晔死吗?

  并不是。

  他们只想“清君侧”。

  君主是不会出错的,如果君主出错,那一定是他身边有“小人”作祟,只要除掉了这些“小人”,君主自然会恢复清明。

  他们要绑住君主的手脚,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耳朵,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

  然后这些困住君主的东西会化成丝线,君主便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活着的、合心意的、乖顺且不会反抗的傀儡。

  让一个傀儡坐在王位上,才是他们最终的诉求。

  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形成的网越收越窄,最终,网中出现了一国之主的身影———

  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灰痕,发冠歪散,是几乎没人见过的狼狈,但比这身狼狈更引人注目的,是横亘在他脖颈上的一道血痕。

  这道血痕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在脖子上翻出淋漓的血肉,就算外行看也知这道伤已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就算能治好,声带怕是也不能恢复如初。

  没人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卫国的帝王还会受这么重的、几乎称得上致命的伤。

  “陛下———”混乱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臣奉太后御诏进宫,以守陛下安全!”

  喊话的人脸上带着对帝王受伤的忧心与焦灼,可那双藏在眼睫后的眼睛里,却是翻涌着快要藏不住的情绪。

  “臣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还请陛下信臣!”

  那么多人在今夜的宫变中出了力,总有人大口吃肉,有人却只能喝汤。

  富贵荣华如逆风执炬,虽有烧手之患,仍不可轻易弃之。

  人心贪婪,可见一斑。

  这场宫变由许多人联合促就,但谁都希望自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于是,滑稽的一幕便出现———

  明明都在做着大逆不道的事,可表忠心的话却一个比一个说得花团锦簇,仿佛他们不是勾连着军队一起攻入卫国最核心的皇宫,将一国帝王的尊严与权威都踩在脚下,而是化身铁骨铮铮、忧国忧民的贤良,正在以迫不得已的方式劝谏君主远离身边的“小人”,亲近他们这样的贤臣。

  被劝谏着的君主没什么表情,哪怕是在重伤的状态下,他的脸上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有那双眼睛又黑又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脖颈上的伤口被带动,流出了更多的血。

  他往前走了几步,重伤欲颓,身前挡着的人却不由自主地让开———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无论是谁让重伤的君王伤势加重,都会失去这场利益分配里的最佳资格。

  他们像在看一只困兽,欣赏着它的垂死挣扎。

  掌控一国的君主,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谕令之下,莫敢不从,这样的威势,谁不想要?这样的权利,谁不心动?

  故而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没人阻止,人群形成庞大臃肿的网,裹着网里那只前行的猎物。

  猎物慢慢地走,停在了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预料之中的位置———灵望殿。

  卫国每去世一位帝王,灵望殿中都会多加一方祭祀的灵位。若是有重要的事不方便远去宗庙祭祖的,便会在这殿前宣布,等同于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卫国历代先祖。

  所有人都以为卫帝妥协了,他将要在这皇宫之中,大殿之前,在卫国历代先皇的注视下,来择出他选定好的最终人选。

  或许这个人选是他思考权衡后最合适的,或许帝王在蛰伏后还会想要反扑……但无论如何,现在赢的人不是帝王,这就够了。

  这样的情况下,围着猎物的网松开了些,所有人都退避到九尺之外,等着宣判出最终的赢家。

  浑身狼狈的卫帝回过头,望了他们一眼———很难形容那一霎的眼神。

  没有喜,没有悲,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怒,就好像……一个局外人。

  他抬步慢慢地走上了灵望殿前的台阶,或许是那一眼太过令人难以形容,以至于他身后跟着的人慢了几拍,与他拉开了距离。

  卫帝的指尖触到了灵望殿朱色的大门,他推开门,却没有迈过台阶。他在阶前转身,那些慢了几息的人已经紧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就要爬到台阶的尽头,能看到他们额头的汗水,脸上的野望。

  卫帝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打开的大门里,是层叠的灵位。

  谁也没看清他的匕首藏在哪里,谁也没料到他的动作那么快,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沿着喉咙那道伤口深入,殷红的血珠飞溅出来,在那朱色大门上留下更深的印记,血珠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在火光的照耀下,红白对比,更显刺目。

  卫帝自戕了。

  在卫国历代帝王的灵位前。

  这个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的野心仿佛浇上了水,又在数九寒冬冻为坚冰。

  宫变“清君侧”与宫变“杀帝王”是全然不同的两码事。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卫帝倒下后,帝王的灵位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他执着简易的纸笔,对所有在场的人怒目而视。

  那是卫国的史官,无人不识。

  所有人的心骤然往下沉。

  他们已经预料到,史官笔下将会如何描述他们———

  “乱臣贼子”“逼杀帝王”“狼子野心”“不忠不义”……

  一切难听的词语都将与他们挂钩,并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有人想要阻止史官,于是一把上前撕烂那纸,踩碎那笔,将所有的物证都毁个干净,史官却道:“此间发生的一切即使毁去记载,我也依旧铭记于心,要将它公之于众。”

  有人咒骂,有人利诱,有人威胁,但卫国的史官却是这朝堂间最固执的一批人,每一个都是,眼前这个尤甚。

  他只是啐了一口:“史家大事,岂可擅改!”

  于是一柄剑当胸贯过,结束了他的生命。

  有人扔下剑,不屑道:“不听劝告,自取灭亡,此段历史寻人重写,又有何不可?”

  不同于执剑人的年轻气盛,更多年纪大些的、参与了这场宫变的人忧心忡忡。

  这事……绝不会这样简单结束的。

  果然,当日记载灵望殿发生之事的史官,并不止殿中被杀死的那一人。

  更多的人从他们不知道的密道中遁走,将那日的所见所闻记载下来。

  他们杀过一个在卫国极负盛名的史官,那人死前不闪不避,只仰天而笑:“史官载史,怎可失职求生!白纸覆墨,墨点难除!”

  他们也杀过好几个名声不显,却同样固执的史官———

  “世家聚以弑君,我载而死,天下知之而共记!”

  他们好像不怕死似的,一人死去后,便有另一人便接过他的职责。流血不能让他们退却,死亡不能让他们畏惧,罗织罪名不能让他们求饶———权势在这一刻,竟连寥寥数行墨字都不能更改。

  他们在和史官夹着血的较量之间,卫王宫忽然传来噩耗———太后薨逝。

  没人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死,也许是出于对世家逼死了她唯一孩子的怨怒,所以以死抗争;也许是担心自己从此受制于人,一辈子看人脸色,故而决定自尽;许是被这一次宫变惊到生了重病,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无论原因如何,都已随着太后的死,一并埋到了深深的地下。

  本来可以由太后出面收养一个旁支的宗氏子,以小宗祧大宗,但现在太后薨逝,便再也无人能够给予名正言顺的正统身份。

  卫国其他的皇子早在那场惨烈的争位里死的死,残的残,流放的流放,最具有竞争力的大皇子卫修竹也自刎在了宫中。

  太后薨逝得太巧,堵住了世家的最后一条路。世家随便推一个宗氏子上去,将他记载到太后或卫帝名下,再怎么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理由,都是明晃晃昭告天下的不轨之心,百年之后,史书之上,他们的名声将会愈发臭不可闻。

  这对于注重名声的世家来说,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难受。

  帝王和太后接连去世,广乐处处都挂着白布,像在冬日开出了一簇又一簇梨花。

  帝王启殡前往皇陵那日,广乐下了好大好大一场雪,几乎淹没了前路。

  据说……瑞雪兆丰年。

  嘉平下旬,卫国世家聚之弑君,十日后,太后薨逝。

  开岁初,萧帝重整兵马,稍作休整,挥兵善荼郡。

  开岁初,羌帝领兵南下至泡桐县,战两日,小捷。

  开岁中,燕国善荼郡败多胜少,颓势已现,六日后,开城献降。

  开岁中,羌帝领兵连克四县,至少昊山,山路陡峭难行,行军渐缓。

  开岁末,萧帝领军至木樨河,水未结冰,然天寒至极,士卒疲弊,被迫滞留。

  开岁末,少昊山百里后桥梁朽毁,羌国大军暂止。

  开岁末,卫帝启殡,天有雪,厚三尺,茫茫而不见前路。

  至此,天下有雪,大战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