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撇
“不要。”
沈芜不满道:“楚星临就很好。”
“他怎么好了?”薄以慎哂笑。
沈芜微咬下唇,“他生得很好看。”
薄以慎睨了眼沈芜,屈指敲桌,不可置否:“此事之后再说。”
“你父亲当年是燕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你是他的女儿,”薄以慎淡淡道,“多读书识字,把字写好,也算慰藉义兄的在天之灵。”
沈芜先是垂下眼睫,而后掀起眼帘看向薄以慎。
虽然男人的面容冷峻端肃,但他第二日就来关心她是否会识字写字,其中好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尤其,读书对许多人家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我知道了。”
沈芜瞥了眼薄以慎,闷声道,“谢谢小叔。”
薄以慎不由笑了下。
这小姑娘吃软不吃硬,眼下觉得他好,看他的眼神都软和了许多。
“到底男女有别,今后我会注意分寸。”
薄以慎抬起眸,眼前这低垂小脑袋的小姑娘虽然还未及笄,梳着最简单干净的少女发髻,但身形已经开始抽条,是不能再将她跟多年前那个抱在怀里的雪团子相提并论。
“首辅大人竟然知道错了啊。”
沈芜以为她说得很小声,但一说完,就看到薄以慎喜怒不明地睨了她一眼,沈芜飞快闭上嘴,然后用余光偷瞥薄以慎有没有生气。
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沈芜别过头偷偷一笑。
没大没小。
薄以慎面上微沉,但心下却是难得感到了几分愉快。
比起昨日躲他躲得远远的小猫崽,还是今日开始愿意亲近他,试探伸爪刺挠他的小姑娘来得灵动有趣。
一晃就又过去了七日。
这七日里,沈芜都老老实实呆在薄以慎的书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读书写字。薄以慎在大书桌处理公务,她在他特意让人安排的那张小书桌练大字,读书。
薄以慎冷冰冰的书房一下子因为沈芜多了生活气息。
他的书桌整洁有序,她的案桌凌乱无章。
沈芜让人在薄以慎的书房里放了张软榻,之后又陆续让人放了软枕和毯子。但她只有写完大字之后,薄以慎才会允许她去软榻休息一会。
薄以慎的书房反倒好似被她占了去。
这看得下人眼皮直跳,心想薄大人对这侄女当真极有容忍度。
尤其是,大人书房里挂着的山水画、文人墨宝都陆续取了下来,转而沈小姐近日写的那几张大字都被人裱了起来,正挂在书房里头。
沈芜一直提着的手腕有些酸了,眼皮也开始有些耷拉,见薄以慎并未将注意力分来她这边,沈芜小动作不断,她开始一点又一点的悄悄将案桌上的书卷摞高。
摞到一个满意的高度之后,沈芜终于安心了,她忙不迭趴桌埋头睡了起来。
她就再睡一会会……
今日的十张大字她都已经写了八张了,还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短短七日里,沈芜觉得她都快要学富五车了。
薄以慎撩起眼皮,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张案桌,唇角轻动。
高高的书堆里,藏着一个打瞌睡的小脑袋。
睡得熟了,沈芜无意识将她枕着脑袋的手臂稍稍往外伸开。
“哗啦”一声。
眼前那摞书卷轰然倒塌在地。
沈芜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身体先是颤了下,而后猛地坐直身。
沈芜那双抬起的杏眸里还有些懵然,尤其看到薄以慎朝她走来,他的表情冷肃,深棕色的眸子里似乎并无太多温度。
沈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微微张唇。
只见薄以慎俯下了身。
男人匀称修长的手指正替她一一拾起散落在地的书卷,搁于案上。
薄以慎:“今日写的大字拿我看看。”
正说着,书房门被人在外边敲了几声。
薄以慎微微侧过眸,沈芜也循声跟着看去,就见门外的大管事推门走进来低声道,“大人,将军府的楚夫人来了。”
闻言,薄以慎眸光冷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楚夫人来他薄府,怕不是知道沈芜已被他寻回,想来正式订亲。
薄以慎不疾不徐地将手中那几张宣纸一张张认真看完,才重新搁回了沈芜的案桌,不吝夸赞道:“不错。”
“那剩下的两张大字,我可不可以不写了呀?”
沈芜抬起杏眸,目光水灵灵地望向薄以慎,在他冷沉的注视下,尾音不满:“写了太多大字,我都快不认得它们了,而且我手腕也好酸……”
薄以慎以为他会讨厌这等矫揉造作的姿态,但思及她这几日态度认真,薄以慎只当没瞧见她轻转的眼珠子,对沈芜淡淡道:“只此一次。”
闻言,沈芜杏眸倏地亮了起来。
在薄以慎离开之后,她也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房。
因为往常她都是申时三刻才从薄以慎书房离开,所以眼下她末时就走,身边并未有侍女来接她回东厢房,独她一人。
沈芜正一个人走出书房。
没走多远,一抬起眸,就看到了楚星临。
少年不知何时跃在了高高的墙头之上。
逆着光,沈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骨相优越,下颌线条弧度流畅,今日一身窄袖的白银色戎装将楚星临高挑劲瘦的身形衬得英姿勃发。
他高高束起的马尾绑了条红色发带,额角垂落下了几缕墨色发丝,随风吹动。
楚星临低头望向沈芜的那双黑眸清亮璀璨。
“楚星临!”
沈芜杏眸一下亮了起来,压轻声音道,“你怎么在这?”
楚星临动作利落地跃下墙,轻盈落地。
楚星临没说他这几日其实都在,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同她单独见面。
楚星临弯起了唇,目光认真道:“我让我娘亲来提亲了。”
沈芜耳根微红,在楚星临的目光下,她轻“嗯”了一声。
“你头上有花瓣。”
楚星临手指微动,说:“我帮你取下来。”
“好。”
沈芜不疑有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楚星临走上前,他正抬起手慢慢靠近她柔软的乌发,微垂眼,一下就对上沈芜那双漂亮的杏眼。
楚星临喉头一紧,顿了几秒,才轻声道:“我帮你把花瓣拨开了。”
少年的声线微染有几分沙哑低沉。
闻言,沈芜杏眸弯弯。
看见沈芜笑了,楚星临的唇角也不由扬起了笑。
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楚星临心知应是薄府轮流换班的侍卫。
楚星临目光定定地落在沈芜的脸上。
少女面容清纯漂亮,正仰着清凌凌的杏眸看他。
这是他的未婚妻。
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有人要来了。”
楚星临低下头,问:“阿芜,我可以抱你一下再走吗?”
楚星临的眼睫毛浓密,他生得极好看,低沉的尾音带了很轻的哄意,正垂着那双璀璨的星眸看她,根本让人生不出拒绝之意。
沈芜刚一点头,她就被少年伸手用力拥在怀里。
少年拥她的力道很紧,仿佛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之中。
沈芜的耳边充斥着他胸膛处一下又一下,无比沉着有力的心跳声。
沈芜起初还有些害羞埋头,之后没忍住,还是悄悄地大胆仰起头。
一下就跟楚星临落来的视线相撞。
少年黑眸明亮,眼底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楚星临离开之后,沈芜脸上的热度还是有些下不来,不知是因为那声“阿芜”还是因为那个怀抱。
直至走到了东厢房,沈芜才觉得她的脸好像终于没那么烫了。
正巧遇见厢房里的侍女墨竹,就听墨竹既好奇又意外地问道:“小姐,你今日何时戴了簪子?”
“簪子?”
沈芜想说她没有簪子。
哪怕是去赏花宴她都没带簪,今日又怎么会戴簪子。
虽然对墨竹轻轻摇了摇头,但沈芜还是下意识抬手往头上一模,她轻怔了下,还真摸到了一根簪子。
沈芜将它从发髻间取了下来,就见是一支手工的杏花木簪。沈芜杏眸眨了又眨,唇边不由漾开了笑。
楚星临骗她头上落了花,抬手要为她拨开,却是偷偷将这支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