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笛
过了两天就是周末。
这时候只是单休, 一个星期忙忙碌碌,就只有星期末这一天能在家休息。每家每户都积累了许多家务要做。
盛河川觉少, 平时需要买肉的时候, 都是他早起去去副食品商店排队,买些新鲜的鱼肉回来。
这年代没什么娱乐,吃过饭消消食就打算睡觉了, 原身又习惯了五点多钟就起床,盛景来后也没改变这个作息时间。
今天她休息,她便承担了这份工作, 让盛河川和方老爷子出去钓鱼。
她自己五点半起床去排队买东西, 今天要把一周份的土豆、白菜等耐放的蔬菜买回来。这样不需要买肉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去排队。
双职工家庭几乎家家都是这么安排的,副食品商店周末的物资供应也比平时更为丰富。因此这天排了老长的队伍。
抢菜自然不能推着自行车, 这年月小偷不少。稍不留神自行车就没了。好在副食品商店离胡同不远, 大家都是手把手拎地把东西带回家。
等盛景扛着一个麻袋回到大杂院时,已是八点半钟了。
“小景,又有人来找你。”一进大杂院门,夏老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今天有梨供应,盛景打算做些辣白菜,改善改善口味,因此多买了几颗白菜, 麻袋沉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夏大妈。”她头也不抬地往家里走。
走到半路,两双皮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拦住了她的去路。
盛景正要艰难地抬头, 就听到了杜少薇娇俏的声音:“哥, 你快帮帮忙啊。”
“盛景同志,我帮你吧。”杜少华说着,就伸手来够盛景肩上的麻袋。
“那麻烦你了。”盛景也老实不客气。
麻袋里不光有几棵几斤重的大白菜,还有土豆、南瓜等东西,这一麻袋足有三四十斤重。杜少华这一提就差点没稳住,将麻袋摔到地上。
“小心哟。”夏老太在一旁叫道。
幸好盛景有预判,一把扶住了,这才没让里面的蔬菜被摔烂。
“麻烦你帮我抬过去。”盛景道。
杜少华呲牙:“好。”
两人抬着东西一路去了正屋,杜少薇提着一些礼物在后面跟着。
到了屋前盛景让先把麻袋放下,她拿钥匙开了门,又跟杜少华把东西抬了起来,两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夏老太又跟来了,还想登门入室听听三个孩子说什么。
盛景就不客气地道:“夏大妈,谢谢您刚才帮我招呼客人。不过现在见到我了,就不麻烦您了,您还是回去看看有什么可忙的吧。”
领教过盛景的厉害,夏老太不敢多说什么。她看了杜家兄妹一眼,见他们没有开口留人的意思,只得朝盛景讨好地笑笑,道:“行,那我回去了啊。”
反正刚才盛景没回来时,她已从那对兄妹俩套出了不少话了。她跟进来,只想看看这对兄妹拎了什么东西来而已。等她们把东西掏出来,总要分点儿什么给她不是?哪怕几颗糖也好啊,她好拿回去给孙子甜甜嘴儿。
盛景这娃儿哪儿都好,就是小气,还厉害!
杜少薇望着夏老太的背影,一脸古怪地问道:“你们的邻居,都这样的吗?”
盛景是个长着九窍玲珑心的人。她看了杜少华一眼,笑道:“大杂院里住的都是贩夫走卒,现在没有这些职业了,但大致差不多。夏老太一家是农村搬到城里来的,一家七口就住在一间三十来平米的倒座里,全家就靠两个人上班养活,日子过得不容易。其他家情况也差不多。”
杜家兄妹默了默。
他们从小生活在军区大院里,虽说跟后世的生活没法比,但与大杂院里的生活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盛景把系麻袋的麻绳解开,一面道:“你们稍等一会儿,等我把这些菜处理好了,换了衣服洗了手,再给你们倒水。”
她也不知道这对兄妹要在这里呆多久。这些蔬菜得及时取出来,不能在麻袋里闷着,有些菜得放一星期呢。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杜少薇道。
她又指着麻袋问道:“你买的什么呀?这么沉。”
“菜。”盛景简明扼要地回了一声,开始从麻袋里往外掏东西,分别放进几个篮子里。
“你们怎么来了?”一边掏她一边问道。
“来找你玩啊。”杜少薇回道。
见盛景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盛景的拒绝之意。她鼓了鼓腮帮子,理直气壮地道:“我回去把事情跟我爸妈一说,他们说我应该来感谢你一番。救命之恩哪能没点表示呢?那不成了忘恩负义了吗?你拒绝是你不图回报,我不能这么没良心。”
盛景无语。
也行吧。
杜少薇确实是很可爱的女生,杜少华虽然蠢了点,当了方旭泽的小弟,但也是个讲义气的铁憨憨。她也没必要因为原剧情就惧怕跟他们交往。
她跟方毅虽然交往不深,就是一般的邻里关系,平时见了面打个招呼聊两句,但盛河川说方毅爷儿俩以前没少照顾他。
尤其是方毅,遇到什么重体力或跑腿的活儿,比如买煤、冬储白菜等等,都是他在帮着盛河川干。盛景被认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也是方毅跑上跑下,在中间帮了不少忙。
盛景自己凭着两世为人的经验,也能看得出方毅是一个三观正,性格极好,乐于助人的人。
更何况他们还有炮灰之谊呢。
原主在原著中悲惨死去,虽然不是盛琳直接造成的,盛琳不过继给盛河川也不一定轮得到原主,但盛琳确实既得利益者,她跟盛景天然地站在对立面。
方旭泽跟方毅的情况,跟她与盛琳十分相像。
盛景跟方毅是天然的同盟者。
如果因为她的介入拆了官配CP,又能让杜少华跟方毅交好,再断了方旭泽的臂膀,那她非常乐见其成。
把东西分类装在篮子里,盛景跟两人道了一声:“稍等。”提着两篮子东西去了她那间房。
她换了一身衣服,梳了头,又洗了手脸,这才回到堂屋,给两人倒了两杯白开水。
“我家简陋,还请多担待。”她笑道,又拿出一盒饼干和一盒糖果,打开来放到两人面前,“这是卫铮妈妈送来的,借花献佛,你们尝尝。”
“卫铮的妈妈来过了?”杜少薇问道。
“嗯。”盛景点头,“事故第二天他妈妈就拎了两袋礼物上门,感谢我跟方毅在卫铮遇车祸时伸了一把手。”
杜少薇正想问方毅呢。见盛景提起方毅,她赶紧问道:“方毅也住在这儿?”
盛景指了指右边:“他就住在隔壁。我昨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买菜,他说今天单位有点事,就没去。这会儿估计在单位里。”
说着又道:“我爷爷跟他爷爷去钓鱼去了。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有空,他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钓到一两条鱼,改善改善生活。”
杜家兄妹对视一眼,杜少薇又满脸好奇地问道:“方毅也要跟你刚才一样,早早的就起床去排队买菜?”
盛景看出来了。这两人来访,虽然有杜少薇想跟她交往的缘故,但更多是的对方毅的生活环境的好奇。
她就有意地多说:“可不是?咱小老百姓,物资匮乏,供应有限,一个星期累死累活地上班,好不容易有个星期日,就得五点起来去排队抢东西。要是去晚了,好东西就没有了。”
为了让这兄妹对小老百姓的生活有个直观的认识,盛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刚才抢菜的情景,重点放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上,说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爷爷生病了,他只能出来抢菜,结果因为太过瘦小差点被踩踏。
她又指着留在原地的大白菜和土豆:“从周三开始,我们就得一直吃这些东西,一直吃到周末。起得早,周一周二就有些新鲜菜吃;晚了就没有。等过阵子天冷了,新鲜菜就没了,只能吃这两种。”
刚才盛景从麻袋里掏出来的所有菜,两兄妹都是看在眼里的。除了大白菜和土豆,也就有一小把豇豆,一个南瓜,一斤左右的豆芽,四个茄子,两个大萝卜,四根黄瓜,几个青椒。再没别的了。
杜少薇难地置信地问道:“你们都没有荤菜吃的吗?”
“一个月就那么几两肉票,够谁吃呢?买点儿肥肉熬点猪油就没了。我们用油都是拿纱布在锅里抹上一丁点儿,或是煮菜的时候滴两滴,不敢多放。否则坚持不到月底。”
盛家和方家的日子自然没过到那份上。盛河川可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以前在部委里级别也不低,他就算转到厂里了,工资票据也没变。
方老爷子有退休工资,方毅也上班,方勇刚每月还派人送东西送钱票给他们,他俩也不缺鱼肉。
但不说得惨一点,都显不出方毅的可怜。
盛景刚才描述的抢菜的场面太有画面感;她今天要抢物资扛麻袋,舍不得新衣,就穿了原来的补丁衣服。
于是杜少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把盛景描绘的那个十岁小少年换成了方毅,再加上盛景穿着破衣扛着麻袋的情景,他脑子里浮现出方毅小时候抢菜的场景。
小小少年身形单薄,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挤在人群里跟那些大妈大婶们抢菜,差点被人踩踏,好不容易抢到菜,最后艰难地用幼嫩地肩膀扛着麻袋从人群里挤出来,然后拖着麻袋一点点地挪回来。
看看这陈旧逼仄的屋子,看看外面鱼龙混杂的大杂院,想想像夏老太太这样的邻居,脑子里又全是十岁少年抢菜的画面,杜家兄妹俩都沉默下来。
尤其是杜少华,一脸恍惚地怀疑人生。
要知道方勇刚住着二层带花园的小楼,出入是吉普车,家里有勤务兵帮着做家务,物资上供应更是丰厚。那些物资都是后勤部直接分发下来,让勤务兵去领回来的,根本不用排队去抢。
毕竟国家再困难,也不能亏了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将领们。
跟方勇刚没有血缘关系的方旭泽,只因为他妈妈嫁给了方勇刚,就享受着跟他们一样高干子弟的待遇:从来不用为物资发愁,丰盛的饭菜按时按顿地出现在餐桌上,水果肉食样样不缺,手上永远有钱,必要时还能借光坐一坐吉普车,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
而与方勇刚有血缘关系的唯二的亲人:一个是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老父亲,一个是幼年就失去亲生母亲的儿子。他们却住在这样的地方,十几年来都过着跟贩夫走卒一样,需要为穿衣吃饭发愁的生活。
这世界,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方旭泽不是将门之外,却理所当然地鸠占鹊巢,姿态摆得比他杜少华等人还高?他坐在二层小楼里,吃着由勤务兵做出来的大鱼大肉,穿着新衣,乘坐在吉普车里,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盛景虽然不能明着挑拨离间,但她深谙说话的艺术。
她着急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唉声叹气:“怎么方毅哥偏偏周末要加班呢。他再不回来抢菜,这周就真只能吃萝卜白菜土豆了。他们领导真是,一点儿也不体恤下属。”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又颓然地坐下:“我没他们家副食粮油本儿,不能替他买。”
杜少薇果然被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吸引,问道:“方毅在哪个单位上班?”
“在一个小小的杂志社里打杂,什么活儿都得做,福利待遇还少。唉,我真替方毅哥可惜。他读书可厉害了,今年他才十八岁,却已经高中毕业两年了,中间一路跳级上来的。这样聪明的人本应该去读大学的,但方爷爷替他到处求人,最后还是没得到名额。”
她咬了咬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户口在他爸那里,因为有个继兄,他不算独生子女,当年差点要去下乡插队了。方爷爷只跟这么个孙子相依为命,方毅哥这一去,他老人家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孙子。所以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帮方毅哥求到这个工作。”
说到这里,她图穷匕现,望着杜少华道:“我似乎听说,方旭泽今年上了工农兵大学?”
杜少华都不敢看她这双眼睛,避开她的目光,抿着嘴,嚅嚅道:“旭泽哥说,是他妈妈找人找关系帮他弄的。”
盛景嗤笑一声:“是吗?”
这声嗤笑讽刺意味极浓,让杜家兄妹更为尴尬。
方旭泽的亲爸是谁,盛景从原著里知道,那是一个资本家,现在在港市。杜家兄妹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隐约知道方旭泽的妈妈与前夫离婚并划清界限,是因为对方政治的身份问题。
方旭泽因为亲爸的问题,他是没有资格去读工农兵大学的。他能进去,靠的就是方勇刚这个后爸的身份地位。
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杜少薇实在不习惯这种尴尬气氛。她从袋子里掏出两瓶麦乳精、两斤大白奶糖和一盒饼干,一网兜桔子,对盛景道:“那天你救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你别推辞。”
有了这场对话,盛景相信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救了杜少薇是事实。桌上的这点东西对杜家来说没什么,能用这点东西还了她的人情,想来杜家也能松一口气。
她便没有推辞,道:“举手之劳,真没什么的,你们就是太客气。”
她站了起来:“我现在在食品厂上班,厂里发了两盒月饼,你们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杜少薇赶紧拒绝。
她们不缺月饼吃。盛景刚才说的那么惨,她怎么好要盛景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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