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芙梨椰
说完,顾莞宁两手捂住耳朵,鼓着腮睁大眼盯着他。
程砚洲蹲下来,在她床头缓缓开口说道:“昨天跟你说打算过几年就转业,我觉得外面不太安全,过完几年再过几年再考虑,你觉得呢?”
顾莞宁微微抬起手掌做成的盖子,闻言她道:“也可以吧。不过到时候你年纪大——”
程砚洲截过她的话头,“可以就可以。”
然后伸手给她合上耳朵盖子,拿大衣围住她露出的脑袋来,程砚洲转身到门口,三两下就把门踹了下来。
门板摔在地上,震彻整栋联排平房。
顾莞宁捂着耳朵都能听到那如雷鸣一般的巨响,缩着脖子往下钻了钻。
好在门后有厚厚的帘子挡着,不至于让冷气一下就冲进来。
几声砰砰作响,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一群人匆匆赶过来,看到倒下的门板,结结巴巴问道:“程团这这——”
程砚洲刚要开口,顾鹤庭反应迅速,立马抢过话头说道:“这门都烂了,我妹妹可生着病呢,还不快把人转去卫生所!”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果然是多年不用的房子,门都烂成这样了,竟然一推就倒!”
跟来的检查部班长瞬间和两人的脑回路对上,立马点头:“对!这房子不能住人了,先把病人转到卫生所。”
那个主任头一个不答应,竖着眉毛阻拦:“不行!事情还没查清楚呢怎么能放人?”
顾鹤庭重重踹了脚地上的门板,据理力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放人了?我妹妹生病了难道不该去卫生所?你老子娘生病了难道你就把人留家里任由生死?你还主任呢有你这么做人儿子呢吗?”
缩被窝里竖着耳朵听动静的顾莞宁:“……”
她二哥刚才是不是骂人了?
在场人都被顾鹤庭吼得一个激灵,脑子根本转不了,都没察觉出他刚才拐弯抹角说了些什么。
那主任还想张口,检查部班长打断他,态度严肃:“我们可没说要放人。只不过当事人身体不好要转去卫生所关监,不及时治好病怎么接受审问?难道邱主任想不管不顾草菅人命不成?”
“你看清楚了邱主任,咱们这是营区,
丽嘉
按规定这件事出在我们营里,主导审查的该是我们检查部。怎么做,如何做,听的也该是我们检查部的安排!”
再说他们可第一时间就查清楚了,三个人都干净得很。
本来叫这些人钻进来就是他们疏忽,平白把三位关进这里又是他们理亏。
更别说现如今程团的爱人生病了,他们一定不能再由着这些人拿主意。
邱主任黑着脸,眼睁睁看着三个人离开禁闭室。
没能第一时间定下罪名处置了这三个人,邱主任心里就有不大好的预感。今天一早营区检查部的人又来插手,他就知道事情更加难办了。
原本是看处理两个团长能给他履历上添一笔才来。
部队里的人可是硬茬子,凭这个时候人人向往当兵崇尚无私奉献,一般人轻易不想招惹,否则会招来骂名。
这样的人偏偏落到他手里来,等副会长换届,他未必不可一争。
至于名声什么的,哪有到手的实惠来的重要?
卫生所。
刚从禁闭室回来,谢晓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人。
程砚洲背着顾莞宁,顾鹤庭在一旁护着,左后分别跟着两个检查兵和两个邱主任的人。
谢晓晨一看到就引着人去二楼最旁边的一间病房。
进了病房,谢晓晨去角落拧暖气开关,扭头对顾鹤庭说:“这个要过会儿才有热气,你去楼下要几张被子。”
顾鹤庭还没动,跟来的检查兵就对红袖章说:“麻烦这位同志随我下楼领被子。”
见状顾鹤庭又坐回去,理直气壮提要求:“麻烦再拿几个输液瓶子和一壶热水。”
一个检查兵和一个红袖章下楼领东西,剩下那个检查兵带着红袖章到门口站岗。
谢晓晨看看门,快速到病床边试了试顾莞宁的体温,左右嘱咐道:“今天晚上你俩轮流看着,别让温度升高。我那有我婆婆熬的姜糖茶,过会儿拿几包过来,兑上热水泡给小晚喝,发发汗。”
说完,她好奇问道:“你们做了什么才出来的?”
说到这个,顾鹤庭下意识看了眼程砚洲。
程砚洲正坐在床头,神情专注地盯着熟睡的顾小晚看。
他显然是没心思回话的。
顾鹤庭替他说:“也没啥,就,程老三卸了他们那间屋子的大门。”
谢晓晨明白过来,点着头对顾鹤庭说:“比你那横冲直撞的方法好点。”
也只是好一点罢了。
等这事过去,高低得记个小过。
谢晓晨指指门口,“我得下去值班,有事让人喊我。”
“昨天晚上联系到了小叔,他一听就立马动身往回赶,应该后天能到。”
顾鹤庭终于放下心来。
谢晓晨走前,他又想起:“小晚没吃饭,表姐你那有啥吃的也拿一点过来吧。”
谢晓晨摆摆手,“知道知道。屋里有空床,你俩随便占一个先休息。”
第113章
◎她是我女儿◎
病房的条件比禁闭室好些, 没有那种处处漏风的感觉。
开了暖气后没多久就热乎起来。
谢晓晨拎了鸡蛋糕和一兜烧饼送上来,结果全便宜了二哥。
他就跟个老鼠似的,啃鸡蛋糕都能发出声来, 啃烧饼的时候几次都差点把顾莞宁吵醒。
程砚洲忍不了, 把人赶出去吃完才放进来。
换了个好点的地方, 又没了咔哧咔哧的声音,顾莞宁却睡得依旧不怎么安生。
一会儿不是梦到自己在河里扑腾,就是梦到原主小时候那些事情。
她还梦见自己在河里被淹死了。
灵魂脱离身体, 飘向远方。
大姨接到一通电话,哀嚎痛哭哭晕过去。
二哥下了任务, 匆匆接她的骨灰回京市, 错过了找到外公他们的机会。
七七年大平反,从林场出来时,外公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了,只勉强熬了两年。
大舅妈本就腿脚有伤, 长年累月冻着,出来后三天两头生病。
她爸妈, 也就是二舅和二舅妈更惨。
二舅一条腿瘸了。
二舅妈脸上有道长疤,林场条件恶劣, 没有治疗的情况下活生生溃烂了半张脸。
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闪过。
她还看到了程砚洲。
程砚洲回乡探亲,救上来一具知青的尸体。
后来无意间发现隔壁大队迫害知青,他和县城公安局的人配合, 以同学的名义接近赵卫进取证, 临到头被发现身份。
和那名举报的男知青一样, 他被打晕扔进河里冲走, 尸骨无存。
顾莞宁猛地惊醒, “程砚洲!”
程砚洲抓住她惊慌的手, “我在这,我在。”
顾莞宁扭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合眼又睡了过去。
程砚洲给她重新掖好被子,试了下温度,比先前还烫。
他神情满是担忧。
顾鹤庭打着哈欠坐起来,“刚才怎么了?”
“做噩梦了可能。”程砚洲拧眉,“温度又升了些。”
顾鹤庭清醒了不少,脸色一变,“一晚上都没降过。”
他起身拎上棉袄往外走,“我去喊大夫,实在不行就给小晚输液。”
凌晨,谢晓晨刚和同事换完班回家。
顾鹤庭叫来一位男大夫。
男大夫让程砚洲给顾莞宁量体温,一看都三十九度了,立马就给安排上了三只吊瓶。
顾莞宁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眉心难耐地蹙起。
看得程砚洲心都揪了起来。
三瓶液输到中午,顾莞宁中间醒了一趟去厕所。
程砚洲去给她热包子的时间,回来就看到人又睡过去了。
中午吃饭,程砚洲本想喊醒她,顾鹤庭却拦道:“算了,让她接着睡吧,上午输了瓶葡萄糖能撑一阵子,晚上再叫。”
下午,温度好歹降了些。
谢晓晨一到卫生所就急匆匆上来,拿温度计试了试,三十八度五。
她皱着眉甩了甩温度计,放回盒子里。
“我办公室有炉子,吃完饭把那药给小晚熬上,等半夜她醒了喝一碗。”
“明天输液的时间挪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