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茶盏才举到嘴边,萧元度闻言顿住。
潘岳被他盯得发毛,咳了一下道:“你方才还问我怎知自己不会对第二个人动心,你又怎知自己不会同时对两个人动心。”
人非草木,养株花时间久了尚且有感情,更何况姜女这种让人目眩神迷的美人?
去年织锦会潘岳也去了,即便他没有任何绮思,也很难不在人群中注意到她,而一旦注目,视线就很难从她身上移开。
何况姜女还不是徒有其表,萧五情难自禁,爱上她再正常不过。
问题在于,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突如其来又进来一个,两下一冲突……
不用想都知道姜女对萧五的冲击有多大,萧五定然也试图阻止过姜女的侵入,只是徒劳无功,所以才会有眼下困局。
抉择总是让人纠结的。
现在还只是纠结,万一选错了,那才是痛苦无边。
最怕的就是无论选哪一边、放哪一边,最后都觉缺憾、都不圆满。
“实在不行,干脆娥皇女英!”
他们这类人,哪个院里没几个妻妾侧庶的?
潘岳没有,是因为有次云雨过后芮娘趴在他胸膛戏言,说待他娶妻那日就是两人缘尽之时。
潘岳不知她是玩笑还是当真,他不敢冒险,也确实没有瞧得上的,便就这么拖着了。
可萧五不同,就他以前那浑样儿,也不像是为谁守身如玉的人。
再者萧府已经有了九个媵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潘岳自诩情场老手,至今不过也就经了芮娘一个女人,所有的经验都是从她身上琢磨来的。
开始还人模狗样想为萧元度答疑解惑,答着答着自己也迷惑了,于是就给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被萧元度狠踹了一脚,又啐了一口。
萧元度知道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就不该指望潘岳。
娥皇女英?姜女或许不介意,琼枝必然不肯的。
就他个人来说,前世他虽没有三妻四妾,视这些也稀松平常。
但是,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些话,“你把心掰作几瓣,又怎么还能指望别人馈以全心全意?”
比起闹哄哄纷争不休的后宅,他更想要一份全心全意……
“不然这样,你试想一下,假若樊女已经找到了,不日就到你身边,你现在该如何跟姜女说这件事?以后又打算如何安置她?”
这一问还真把萧元度给问住了。
第267章 还留多少
该怎么安置姜女?
今年已是姜女嫁过来的第三年,她没有任何要与情郎私奔的迹象。
认命也好,认清形势不得不妥协也好,姜女许是真的要将萧家少夫人的位置坐下去了。
那么,找到琼枝后,该如何安置她……
萧元度从未碰到如此难以决断的事,以致举步维艰。
潘岳见他如此,暗暗一笑。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是要找樊女的,那就寻个好时机将姜女休弃便是。纵是天子赐婚,挑个让天子也只能哑口的理由还不容易?譬如婚后三年无所出之类——”
“不行。”萧元度毫不犹豫拒绝了。
亏潘岳想得出,姜女并无错处,以这个理由将她休弃,姜女以后还如何做人。
“怎就不好做人了?以她那姿容,大把男人等着呢信不信?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大不了亲自替她选一个……”
萧元度乜眼过去,眸光凌厉,眼底竟带了几分凶煞气。
潘岳讪讪住口。
接着又提了几个还算靠谱的,尽皆被他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煞人了要!”潘岳摊手,“绕来绕去又进了死巷。”
萧元度抿着唇,不说话。
潘岳乱七八糟的馊主意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两人枯坐半晌,潘岳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损招。
“依我看,你也未必就是心悦姜女,可能只是见色起意。先别瞪我!要检验这一点简单至极,就看你敢不敢一试。”
萧元度起先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道:“说来听听。”
“我这次来巫雄,经过九原郡城,闻听太守府有一舞伎名叫盈盈,善为折腰舞,姿艳冠绝一时,罕有男人见了不动心的……”
-
萧元度已是许久不曾滥酒,这晚却是大醉而归。
潘岳的到来姜佛桑已然知晓,两人久未见面,一番开怀畅饮在所难免。只是,潘岳醉不算意外,萧元度也喝得烂醉如泥却又为哪般?
脸色熏红且滚烫,浸湿的葛巾放上去一会儿就变成温热。姜佛桑轻柔给他擦拭着,他偏头躲了几下,没躲开,嘴里逸出一句呓语。
姜佛桑倾身贴近,并未听清。
想必是极不舒坦,眉心现出道道折痕。姜佛桑伸手上去,似想给他抚平,手腕却被抓住。
用得力道不大,却也挣脱不开。
“夫主?”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就那样抓着她的手放在胸膛。
姜佛桑只好用另一只手拿着葛巾继续给他擦拭。
萧元度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不甚清明地看着姜佛桑,又像是透过姜佛桑在看别人。
“夫主可是清醒的?”姜佛桑一如既往关怀备至,“若觉哪里不适,妾这便让人叫医官来。”
萧元度仍是不说话,直愣愣望着她。
他觉得姜女这双眼不能久看,否则会夺人心魄。
心里有个声音也在提醒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只怕引火烧身……
萧元度蓦地松开手,横臂遮住眼睛。
“我,”开口,声音干涩,“睡一觉便好。”
“如此,”姜佛桑起身,“妾便不扰夫主了。”
耳听脚步声出了屋室,萧元度将手臂移开,长出一口气。
“女君,奴婢怎么觉着五公子近来有些不对劲?忽冷忽热的。”
菖蒲一边给女君卸去头上钗环,一边说起五公子近日的古怪处。
“古怪么?”姜佛桑笑了笑,“想必这会儿正难受呢。”
“五公子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医官。”
姜佛桑摇头:“疾不在体肤,亦不在腠理,医官难治。”
菖蒲听完还以为五公子得了不治之症,可是观女君神色又不像。
姜佛桑想起日前钟媄说过的那番话。
若果前人留下的痕迹真能抹除,那么萧元度心里的那个人,如今还留多少痕迹?
菖蒲看向镜中的女君,一抹轻嘲在女君嘴角浮现,转瞬即逝。
翌日用过朝食,萧元度说自己要去郡城一趟。
姜佛桑听罢有些意外:“是为了太守寿辰?先前夫主不是不打算去,说让程平代为——”
“我改主意了。”萧元度说这话时背对着她。
一整个早上,他的目光都很少落在姜女身上。
姜佛桑看不清他神情,见他已做了决定,便也不再多言:“夫主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嗯。”
萧元度阔步出了主室,将衙内的事悉数交给程平,便和潘岳一道离了巫雄。
就在当天,姜佛桑再次收到汤府的请帖,虔夫人想邀她至汤氏庄园共赏桃花。
姜佛桑寻了个由头婉拒了。
钟媄道:“别是因着我俩才拒的吧?用不着,你只管去便是,我俩自会打发时间。”
“并非如此。”具体原因姜佛桑也未详说。
方婆恰巧经过,闻言就道:“想看桃花也不必非去汤家庄园,老奴听二堂守门的小子说起过,城北十里有一片桃林,桃花开得煞是漂亮,女君若有兴致,改日可带着二娘子她们去瞧瞧,今日还是别去了,今日风大,日头也不好。”
姜佛桑点头:“那就过两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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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眨眼即过。
萧元度自离了郡城,一路疾赶,直到距巫雄还有四五里,这才缓辔慢行。
过了许久潘岳才跟上,胯下健马承受着他的重量累得够呛,他自己骑在马上也是呼哧带喘。
“急、急赶着,投胎?”
刺史公子亲至贺寿,九原太守喜出望外,殷勤招待自不必说,还想多留他们几日的,结果萧五可好,就吃了个寿席,半日也不肯多待。
好在目的也算达成了,寿宴上盈盈压轴一舞,果然惊为天人。
“如何?”潘岳才歇过气,就冲萧元度挤眉弄眼。
“什么如何?”
“盈盈啊!绰约轻曼,妩媚多姿,是不是绝色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