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11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姜佛桑点了点头,话又回到诗赋上头,“夫主看得如何?”

  不如何,一看就犯瞌睡。他宁可看兵书、农书,哪怕一些杂篇也比这些有趣。

  他当然不会当着姜女的面承认,只说自己压根没看过。

  不料姜女听而不闻,自说自话道:“夫主若想在这方面有所进益,妾倒是有一妙方。”

  萧元度本不想接她这话。

  想起潘岳所言:“人家饱读诗书,在南地所闻皆是风雅之事,所见也皆是学富五车的名士才子,你呢?字倒是识得,吟风弄月会不会?不会吧!既不懂风雅,又不会讨女人欢心,怕是话都跟人家说不到一块去,唉!可怜解语花栽到个粗莽武夫手里,心意相通难于登天。”

  又想起姜女夸潘岳的话:谦逊有礼、儒雅风趣……语气透着欣赏。

  姜女喜欢的莫非是这种?

  “眼下也无事,姑且一听。”面上满是不以为意,语气也相当的勉为其难。

  姜佛桑徐徐道:“妾曾听闻有这样一个文士,因太过爱慕另一位大诗家的才华,于是便将这位大诗家的诗作烧成灰之后拌上蜜膏,每日晨起吃三勺,希图吃什么补什么。”

  萧元度听得眉心打结,一脸怀疑:“当真有用?”

  姜佛桑点头,“这位文士虽不如那个大诗家有名,后来也蜚声文坛。宁可信其有,夫主何妨试上一试?”

  萧元度哼笑:“休想诓我!既是吃什么补什么,与其焚诗稿拌蜜膏,倒不如把那位诗家的骸骨挖出,烧成灰吞吃入腹,岂不更胜一筹?”

  姜佛桑瞠目,片刻后摇头:“幸而只有夫主一人这般想,不然深埋地下的那些诗家名士岂非要瑟瑟发抖、鬼鬼自危?”

  “好一个鬼鬼自危!”萧元度蓦地大笑出声。

  姜佛桑也没忍住,扑哧一笑。

  笑罢,将那卷诗赋放了回去,“人各有所好,不必与自己为难,夫主做自己便很好。”

  萧元度一副听不懂她所言的神情,却又忍不住问道:“哪里好?”

  “夫主伟岸英俊、轩轩韶举,悍勇无比,又有雄略。才子舞墨风流翩翩,名士挥塵夸夸奇谈,夫主成不了他们,但那些人也未必就做得了将军。”

  萧元度眉峰一挑,“我怎么记得有人提醒过,我只是区区巫雄令,跟将军沾不上边。”

  似乎怕她不认账,还把话重复了一遍:“大将军何不战场杀敌逞威,偏偏屈居于小小的巫雄县城……可是你说的?”

  姜佛桑眼底写满无辜,“夫主曲解了妾的意思。浅水藏不得蛟龙,妾只是劝夫主暂时蛰伏,待得一朝风云动,自有一飞冲天时。夫主如今把一县治理得很好,自然也治得三军。”

  “你总有道理。”话说得颇没好气,嘴角却是忍不住一翘再翘。

  菖蒲在二堂门口已经走了几个来回,听着里间隐隐传来的说笑声,不确定该不该进去打断。

  正犹豫间,姜佛桑自己走了出来。

  “女君,凝香的家人找到了。”

  从积雪山回来后姜佛桑一直派人找寻凝香家人。

  凝香很早就被卖出,找起来并不算容易。天气渐热,尸身不能停放太久,若是再找不到就只能随便找个野地埋葬。

  好在,总算是找到了。

  “双亲都还健在,家也是九原郡的,与巫雄隔着两个城邑,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当年卖凝香是因为遭了灾……”

  姜佛桑静静听完,道:“命人即刻送凝香返乡安葬,再给她家人一笔银钱,勿太招眼。”

  菖蒲应下,有些感慨道,“婢子先前对凝香有诸多误解,觉得她不知好歹……不想她也是个忠勇的,婢子小瞧了她。”

  菖蒲以为凝香是为姜佛桑挡箭而亡。

  姜佛桑自己也说不清那一箭究竟是误中还是为她而挡。

  但终归,凝香的死与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困在积雪山的那晚,凝香陪她说了许久的话。

  据她所说,自从前年姜佛桑与虔夫人那一番长谈后,虔夫人就没再责打过她们,却也没有多优待,成日在庄园里做些最脏最累的活,渐渐也就被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甘心,使了好些法子才到了三少夫人跟前伺候。

  佟茹原本没打算去桃林,听说姜佛桑与钟媄去了,才特意邀集了一群女眷,就是为了与她们俩别苗头。

  凝香争取到了跟车伺候的机会,然而却是泰极生否,跟着便被掳到了土匪窝。

  即便如此,凝香还是没有放弃,还在为自己争取,所以才又到了姜佛桑跟前。

  她不知姜佛桑的谋划,还劝姜佛桑想开点,“女君,咱们先把眼前难关过了,总有跑出去的时候。你千万别灰心,也别学那些寻死觅活的夫人,死了多亏啊!下辈子还不定能不能投胎成人呢。”

第290章 卑劣是她

  是的,她并不知晓姜佛桑的谋划。

  姜佛桑心中的打算,凝香一无所知。甚至直到那个酒坛砸下的前一刻,姜佛桑都在提防着她。

  她没有告诉凝香,杜全是自己人;她也没有告诉凝香,自己已经与外面取得了联系。

  买来的吉服里缝着一指宽的布条,上面写着兵役进山的大致时辰,这些姜佛桑通通守口如瓶。

  她只是告诉凝香,“若是我们能逃出去,我把你从汤家三少夫人身边要回来。”

  凝香就很高兴……

  这些天,姜佛桑不止一次地想,若是她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凝香,凝香知道会有人来救她们,会不会多些信心?会不会能再坚持一会儿?

  或者再往前,如若去汤氏庄园那次她就从虔夫人手上把她要回,凝香是不是就不必死?

  然而她骗不了自己。

  即便时光倒流,她还是会选择做个看客。

  她不讨厌凝香,却也无法给她多余的同情,更无法给予她全然的信任,直到她再一次倒在自己面前……迟来的同情和信任又有何用?

  人死为大,所以菖蒲才说先前种种是对凝香的误解。其实算不上误解。

  凝香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走错了路、也受到了惩罚。却也没有就此消颓,换个地方仍旧重新振作,继续为自己找寻出路。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没有全然的黑与白,也没有完全的高尚与卑劣。

  但是姜佛桑想,在积雪山的那一晚,高尚的是凝香,卑劣的是她。

  “凝香可有本名?”

  “有,本名叫满愿。”

  “满愿……”姜佛桑举目望着长长的夹道,良久怅然一叹,“倒是个有福气的好名字。”

  只盼她来生能做个福气满满的姑娘。

  菖蒲咬牙恨道:“真该把那些山匪通通砍头,不然女君何来这无妄之灾?凝香也——”

  “并不算无妄。”幕后之人要对付萧元度,而她是萧元度名义上的妻子,怎么能算是无妄。

  本不想搅进萧家这潭泥沼里,待时机一到就抽身离去。只可惜,她不想杀伯仁,伯仁却早已将箭头瞄准了她。

  想起前年那次滚石事件,虽然至今也没查出线索,倒好似真是一桩意外。姜佛桑却直觉,就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自到巫雄以来,针对萧元度的大坑小陷没有断过,倒是也没忘了她,把她也算上了。

  以后这种事情还会更多,除非萧元度死,否则恐怕永远没有休止的一天。

  萧元度……死……

  姜佛桑脚步渐慢。

  “女君?”菖蒲疑惑看去。

  姜佛桑复行如初。

  时机已逝,再思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那些暗箭罢。

  菖蒲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听休屠说,五公子命人将汪造的尸身扔进了汤旦的兽园,就那样被、被分食了。”

  汤旦有一处兽园,里面豢养了颇多猛兽,如今汤旦身陷囹圄,偌大的兽园无人打理,里面的猛兽应当饿坏了。

  生为汤旦效命,死了也能为汤氏兽园发挥一下余热,于汪造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菖蒲并不知女君心中所想,见女君眼也未眨,迟疑了一下,“女君,那人,当真是你杀的?”

  姜佛桑垂眸扫了她一眼,“我不能杀人?”

  “不、不是……”菖蒲摇头。

  接下来一路无话

  才回内院不久,门吏来通传,说是冯颢来了。

  姜佛桑微感意外,冯颢不是应当在去京陵的路上?

  见了他才知,将那批毡毯送回棘原后,冯颢正要出发,突然害了场病。

  鲜少抱恙的人,罕见一病就是大病,京陵那边又不能耽搁,缣娘就改派了别人去。

  冯颢躺了十来天,病好后思来想去,还是来跟女君说上一声。

  当然,主要还是兴平那边来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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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萧元度难得清闲,用过朝食后去前衙转了一圈,很快回了内院,让她准备一下。

  “既然伤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去何处?”

  “达化城里有庙市,连办三日,且不夜禁,想不想去看看?”

  姜佛桑闷了许久,闻言的确有些意动,“容妾准备一二。”

  萧元度点头,正要转身出去,被姜佛桑叫住,“既是外出冶游,夫主这身……”

  萧元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红黑相间的窄袖锦衣,觉得确实有些不妥。

  姜佛桑便捧出布荘那边赶制的一套新衣让他换上。

  萧元度接过去了偏室。上身才发现这是南地较为流行的深衣,素色,宽袍大袖,配以玉带,总之是他从不曾穿过的式样。

  萧元度疑心姜女是因着昨日的事有意作弄他,正犹豫要不要换掉,姜女走了进来。

  “既着南衣,何不梳作南地发式?夫主大抵不会,妾来帮夫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