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这可不是随口一说,虎豹骑亲往西雍州监管,等同于把昆柱王幽禁了起来。
“女君就不怕……”
“怕昆柱王一怒之下被逼反?”
姜佛桑摇头,史殷奇的反应本就在预料之中。
再者,昆柱王若真有谋反之心,前世就不会死在史殷奇手里了——若非史殷奇将擎天柱一根根砍除,又怎会那么快招致亡国之祸呢?
“昆柱王不会反的,史殷奇要他三更死,他绝不会多活一时半刻。”
即便这一世有所偏差,昆柱王真反了,眼下她也不怕了。
“准备一下,择日出发去东宁。”
菖蒲顿了顿,请示:“女君不在,宫中总要有人盯着,婢子留下……”
姜佛桑含笑看她一眼:“你就别和似霓抢活了,也免得我落人埋怨。”
还能落谁埋怨?自然是休屠了。
“女君又拿人取笑!”菖蒲脸一红,转身,“婢子这就吩咐下去——”
姜佛桑看着她脚步轻快出了宫殿,像一只雀跃的鸟儿。
转头望了眼窗外瓦蓝的天,长舒一口气,心里不禁也盈满了期待。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临行前夕,还是被一件意料之外的事绊住了脚。
“参见大妃。”步韵轩的宫侍齐列廊下,双手交叠腹前,对来人恭敬屈膝。
姜佛桑目不斜视,径直入内。
寝殿中床幔低垂,菖蒲亲自上前将之拨向一边,就见惊惶万状的珠荧夫人缩于角落。
姜佛桑侧身看向医令。
医令上前低声回禀了一句。
待医令退下,姜佛桑的视线再次回到榻上。
在她不见任何情绪的目光注视下,珠荧夫人双手紧捂腹部,瑟瑟抖作一团。
她的眼中是深深的恐惧,对眼前人的恐惧。
她想起了离宫的王后和夭折的小王子,还有和自己一同入宫的籁音夫人……
如梦方醒,跌撞着下了榻,噗通跪伏在地。
抖索的手抓住面前的裙摆,仰头,泪眼哀求:“大妃饶命!”
第621章 饴蜜豆羹
天光蒙蒙,鸟啼声盈耳。
榻上的人挺腰坐起,眯眼看了下,屋内仍是昏暗,重又躺下,似乎想要续上方才的梦。
可惜全是徒劳。
翻来覆去,不一会重又起来,转了个边,支起一条腿靠在板臂上,几滴汗顺着额角滚落,胸膛也水光光的,起伏的弧度明显。
还没进五月,已经堪比北地的盛夏了,薄衾用不着,竹簟都烫手,一夜不得安生。
不过睡不安生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热,还有旁的。
萧元度原本是想冷静一下,只冷静了一瞬。
梦里的一切都让人回味,越回味越难忍。
拧眉觑了眼某处,试图平复,到底是无用功。
低咒一声,闭眼仰靠着板壁,左臂搭在膝上,另只手往下……
耐心逐渐告罄,心中的焦渴、烦躁怎么也消减不了,干脆放弃。
靠墙坐了一会儿,呼吸沉沉,直到晨光从门缝窗隙中钻进来才披衣而起。
由于大越的创立者屠佗和大部分官员均来自中州,中州的文字也因此成为了大越国的官方文字。
大成的许多典章制度因袭自大越,因而和中州政权亦有不少相通之处,譬如实行的户籍制度、纪年制度,以及预立太子的制度等等。
军事职官方面以金吾太尉为首,下置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再下是掌王城兵卫又或驻守边境负责四夷屯警的四安将军,即安南将军、安北将军、安西将军、安东将军。
地方上的军事官职则有将军、左将军、右将军、偏将军、裨将军、校尉等。将军一般由州牧本人担任。
东宁州控扼海藩夷蛮、地处关键,既有自己的兵马,包括步兵、骑兵和舟兵等,又有朝廷方面的驻军。
大成初立时人才紧缺,深得武王信任的蒲膺直接统管两营,文王即位后曾有意分其权,未来得及实施便薨逝。如此倒是便宜了萧元度。
不过这便宜也不是好占的。
当地民风悍勇,军卒就更是骄纵难驯——这倒难不倒他,北地的民风并不比南州好到哪里去,靠拳头说话他最拿手。
棘手之处在于蒲膺的那些亲信,以巴俭和马勘为首。
萧元度到任以后,这些人表面恭顺卖好,实则观望窥探、心怀歹念。
萧元度便如他们意,除了为驭伏王筑坟设祭之事,再未有过别的举措,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最多官署晃一圈、军中打个转,余事一概不理不问,后来干脆就见不到人了。
巴马二人见状,心中轻蔑愈甚,胆气也跟着壮起来,于军中串联鼓动,聚拢起更多军卒——有为死去的上官激愤不平的,也有纯粹不忿不服这个空降的新州牧的,悄悄酝酿起哗变之事。
蒲膺活着时不仅贪婪还不近人情,他重用的官吏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对待士卒苛刻暴虐,士兵们早就心存怨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随他们。
但他们不敢得罪巴马等人,主要也是被新州牧到任以后的表现凉了心,碍于此,不少人缄口保持中立。
巴马二人说动了一个专管粮草军械的小吏,以推他做首领为条件,骗他加入——军营之中,武器盔甲都要登记造册,凭手续才能调用,是以这一环至为关键。
到了约定那晚,巴马二人率同伙打开仓库,打算取走衣甲武器,却发现仓库空空如也。
“不好!”有人大喊一声。
跟着就见火把四起,眨眼间他们便被团团围堵住。
人群闪开一道缺口,新州牧负手而来,身旁跟着的正是那个管军械的小吏……
“你!”巴俭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情知没有退路可走,持矛就朝近处的萧元度刺去。
萧元度上身微侧的同时拔出休屠配刀,反手将其砍杀在地。
巴俭气绝当场,而杀他的人眼都不眨,连双脚都未曾移动。
参与哗变的士卒们面面相觑,纷纷弃械投降……
这场哗变从始至终都在萧元度掌控之中,或者说他乐见其成。
虽然哪些是鬼他已一清二楚,但要彻底除掉这些暗鬼,没什么能比一场兵变更方便,也能看清更多人心。
作恶多年的巴马二人被就地正法,他们的同党视情节轻重要么问罪要么撤职或调走,至于选择中立的那些则未予追究。
再根据姜女的人奉上的名册,腾出的位置全部提拔有功绩才干却一直被打压的人顶上……
利用哗变之机,萧元度彻底清除了蒲膺的一众拥趸和残余势力,令军中上下顺服,顺利接管了全军。
再不好占的便宜如今也成了他囊中之物,就是大患解除之后日子开始无趣起来。
练兵有人分管负责,军务亦有人协助处理,但他更乐于亲力亲为,不然做什么去?
为了打发时间,偶尔也会组织各营进行蹴鞠,既锻炼了体魄也可提升士气,算是为数不多的乐子。
今日又是寻常且枯燥的一天。
校场练兵之后,正打算去建造和修理军船的船坞走一趟,就见休屠远远冲他招手:“公子,你朝食还未用!”
萧元度摆手就要上马,休屠快走一步扯住缰绳,另一只手里提着个食盒:“公子,吃点再走罢,庖官已是做好了的,也不必去伙房,属下都给你带来了。”
“自己吃去。”萧元度没胃口,作势要将他踢开。
“少夫人吩咐过,让属下盯着你,少饮酒、按时进餐……”休屠显得有些为难,“属下今日整好要给菖蒲去信,到时该怎么说这事?”
萧元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收腿,拿手点了点他,随手揭开食盒。
南州也和中州一样种植五谷,不过南州最常见的是水稻,大抵是高温多雨、水源众多的缘故,这种温和的气候也极适合养鱼种果、种桑育蚕。
虽然水稻常见,但普通军卒仍以食粟米为主,佐以腌菜、酱汁,偶尔才可吃一顿荤腥。
将领和精锐部队每日都能得到少量肉食,萧元度不肯另外设灶,日常都是与寻常士卒同锅而食,是以看到漆盒内只有一碗粥食也不觉意外。
端起喝了一口,漫不经心,扫眼四周。
东宁的军营和中州还是很不相同的,全是寨楼形式,寨墙有十数尺之高,由糯米灰和沙夯筑而成,背山面海……
萧元度顿了下,看向手中的粗陶碗。
低头,又尝了一口,细细咂摸了一下滋味……
豆羹,加了饴蜜的豆羹。
军中的庖官可从未做过这个。
而且这味道……
蓦地抬头,目光如电盯着休屠。
休屠嬉笑着,见牙不见眼。伸手指了指他营房所在。
萧元度把陶碗往他手里一塞,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又回来,将豆羹一气喝光了,空碗再次塞给他,这才疾奔而去。
第622章 心火上房
蹭蹭蹭上了木楼,一阵风似地卷进营房,本能朝右手边看去。
就见榻前立着一道倩影,侍女装扮,背对着他,正仰头打量着什么。
萧元度一见,心底大笑三声,一把脱了自己上衣,纵身猛扑过去——
姜佛桑听到动静正要回头,就被扑倒在榻,而后便是天旋地转。
萧元度压着她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就扯下她遮面的纱巾,寻着丹唇所在,急切地将那鲜花嫩蕊一口吞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