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星河
天际归于宁静,牧迟青心念微动,刚要说些什么, 就听到旁边一声急急的唤声:“牧迟青!”
他整个人凝了下, 以为泄露了心生, 然而时安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宫宴的方向, 由于方才浩大的烟火, 参加宫宴人群出来了大半。
时安垫了垫脚,声音急切道:“得快些回去, 大哥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着急。”
要是再看到牧迟青不在, 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她实在不想玄月廿三那晚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时安说完, 才注意到牧迟青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不对,你刚才是不是有事要说?”
说完已经提起裙边准备下楼了。
牧迟青犹豫了一息,他今日仓惶,陡然升起的念想,还未想好该如何来说,他道:“先送安安回去。”
时安心里想着赶紧回去,没留意牧迟青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
她本想从台阶上下去,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听牧迟青问道:“安安要不要换一种更快的方式下去?”
时安眼前骤然一亮,她上来是还嫌弃摘星阁太高难爬,想让牧迟青带她一下,怎么到了下去的时候就忘了呢?
她点头,飞快地道:“要!”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大抵是第一次有人大胆到拿宁康王当载具,守在摘星阁下的沈时踪和沈时敏皆吓了一跳,在看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自摘星阁顶坠下时,两人肝胆俱裂,来不及细想就冲了出去。
——“三姐姐!”
——“三姐姐!!”
沈时踪和沈时敏从侧面绕过来,由暗处转到明处,刚到阁前就看见宁康王抱着他们的三姐姐落地,稳稳当当,连一根发丝都没被吹落——藏在了狐裘的帽子里。
两人齐齐止步,呼喊声当即卡在了喉咙里,上下不能,尴尬无比,却又不敢调头离开。
前面,牧迟青连一个眼神都奉欠,他收回放在安安腿弯处的胳膊,扶着安安站在地上站好,“有没有被吓到?”
时安捂着胸口,然后摇了摇头,虽然很高,但对方也不是一次直接落下的,只是心跳好像加快了些。
她理了下狐裘的下摆,一抬头便看见了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弟弟妹妹。
时安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亮了亮,道:“太好了!”
可怜沈时踪和沈时敏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两人战战兢兢地看了眼站在三姐姐身后的宁康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只狼犬,威胁嫌弃之意根本不屑隐藏。
最后还是沈时敏大着胆子拉了沈时踪一把,低眉顺眼,十分乖巧地道:“三姐姐,我和时踪不放心你……”
她言语未尽,但是意思表明了,与其说是回答时安的问题,不如说是说给三姐姐后面的那个人听的。
时安点头,她正高兴呢,既然弟弟妹妹都在这儿,那沈时寒兴许就不会注意到只有她一个不见了的事了。
她朝弟弟妹妹那飞快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折返回去,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吉祥结,放在牧迟青手中,声音轻快:“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明天大抵是见不上的,早些说句喜庆的话,她的愿望很简单,不求万事顺遂,只求小反派能喜乐平安。
在时安离开后,牧迟青站在原地,许久后,握着绳结的手慢慢篡紧。
回去的路上,时安拉着沈时踪和沈时敏对口供,以防万一,大哥要是逐个击破,他们交代的东西要完全一样,不能掉链。
沈时敏积极配合,认真记自己的部分;沈时踪顶着一脑门的疑问,但在三姐姐的盯视下,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一路从摘星阁到宴会大堂,烟火结束,之前出来的人早已重新进了堂内。
沈时寒果然在门口,沉着脸审问姗姗来迟的三个人:“方才去哪了?”
时安对弟弟妹妹招了招手,让两人先进去,然后一把挽住沈时寒的胳膊,撒娇道:“今日除夕夜,大哥干嘛这么凶嘛。”
她说了一句,在沈时寒开口前,紧跟着解释道:“方才烟火,挤来挤去看不见,所以才和敏敏他们就近找了个高点儿的地方。”
沈时寒脸色缓和了些:“当真?”
时安点头,生气道:“自然是真的,大哥难道不信我?”
沈时寒道:“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不过因着今晚是除夕夜,还在宫中,妹妹又不是一个人离席的,沈时寒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把人重新领回了位置上。
席上,小太子年岁不足,熬不了这么久,已经打起了瞌睡,大抵是宫宴前被嘱咐过不可睡觉,所以仍坚强地睁开一半的眼睛,一晃一晃地点着头。
时安多看了两眼,觉得牧迟青小时候大约也是这个样,毕竟太子和他还有些血缘亲情,得唤他一声表叔叔。
除夕宫宴在子时前结束,众人纷纷乘坐马车打道回府。
时安上马车前特意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宁康王府的马车,想到她回去后便没有在宴席上看到牧迟青,心道,对方大约是直接回去了。
转角,五匹黑色的骏马垂首安静的站立,在相府的马车离开后,牧迟青才收回视线。
林镇有些不解:“殿下为何不亲自送三姑娘回去?”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之前去上京行宫,三姑娘便是坐的殿下的马车,这回三姑娘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
牧迟青闻言看了眼手中的绳结,道:“除夕夜,便不让安安为难了。”
子时四刻,辞旧迎新的钟声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沈家的人大都皆聚在前厅守岁,小辈们围坐在一起,摇着签字玩飞花令,也不是各个都参与的,不参加的便坐在旁边打趣说闲。
这会儿放下手里的签令,纷纷跑去窗边,打开帘子一瞧,外头果然飘起了雪花,还没一会儿呢,便洋洋洒洒地往下落了。
——“这要是能下一夜,明儿庭前一定要积上层厚厚的雪。”
——“这个点儿落雪,一定能落上一夜的。”
冷风顺着打开的窗沿吹进来,期间还夹杂着几粒冰凉的雪花,把前厅里的暖意带出去了一半。
不一会儿便有人出声催促:“看过了便放下帘子吧,再看会儿,暖意就散光了。”
时安坐在桌前,喝了口果茶,没去窗边凑热闹,同样没去的还有沈时踪,对方刚才就坐了过来,像是有话要说,只是这飞花令玩了好几圈,也不见他说话。
这会儿见人都到窗边看雪去了,他才犹犹豫豫的凑近,压着声音问道:“三姐姐,你和宁康王关系很好吗?”
他没敢胡说,怕挨揍,但不问又实在忍不了,而且他藏不住事情,方才宫宴结束回府时,父亲就看出他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被他勉强搪塞了过去。
时安点头,她毕竟不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倒是不用瞒着,就是原因不太好说明,她道:“先前受过宁康王一次相助,便熟悉了起来。”
时安看向沈时踪,问道:“怎么了?”
沈时踪脸上发烫,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之前还说,还说过宁康王的不是。”
时安闻言不由笑了下,安慰他道:“这有什么关系,你瞧大哥横竖看宁康王不顺眼,我也没有同大哥置气啊,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都是正常的。”
沈时踪被安慰到了,点点头,果然三姐姐只是心善知恩,才不是沈时敏说的什么‘三姐夫’!
他这般说服了自己,高高兴兴地去看雪了,结果其他人已经落回了帘子,他总不好再去掀一遍,只好又坐了回来。
众人没发现方才的小插曲,热热闹闹地又玩了起来。
老祖宗年纪大熬不住,已是提前睡下了,不然现下该挨个磕头讨上一份压岁钱,不过他们也不必守一个大夜,等子时过了便回屋歇息。
另一边,长辈们聚在一起吃茶。
沈长河握着萧夫人的手,笑着问道:“方才在想什么这般入神,唤了你两声都未听见?”
萧夫人轻轻抬了下下巴:“在看咱们的女儿,这是小平安回来过的第一个新年。”
沈长河感慨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是啊。”
小平安在道观养大,一直不在身边,他总担心女儿能不能过正常的生活,要不要从孩童时期教起,没想到女儿适应得比他想象中要好上千倍,实在是万幸。
萧夫人看向女儿,想起今晚在宫中,看到女儿和宁康王站在一起说话的场景,她当时并未出声制止,因为女儿看上去十分轻松自在。
想到大儿子在上京行宫央她的那些事,萧夫人垂眼捧起茶盏浅嘬了一口,心下有了几番计较。
是该带安安多出府走动走动,都城才俊颇多,见上一见并不妨事。
第67章
◎我心悦三姑娘◎
守夜结束之后, 众人四散各自回了院子休息。
睡下前,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上线,别别扭扭地送上了一段吉祥话, 也不知是在哪儿学的,很是有模有样。
时安咋一下听到它声音, 还有些怀念,于是关心了一句, 问道:“你的能量已经补充好了?”
系统打了个结巴, 丢下一句:“快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又沉寂了下去,像是没完成功课却意外撞见了老师的学生,唯恐被逮住问个不停。
时安被它逗笑了,杏眼弯了弯,拢了下被衾, 闭眼入睡。
大雪飘了半夜, 在庭前积了厚厚的一层,不过正月初一这日却是个大晴天,昨晚的雪花早在后半夜便停了。
日头照在白色的积雪上, 反射出亮色的光, 映得小院明亮了几许, 感觉比平日里更早天亮。
时安换上新衣后,从廊下走过时, 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顿时从鼻腔到胸前都充满了冷冽了气息,冰冰凉凉却并不冻人。
古人的新年规矩繁多但并不死板, 从初一至初五, 时安跟着沈家的人好好体验了一把大盛的风土人情, 颇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愉快。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还记得自己的正事,等解开了牧迟青的心结,就回去。
初五之后,时安便没闲下来过,跟着萧夫人出门拜访,参加聚会,或是在相府待客,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哪怕只是在旁边坐着。
时安朝萧夫人看去,对方正在同另一家的夫人说话,笑意盈于颊上。
她心道,去年她刚回府,萧夫人怕吓到她,所以出门也不怎么叫上她,大约是觉得她这半年适应得很好,所以才觉得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可惜她并不真的是沈家的人,倒有些辜负萧夫人的良苦用心了。
元宵前一日,时安同萧夫人去温博侯府做客。
温博侯府亦姓萧,可见亲切,时安被侯夫人拉住手,热情地问了好一些问题,直到她有些答不上了才被放过。
侯夫人叫过自己的小女儿:“小七,带安安去你院里坐坐。”
萧灵文得了指示,俏皮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亲亲热热地挽着时安的胳膊出了前厅。
萧灵文有一阵子没同时安说话了,见倒是能见到,比如除夕宫宴,可惜没能说上话,她有点儿遗憾:“上回去行宫路上,沈家姐姐你没来,我赢了好几回呢。”
她只知道时安有事没能过去玩叶子戏,具体是什么事情,萧凌桓没告诉她,沈时敏也没有讲,所以不知道时安是被宁康王叫去了,还提前到了行宫。
时安笑笑:“可惜没能看到。”
两人说笑着往萧灵文的住处走,离前厅有些远,所以走了有一会儿,萧灵文性子活泼,嘴甜又讨喜,时安几乎没察觉到路长,能同沈时敏做手帕交的,都不是斯斯文文一言不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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