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星河
过了片刻,牧迟青才迈步进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弯弓前表情出神的时安。
牧迟青眉心动了动,走了过去:“安安还记得这柄弓吗?”
时安当然记得,这是有一年她送给牧迟青的生辰礼,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明知道是对方是在哄她心软,却还是有些出神。
牧迟青把弓拿在了手中,手心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十五岁那年,安安送给我的。”
时安没有接话,她抿了抿唇,转身去了火炉旁坐下。
牧迟青看出了安安的抵抗,他心道,不急,安安已经愿意跟他说话了,而且今晚他会告诉安安上回没有说完的秘密,安安知道后,大约就会原谅他了。
围场上的吃食和王府中的完全不一样,时安细细嚼了嚼,意外觉得合口。
待用完了晚膳,便是为夜狩做准备。
时安没什么要准备的,她什么也不懂,反正会有人替她准备好的。
牧迟青拉了拉时安披风上的帽子,仔细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叮嘱道:“安安若是受不住风,一定要与我说。”
虽说山林的风不如草场上烈,但晚间还是带着寒意的。
时安点头,没在这事上同牧迟青置气,若是冻着了,难受的只会是她自己。
出行前,牧迟青不放心,又折了回来,问:“安安要带手炉吗?”
时安摇头拒绝,她骑在马背上还捧手炉,要是一个不稳当得摔下来。
牧迟青问完,也觉得不妥,于是不知从哪拿了一对鹿皮手套给她。
大帐外,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明月高悬,只能看到天边的一点儿星星。
时安上马前,朝远处的几顶营帐看了一眼,帐子里点着灯,却不像有人在,大约也进山林夜狩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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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格杀勿论◎
夜间的山林比白日里更为静谧,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这不是时安第一次和牧迟青同乘一骑,但上回是白日,对方的存在感并不那么强烈, 此刻四周被夜色包围,时安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牧迟青的心跳声。
从草场至山林, 牧迟青没有给时安准备的时间,便卷起缰绳策马朝前奔去, 时安呼吸陡然一滞, 杏眼圆瞪,死死拽着马背上的鬃毛,身下的黑马嘶鸣了一声。
牧迟青笑着移开她的手,圈住人,压在马背上, 声音隔着夜风传入耳中, 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恍然:“安安,别怕,我带你跑一段!”
他呼出的气息打在时安的颈侧, 温热剧烈, 染出了一片绯红。
时安躲在他的怀里, 感受着失重带来的心魂离体,全身的血液随着骏马一起向前奔腾而去, 恐惧从心口跳到了嗓间, 又被悄然咽下。
她手脚一齐热了起来,那些回家的念头被抛在了角落, 生死边缘什么都来不及去想, 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她和牧迟青两个人。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长, 穿过草场, 再往前,就正式进了猎场。
黑马在稀疏的林间穿行,速度渐缓。
时安得以直起了身子,她还未从刚才的疾驰中回过神来,此刻心跳得十分剧烈,额角的碎发间泌出了几丝细汗。
牧迟青似乎笑了下,问道:“安安喜欢吗?”
时安手脚蜷了下,有些发麻,她想说不喜欢,却忍不住点了点头,惊慌无措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此刻竟生出几分意犹未尽。
牧迟青眼角勾了下,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她,贴着她的耳廓道:“安安替我拿一会儿。”
说完,便夹了下腿,身下的黑马收到了指令,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速度不快,但时安仍被吓了一跳。
她慌张地拉住缰绳,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眼见着就要撞上前方的树,忍不住喊了一声:“牧迟青!”
低低的笑声传来,在撞上的前一刻,牧迟青的手握了上来,黑马陡然转身,时安被甩出去的瞬间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牧迟青腰力强悍,一手拉住马鞍,一手圈着怀中的人,转瞬间,就游刃有余地回到了马背之上。
时安抚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刚才她真的以为要死了,手脚发软,声音打着颤:“牧迟青!”
牧迟青赶紧地同她道歉:“我错了,安安,不该吓唬你的。”
说完,有些委屈地道:“可是安安明明说了喜欢。”
时安抿嘴,想起方才自己确实点了头,一时理亏,恼羞成怒,硬邦邦地道:“不喜欢了。”
这么一岔,方才的惊吓便过去了,只心口处还余一点惊惶,这一点细密的颤栗如同猫咪的爪子,忐忑又大胆地勾着她。
时安解开了一点披风,让山林间的夜风从发间穿过。
牧迟青看了两眼,手臂不自觉地环得紧了些,他俯身凑近,问道:“安安想要什么?”
时安几乎要脱口而出想回家,只是话到口边便反应了过来牧迟青并不是这个意思,对方只是在问她要什么猎物。
她看了眼四周,只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却看不见猎物的踪迹,夜色就是最好的伪装。
时安抿了抿唇,咽下了话音,说道:“随便什么都好。”
她陡然落寞下来的表情清晰地印在牧迟青眼中,牧迟青的唇角也跟着垂了下来,他弓起身子,连人带披风搂住,低垂下的脑袋搁在时安的肩上,一个密不透风的深拥。
时安有些难耐地动了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唤声:“安安。”
她动作微滞,咬了下唇瓣,问道:“怎么了?”
这儿黑漆漆一片,侍卫又没有跟过来,牧迟青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疯,她大约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却不想听到一句:“安安,我活不久了。”
猝不及防,时安当场愣在了原处,几个呼吸后,她冷着脸道:“生死大事,不要胡说。”
过了片刻,身后的人轻轻笑了笑,就在时安准备松口气时,他道:“嗯,所以我没有胡说。”
牧迟青懒散地挑了挑眉,声音听不出悲喜,却带着一股异样的满足,他道:“至多三年,也不算很久,所以安安再陪我一段时日吧。”
他每一世都活不久,原以为还有五年的,只是这一世身体的衰败似乎来得更快些,已经有了征兆,大约连三年都坚持不到了。
但是安安会陪着他的,牧迟青心满意足地想着。
而被他拢在怀中的人手脚冰凉,方才因为紧张惊险暖起来的身体此刻像是突然坠进了冰窟,令人窒息的深水逐渐没过她的口鼻,挣扎不能。
时安忍不住扭头,想看看他,却因为被抱着,连余光都看不见。
牧迟青唇边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很是高兴,安安没有反驳,那就是愿意陪他了,他说道:“在马车上,安安闻到药味是吗?”
时安闻到了,但牧迟青那时的样子并不像是生病之人该有的模样,所以她才没有起疑。
她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现在就回去,回皇都!”
牧迟青被一片暖意塞满了胸腔,他想看安安为他多着急片刻,却又舍不得安安难受:“夜狩不能空手回去,答应安安的,随便什么,总要捉住一只猎物。”
时安紧蹙着眉,她若是知道牧迟青生病,根本不会答应来围场,“牧迟青——”
后背被轻轻抚了几下,牧迟青温声哄道:“没事的,安安,我并不是生病了,只是轮回的大限快要到了。”
他轻描代写地说着耸人听闻的话,好似快要没命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时安呼出的气息都在打颤,不同于之前的兴奋,现在是害怕,她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一方面希望这是牧迟青为了骗她留下而使的伎俩,一方面却又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
山林间的夜风不知何时变大,吹得她胸腔轰隆隆作响,她掐着手心道:“牧迟青,我要下马。”
她说完,没有等牧迟青答应,直接翻身往下跳,以她的经验,若是没有人接,不约不是骨折就是崴脚。
牧迟青陡然一惊,在她前面翻身下马,揽住人后将其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
时安站稳后第一件事便是朝牧迟青看去,对方与之前并无不同,精致漂亮的眉眼依旧鲜亮昳丽,丝毫未有损毁,没有病容,那就是对方说的,轮回的大限要到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唇瓣被咬出了个深深的齿痕,在牧迟青试图哄她时,问道:“为什么之前不说?”
牧迟青无奈:“元宵夜,我在同安安表白心意,说出来实在太煞风景。”
时安摇头:“之后明明还有许多机会。”
若他说了,她大约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的,不会逼他放手的,她大约会改变心意,问一问系统两边世界时间的流速能不能再改一改。
牧迟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眼睫微垂,说了同元宵那日一样的话:“愿安安爱我。”
时安瞪着眼睛看他,眼眶沾着水雾,几乎是想立刻转身立刻,牧迟青固执地想要她的真心,直到迫不得已,才愿意说。
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飞快地眨着眼睛,不让水雾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抬着下巴,侧过半边身子,不让牧迟青看她,带着鼻音问道:“来的路上,我让你念书,你中间停了几下,是不是因为难受?”
片刻,未等到答案,时安径直往回走,立刻被人伸手拉住,无奈又委屈地道:“是。”
他说完,急急找补道:“只是一时难受而已,没有大碍的,每一世都是这般。”
时安瞪了他一眼:“哪里难受?”
牧迟青:“心口。”
心口抽搐似的痛,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每一次都只有几息时间,却宛如受到了凌迟之刑,长箭贯穿而过。
他没有说,只道:“安安,不碍事。”
时安不信他:“我们回皇都!”
碍不碍事,让太医诊断过再说,他说了不算。
牧迟青扯了扯唇角,不知该不该提醒安安,那些太医都是听他命令行事,即便真的诊断出来他身染绝症,他不让,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敢说。
时安抿着唇,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连夜回去。”
片刻后,牧迟青颔首:“好,回皇都。”
他翻身上马,俯身朝她伸手,在就要碰到时安时,猛然一个侧身,躲开了暗处破空射出的利箭。
箭矢钉进了前面的树干,晃了几下,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时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直到听见牧迟青的声音:“安安,上马!”
只是第二次,她仍旧没有抓得住牧迟青的手。
山林中冲出一队人马,领头之人势如破竹,冲着两人之间疾驰而来,在经过时,一个侧身,弯腰捉住时安,把人拉到马背上后,便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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