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兰菜
五六岁的小孩子突然离家,又被反复交代要谨慎小心,讨好陛下,正是情绪敏感之时,面对阴沉沉的严肃老头和温和谦逊的年轻兄长,天然地偏向后者,对张可前更加亲近。
众人井然有序入住到自己的房屋,却在这个时候,远远就听到冲天的哭嚎,声音越来越近,几个内侍抓着孩子的手脚抬下车,乱中那孩童挣脱,死死扒着车架不放,内侍们想动蛮力,又怕伤到他,无可奈何。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刘绪有气没地撒,听到尖利的哭声就心烦,抬脚走过去厉声呵斥。
那孩童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一个内侍匆匆跑到刘绪跟前,弓腰哈气,怕在刘绪这里留下坏印象,急忙解释:“咱们小郎君是青王殿下之子,从青州过来,奔波劳累,身体不适。”
内侍挤眉弄眼,将“青州”二字咬重。
刘绪立刻想起来,是孙婉芸求情,多加的那个孩子,心头泛起厌恶,皱着眉冷声说:“我瞧着像是水土不服,你们还是速速回青州吧。”
张可前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走过来,温声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内侍察觉到刘绪的抵触,他们二人不和,急忙转向张可前求助,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张可前仔细打量那个孩子,生龙活虎,力气惊人,根本没有病态,他上前一步,凭着在家带弟妹的经验哄得那小孩童止住哭声,松了手,稳稳落到张可前怀里。
“相公,孩童陡然离家千里,惊惶失措是正常的,请相公莫要多加苛责。”张可前抱着孩子上台阶。
“不成体统!”男人抱孩子实在是不伦不类,刘绪看不下去了,拂袖而去。
张可前不在意他如何想,只低头温声安抚孩子:“不用担心,陛下很好,不凶人,特地派我前来保护各位小郎君。”
徐敛很久没有被人抱过,待在张可前的怀抱里感到分外满足,他抽动鼻子,惊慌逐渐被抚平。
“那个老痴汉要是打我手心,也可以找你吗?”徐敛怯声道。
张可前想了想,回答说:“他是当朝相公,官位高,职权大,郎君若是受了欺辱,可以来找我,我替郎君转告陛下,陛下发话,刘相就会收敛一二。”
徐敛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想起父母的叮嘱——讨好陛下。
只要有陛下撑腰,他在幽州就无恙。
因为住所有限,一间卧房里摆了个大通铺,可以住下十来个人,徐敛有张可前的安抚,没那么害怕了。
晚上徐敛安然就寝,卧房里却是听取呜声一片,跟他一起来的衡江王之子徐冲。
徐冲眼睛红肿,爬到徐敛床铺的位置上,扒拉开徐敛的眼皮。
徐敛惊吓,猛地伸手推开他,“你做什么!”
徐冲抽噎,打一个嗝儿,“你怎么不哭,你不怕了?”
“我从来就没有怕过!”
“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徐敛心虚地飘了飘眼光,还是嘴硬,“下车以后我就不怕了,张助教说了,陛下会保护我们不打手心!”
其他人闻言皆是愣住,止住哭声,围过来,好奇地望着徐敛,“真的?”
众目之下,徐敛虚荣心膨胀,添油加醋:“当然是真的,张助教抱着我亲口所说,都是那个姓刘的老痴汉主张要我们来幽州,只要听陛下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有人为徐敛的话证明:“听我父亲说,这确实是刘相的提议,连人选都是他敲定的。”
“陛下好可怜,被他欺负成这样……听陛下的话,真的可以回家吗?”
徐敛坚定地说:“当然,那痴汉毕竟年纪大了,陛下很快就能扳倒他!”
虽然很奇怪,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见徐敛一脸笃定,倒叫质疑的人脸红,认为是自己孤陋寡闻,见识不足。
而且徐敛是在来的时候就闹得最厉害的人,他都不害怕了,其他一直在夸奖声里长大的孩子更是掩盖住惧意,不肯落于人后。
因为住得近,徐敛的话迅速传遍各个房屋,还未开课,所有宗室子已经同仇敌忾,一致仇恨刘绪,祈祷陛下尽快把刘绪打下天牢,还他们自由。
徐敛满足地享受羡慕和崇拜的视线,只要确定没有危险,他就又能安下心过起青州小霸王的生活,甚至没有父母管束,他感觉在幽州待着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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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上当
“好生给陛下卖命吧。”
国子监与女医学院在敲敲打打的装修声里正式开课, 给宗室公子配备的是名师博士,而女医学院这边连字都不认识,只能画图认认药材,而且国子监里学习时间充裕, 女医学院只能等下工以后, 点着蜡烛上课。
高筠途经国子监临时设置的课堂, 听到朗朗读书声, 顿时计从心来,跟工部官员沟通, 国子监外还有几条路没修, 请求过去修补。
工部以为是疏漏,惊吓之下同意了。
于是高筠带着人到国子监课堂外,役人一面修路, 一面支起耳朵偷听, 到了晚上高筠再仔细给她们讲解,理解以后进行背诵。
徐敛等人在课堂上困倦地闭着眼睛偷睡时,一墙之隔外是无数道渴求的目光,沙土上的勾画, 承载了崭新的希望。
不久以后, 受征的士子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新都土地。
赵应中被领着拐进一条小巷,几乎没什么人,咯噔一下, 警惕心升起, 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到此处, 杀人灭口。
“赵郎君, 你怎么不走了?”引路的官员不见赵应中跟上来, 回过身询问。
赵应中身体一哆嗦, 颤声道:“不是去见陛下吗?”
官员恍然大悟,笑道:“这正是去见陛下的路。”
赵应中以为被戏耍,心里不舒服,暗道:“此人拿我当傻子骗?带我见的是哪个皇帝,真要去了,可不就是面见先帝!”
“赵郎君有所不知,宫室尚未建成,陛下不愿兴师动众,特地挑选了住户稀少的萍水街,往里走拐过去,郎君就可以看到禁卫军。”官员观他神色,似乎不信,便又耐心解释。
赵应中半信半疑,小心地踩着步子往前走,提心吊胆地拐过弯,果真看到肃立的禁卫军,不远处还有过来巡视的队伍,见到他们一行人,禁卫军的眼光立刻变得尖利,迈步出来一个禁卫,举起手里的武器,声音响亮:“什么人!”
引路的官员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令牌,双手呈上,并道:“受征士子来都面见陛下。”
禁卫放行,赵应中和其他几人忐忑不安地往里走,即将见到皇帝,紧张悄然升起,胸口咚咚直响。
穿过几道圆形洞门,赵应中一行人走上长廊,沿路宫女内侍肃色前行,秩序井然。
赵应中在一间十分朴素的房屋前停住脚步,他以为会是高梁豪宅,谁知跟普通的宅院没有什么不同,简直不能将其与皇帝联系在一起。
过不久,传话宫女出来,让他们进去面圣。
入室,赵应中垂首跪拜,堂前传来一道不含情绪的女声:“哪个是写《论女医》的?”
赵应中胸口中箭般,当即流下冷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应中视死如归,跪着往前,约莫两步的距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埋头闷声道:“陛下,正是草民。”
啪地脆响,徐璎拍掌,“不错,很有想法,我想请你入御史台,指出政事的疏漏之处,以便纠正,不知你可愿意?”
赵应中诧异地抬头,脖子钝得咯吱响,年轻的女帝满脸欣赏,嘴角噙笑,但她的笑容在宽厚谦和里隐含威压,五官线条凌厉,手背青筋凸起,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大权,赵应中吓得脸色灰白,战战兢兢地咚一声,把头狠狠砸在地面上。
“陛下厚恩,必不辱命!”
有官能使鬼推磨,哪怕是火坑,赵应中也心甘情愿地跳。
徐璎忍不住呲了龇牙,动不动就叩首,把头砸个血窟窿,太吓人了,赶紧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各自封了官职,开始发放任务。
每日要挑出十条错误,无论大小,完不成的可以直接回家,超额完成发奖金,走徐璎私库。
受封的几个人离开沧浪斋,摸不准女帝打得什么主意,怎么还有人花钱买气受。
“陛下特授官职,又从私库里拿钱,目的不在封口,其实是为国家大计考虑,弥补政事过失,总是听闻许多人说陛下是有大德行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众人皆是感慨,懊悔自己前些时日的轻狂,又感激女帝的宽容大度,给自己报国的机会。
受到赏识的赵应中听他们一讨论,陛下并非是要动手清算,心里登时烧起烈烈激情。
不过等赵应中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难题在何处,批评也是一门艺术,如何有理有据挑出十个错误进行批评更不简单,起初还容易些,等他们把明显的问题都挑完,接着找不能重复的新问题时就彻底卡住了。
御史台其他官员每日悠哉地喝茶,赵应中等人挠破头找茬儿,来幽州前乡里乡亲敲锣打鼓地相送,这要没几天就灰溜溜地被赶回去,多丢人!
每日上朝,就是赵应中等人的汇报时间,百官要听一遍他们是如何挑刺的,被点到的部门如同公开处刑,脸烧得如同猴屁股,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脾气不好的当时就发作,站出来呛回去。
被反驳,说明他们的批评有问题,赵应中等人接受不了,立时回怼。
你来我往,朝堂如菜市场一般,每日上演精彩对骂,打破昏昏欲睡的氛围,徐璎看得津津有味。
赵应中熟悉起自己的职责,做得越来做得心应手,既做了官,又在朝堂上骂得酣畅淋漓,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很快就将明日上朝要列述的东西写完,浑身轻松,到点回家。
走在路上,赵应中即将到家,拐弯之时眼前忽地一黑,猝不及防被套了麻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痛,又是棍子,又是拳脚相加,打得赵应中哎哎直叫唤。
雨点似的拳头落尽,赵应中半死不活地蜷缩成一团,窝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揭麻袋,只能无奈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无能为力。
半晌过后,痛意渐失,赵应中缓过来,撑地爬起身,拖着满身伤痕去官衙门口击鼓。
赵应中被套麻袋打闷棍的事情不胫而走,朝中官员狠狠吐了一口恶气,官府查不到真凶,背后不停有人指指点点,赵应中不禁怀疑他们沆瀣一气,故意掩藏凶手,怒从心头起,当天就跑到沧浪斋告状,指责官衙办事不力。
看到肿成猪头的赵应中,徐璎强忍住笑意,严肃地偏过头说:“这件事很严重,不能轻易放过,让大理寺来查。”
“谢陛下。”这份重视令赵应中感动。
谁知刚出来,跟他一起封官进御史台的士子听了脸色顿变,说道:“赵兄有所不知,你前日在朝上说的那个太乐署丞就是大理寺卿的侄儿,大理寺怎会帮你调查真凶!”
说不准就是大理寺卿给侄儿出气,这才有恃无恐地动了手,就算官衙知道些内情,也不敢说话。
赵应中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他竟然将朝堂上的人得罪了个遍,如坠冰窖一般,通体发寒。
完了,上当了!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迷失在肆意弹劾里,走上孤臣之路,现在唯一能倚靠的只有皇帝,如果失去君心,他受到疯狂报复,不死不休。
其余人也意识到了,只可惜为时已晚,他们走到这一步,再无法回头。
赵应中打个寒颤,当初多想做官,现在就多想逃离,女帝实在太可怕了。
“好生给陛下卖命吧,有陛下庇护,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旁边的人拍拍赵应中的肩膀。
赵应中三魂动摇,七魄俱散,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尾随,经过拐角,总害怕当头一棒,整日疑神疑鬼,不出几日,身形愈加消瘦,直至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徐璎听闻赵应中请了病假,派太医前去,她可不想每日的节目就此停播,赵应中挑刺还挺有意思的。
太医到赵应中家里摸脉看诊,给他扎了几针,又灌下去几副汤药,赵应中幽幽醒来,恢复几许清明。
友人来探望,“你可要早些好起来,不可请太多时日的假,没了官位就遭了!”
赵应中张大眼睛,友人的话很有效果,第二天他就有了下地的力气,带着死白死白的脸上朝,吓坏众人,惹得老御史一通弹劾。
徐璎看得不忍心,这是什么劳模,坚持带病上班,放轻声音道:“不如再歇息两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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