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藏
真真甚至“解放”了甸海。
他想起那一天阿弥庙里,李丹和他说过的毁灭之神,毁灭却也是再生,甸海每年有多少人被拐卖贩卖,有多少警察死在甸海河。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离真真很远,因为……他从未真正追上过真真的脚步。
她十四五岁时,他勉强还可以站在她身旁,为她视线生日愿望去看她的哥哥。
她十八岁时在做的事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足以载入历史,而他还停留在原地。
“顾青养母的时我也听说了点。”助理看了一眼杜三妹,知道她听不懂普通话,还是下意识小声说:“她妈妈可怜也可恨,听说卖掉的那两个女儿,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是卖给了大她二三十岁的瘫子,十三四岁就开始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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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里,顾青请了律师一起过去。
杜妙不懂普通话,就不停的哭着重复:“没得选,我没得选……我没收钱,钱是我男人收的……”
律师在外和顾青说明了情况,杜妙的大女儿或许可以狡辩是送养,但她小女儿是卖给了泰蓝的人贩子,伪装成老夫妻的人贩子,很早之前就在泰蓝落网被抓了,是洗不清的。
况且现在杜妙这桩案子是新泰蓝王亲自抓的典型,从调查到取证再到来云京抓人,都是新泰蓝王负责,杜妙是绝对会被移交回泰蓝警方的,顾青自身难保,律师建议他放弃为杜妙辩护。
顾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低着头,不想让过来过去的人看见他的脸,疲惫至极的问律师:“她移交回泰蓝……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律师皱着眉说:“最少十年以上,泰蓝王在整顿甸海,她又是典型,可能会更糟糕。”
更糟糕。
顾青想起孟真在电话里警告他,他的养母或许会被枪决和终身□□,之前他不信,但现在……他不得不信,新泰蓝王在追求孟真对吗?他们生意上也关系密切。
孟真何止是在云京只手遮天,她在泰蓝要是想让杜妙被枪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杜妙就算再错,也罪不至死……她还有一个女儿在等着她回去。
顾青握着的手指不停在颤抖,他神经上彷佛到了极限,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颤动。
手机突然响了,他浑身剧烈抖了一下,是医院的电话,他像是畏惧一般拿着手机看了很久,直到律师提醒他,他才接了起来。
颤抖的手指按了两下才接通。
他喉咙里干哑的“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医生和他说:“麻烦你来医院一趟吧,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你父亲顾坤抢救无效……”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之后的话全没听清,只听见医生在说一个时间,这个时间似乎是顾坤的死亡时间。
这些声音忽然让他特别晕眩,特别想吐,他木愣愣的扶着律师站起身,拄着拐杖朝洗手间去,可还没走到就踉跄着差点摔倒,扶着墙吐了出来。
许多叫声,许多人避开他。
顾青站不住的跌跪在地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晕眩和呕吐,顾坤死了,只剩下一串死亡时间的数字。
其实,他没有叫过顾坤几次爸,他心里是恨他怨他的,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和顾坤亲近,可是这些年顾坤瘫痪,他们住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回家顾坤总会在等着他,渐渐的他身边只剩下顾坤……
顾坤死了,杜妙要被抓回甸海了。
他身边还剩下谁?没有了,他又一次被所有人丢下了,又一次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母亲把他放在顾家的门口,小声和他说:“你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去给你买冰激凌,很快就回来,很快。”
他就那么站在夜色里,看着母亲快步跑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想起那年的大雪地里,孟真丢开他的手朝她的哥哥跑过去,他脚很疼,在雪地里拼命喊孟真,不要丢下他,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可是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回头。
好像他从来都是孤零零的,被丢下的那个。
顾青眼前发黑的倒在地上,倒在他吐的污秽之中,像是他从一开始就烂掉的人生。
等他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院里,床边站着干瘦的杜三妹还有顾萧。
“你醒了。”顾萧叹了口气,对他说:“医生说你没什么事,只是颅压过大,你做过了开颅手术要自己多注意。”
顾萧沉默了几秒钟,才又开口说:“你节哀……”
顾青知道,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开颅手术、截肢、公司濒临破产、养母被抓、丧父……
他现在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是杜三妹还在一遍紧张小声的问:“妈妈呢?”
如果他死了,杜妙和杜三妹该怎么办?公司该怎么办?公司是顾坤唯一留下的……
顾青想,其实是他害了顾坤,从他决定帮谢氏影业度过寒冬开始,他就把顾坤拖进了孟真为他设计好的地狱陷阱里。
他何止是害了顾坤,他还害了顾家公司里那么多的员工,害了杜妙、杜三妹……她们全是孟真拉来为他陪葬的。
他又晕眩起来,嘴唇发抖的连顾萧也看了出来。
顾萧忙说:“你怎么了?要我叫医生吗?”
“不用……”顾青闭了闭眼,试图平复自己快失控的情绪,哑声对顾萧说:“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就当……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顾萧没说话,他不知道顾青要求他什么。
顾青缓缓睁开了眼,扶着把手坐了起来。
顾萧想扶他,他突然翻身下床“咚”一声跪在了顾萧的脚边,顾萧几乎是懵的,立刻伸手拉他。
他却说:“我不能看着顾坤的公司彻底毁在我手上……再这样下去公司只会破产,被清算,这是顾家,是顾坤经营了半辈子的产业,不能被我毁了,顾萧我知道你也不忍心,我将坤业全部产业转交给你,只有在你手里孟真才不会真的要公司覆灭。”
顾萧僵站的原地。
“我知道现在的坤业对你来说是烫手山芋,但你放心,坤业绝对没有偷税漏税。”顾青走投无路的和他说:“只有你是坤业的老板,孟真才会放坤业一条生路,不然她能用一千种方法让坤业毁于一旦,她不忍心对付你,只有你能救坤业……”
顾萧的手指也在发颤,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他接手坤业就站在了真真的对立面,顾青是要他来逼真真不忍心动手。
忽然之间,顾萧觉得顾青真自私,真虚伪,用顾家的产业毁于一旦来要求他帮他一起对抗、逼迫真真。
他看着顾青直犯恶心,这一跪太恶心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顾萧松开了扶着他的手,紧紧皱着眉说:“顾青你是不是从来不考虑别人的?今天如果你和坤业奋战到底我还会佩服你,但你明知道我和真真的关系,还要用我来逼迫真真。”
顾青彷佛愣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以为我会为了顾家答应你吗?”顾萧气恼的手指冰冷,“当初是你父亲执意要分家的,对我来说我父亲交在我手里的,才是我该负责的,如果坤业公司能被查出问题破产,那不是应该的吗?你难道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公司的全体员工很伟大?你自私又虚伪。”
他一直很想问顾青,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对真真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恨你?”
真真从来不是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恶人,她那么严重的应激障碍真的只是因为绑架吗?她这么恨顾青怎么可能只是因为顾青帮了姚璋、伤害了她哥哥这种事。
顾青跪在地上脸色灰白如纸,他被顾萧的话砸懵了似得,他自私又虚伪……
他对孟真做了什么?
他上一世辜负了她,她为了不丢下他被绑架拐卖吃了很多很多苦,他却辜负了她,看着她死在面前,还间接害死了她的哥哥……
他想说出口,却发现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囊括了孟真上一世所有的悲惨,孟真上一世的所有悲惨从没有丢下他开始……
他在为杜妙辩白的时候,心里就清清楚楚知道,孟真在甸海活的如同身在地狱。
她恨他是应该的。
所以他哑声和顾萧说:“她恨我,要杀了我都是应该的,但是……顾坤、公司里的人、杜妙……”他抓着杜三妹的手:“她是无辜的,我一个人死不够吗?”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落泪,只觉得自己控制功能全乱了,不停在说:“我这个样子她不满意,我死也不够吗?我已经失去一切了,是一切……”
从身体到精神,从公司到身边人,他已经失去一切,连腿也没有了,还不够吗?他去死也不够吗?一定要杜妙陪葬,要无辜的人一起痛苦吗?
顾萧被他的样子惊到头皮发麻,他这张脸这种神经质的表情……
“顾青?”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叫声。
顾青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看见了……姚璋,竟然是姚璋。
她头发剪得很短,变得非常消瘦,皮肤蜡黄粗糙,明明才十七八岁却苍老了二三十岁,整个人也畏缩了,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吃惊又惊恐的看着顾青,眼泪往下掉:“你的脸……”
顾青心里那道防线崩掉一下,彻底崩溃,是了,他失去一切还不够,还有姚璋,孟真还要用姚璋来践踏他,羞辱他。
顾萧也回头看见了姚璋,几乎没认出来是姚璋,她看见他甚至会下意识的鞠躬,像是被在劳教所教育习惯了。
姚璋从门外快步进来,看到顾青的腿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顾萧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喘不过气,转身离开到门口时,听见了手机铃声想起来。
是姚璋的手机,她几乎是秒接起来,手机里传来孟真的声音:“到医院了吧?”
姚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紧张的说:“到了、已经到了。”
“开免提。”孟真语气淡漠。
姚璋立刻乖乖听话开了免提。
门口的顾萧就听见了真真松弛愉快的声音,她说:“顾青,姚璋在劳教所表现的很好,我提前几天把她保释出来了,刚好赶在你父亲的葬礼之前,你要是考虑好了呢,你们就在葬礼那天订婚。”
顾萧停住了脚步。
孟真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要不要救坤业和你的养母,伟大的你可要想清楚。”
她的语气就像在玩弄一只老鼠。
顾萧听见了顾青痛苦的嚎哭声,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这样哭,像疯掉了。
他忽然想起了孟兰芝葬礼上,开香槟的真真,她……不会手软的,他想就算是他接手了坤业,真真或许也不会手软,她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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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坤刚刚去世的第二天,陆曼就收到了一张请柬,打开请柬她吃惊的以为自己看错了,是邀请她参加顾青和姚璋的订婚宴,订婚宴的时间就是顾坤火化的那天,订婚宴的地方是云京的国宾大酒楼。
而送来请柬的人,和她说,孟真到时候也会到场。
是突兀的,特意说的。
彷佛就是告诉她,孟真会来,她最好也来。
可是她不明白,光是这张请柬就让她震惊困惑,顾青……顾青怎么会和姚璋订婚?还定在自己父亲火化的当天?孟真又怎么会去参加顾青和姚璋的订婚宴?
赵照走后,陆曼又仔细看了请柬,订婚宴的时间就在后天,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赶的订婚宴……
她立刻差家里的司机去订婚宴的大酒楼打听。
司机很快回来说,酒店已经连夜在布置订婚宴了,听说是孟小姐出钱派人去布置的,订婚宴孟小姐一手操办,只是她人还没从泰蓝回来。
这就更让陆曼疑惑了,据她所知孟真不但恨姚璋,和顾青也不对付,她怎么会大操大办的帮顾青和姚璋办婚礼?
她心里突突乱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拿着请柬去问了周淮风,特意说:“听说孟小姐也会到场,好像还是孟小姐她帮顾青和姚璋办的这场订婚宴。”又笑着抱怨说:“可惜慕也要考试,这次考试太重要,我不好劳烦他陪我去。”
周淮风听是孟真操办的,好奇的伸手接过请柬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后天,国宾酒楼,那天我和陆部长刚好在那里接待泰蓝王,孟真也会在。”
陆曼听的一愣,问道:“你确定是同一天?同一家酒楼?”
他当然确定,泰蓝王今天已经抵达华国,与总理会面,后天来云京参观国宝展厅,时间地点和这请柬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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