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写离声
董晓悦把金叶子拢到自己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用指尖压着,往鲜肉那里推了推。
鲜肉垂涎欲滴伸过手,董晓悦没等他碰到金叶子,飞快地用两指捏住收回来:“别急,我买你的答案,不过你得好好回答。”
金叶子的吸引力很大,鲜肉点头如捣蒜。
董晓悦问道:“上个梦的燕王殿下在哪里?”
“这我真不知道,”鲜肉讨好地笑笑,“你再换个问问。”
“行,”董晓悦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找是找不到的。”
“太敷衍了,”董晓悦果断地收回叶子,“说了等于没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别啊,”鲜肉眼巴巴地瞅着那片珍贵的叶子,“这样吧,我悄悄给你透个底,下个梦里你要的东西在最左边架子往上数第三排,再多的真不能说了啊。”
说着就要去拿叶子,董晓悦火速收回手:“打广告让我买东西还反过来收我钱?真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
说完就朝最左边的架子走,老虎幸灾乐祸地朝鲜肉“嗷”了一声,跟了上去。
“......”鲜肉被她摆了一道,气得鼓起腮帮子,像条河豚鱼。
左边架子上数第三排上放了十几种商品,董晓悦左看看右看看,犯起了难,她摸了摸老虎的耳朵,轻声道:“到底该买哪个呢?”
老虎不吭声,竖起耳朵,朝柜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见鲜肉正在埋头算账,便悄悄伸出爪子,点了点其中一件。
董晓悦拿起包装盒一看,半透明的包装里是个随身无线路由器模样的东西,商品名称上写着“咫尺天涯”,售价5片金叶子,她望了望老虎,用眼神问道:“是这个?”
老虎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董晓悦便拿着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去结账,鲜肉一看她挑中的东西,狐疑地看向老虎。老虎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鲜肉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拿起扫码机结账。
又该分别了,董晓悦蹲下身,抱着老虎的脑袋,用脸蹭蹭它的脑袋:“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吸一口?”
老虎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眼神。
董晓悦拍拍它的脑袋:“算了。”把老虎当猫吸太不尊重了。
一人一虎依依惜别的时候,鲜肉已经点燃了烟。
董晓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的感觉结束,她的鼻端飘来馥郁的木质香料气味,先不说好不好闻,一闻便知十分昂贵。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异常豪华的帐子,满绣着交缠的花草图案,每朵花中间都嵌着颗硕大的珍珠,帐角垂着彩色流苏,挂着数不清的金玉珠宝,像是一串串珠宝打造的葡萄。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董小姐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胸,确定自己是女儿身,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坐起身,撩起帐子往外看了眼,只见身处的房间十分轩敞,雕梁画栋,珠围翠绕,奢华程度比起上个梦的地宫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毕竟是陵墓,再怎么豪华也少了种生机勃勃的居家氛围。
董晓悦一动,立即就有四五个遍身绮罗,穿得像云中仙子一样的美貌侍女围上来:“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一下子这么纸醉金迷,董小姐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懵懂地点点头:“还行。”
侍女们动作利索,分工明确,有人打帐钩,有人扶她坐起身,有人换香丸,有人打帘子,不一会儿又有一队同样青春貌美衣饰华丽的侍女鱼贯而入,端银盆的,捧衣裳的,捧瓶花的,捧香盒的,捧脂粉的,就连洗漱工具都分了五六个金盘子,各由一名侍女托着。
董晓悦从洗漱到更衣、梳妆,连根手指都不用动一动。
坐到妆镜前一照,还好,这回是原装的壳子,出厂的脸。
正梳着头,为首的侍女先端了一杯美容养颜的杏仁露上来,一边请示:“殿下,早膳仍旧摆在听泉馆么?”
董晓悦这山寨货当然没什么异议。
梳妆完毕,董晓悦脑袋上横七竖八插了数不清的金钗玉簪,活像个珠光宝气的糖葫芦挑子,一站起来差点头重脚轻栽倒在地。
“太重了。”董晓悦一边说一边往下捋。
那梳头的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铁青:“殿下恕罪。”
“......”这位长公主脾气大概不太好,董晓悦怕漏泄,沉着脸说道,“下不为例,起来罢。”
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走出房门,下了台阶,出了院子,已经有步辇在外面等候。
董晓悦坐在步辇上打量她的地盘,光是他们沿途经过的亭台馆榭就已经让人咋舌了,整个长公主府还不知道有多大。
到了听泉馆一看,案上已经摆了林林总总二三十道凉菜,侍女伺候她入了坐,热菜、汤羹和糕点陆陆续续上来,廊下竟然还有十来个乐工调弦弄筝。
董晓悦当惯了穷逼,这顿自带BGM的早饭吃得坐立不安。吃完早饭,食案还没来得及撤下去,有个侍女来禀告:“殿下,西平乡公主递了帖子来求见。”
每个梦的开头通常都会有npc来提示线索,董晓悦当然不会错过:“赶紧请她进来。”
那位什么乡公主显然是熟人,坐着辇车径直到了听泉馆阶下,下了车便提着裙子噔噔噔地跑上来,她年约二十出头,生了一张可亲的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见董晓悦便扑上来,扯着她的袖子兴奋地道:“阿姊,竹里馆新来了个绝色小倌,咱们快去看看!”
第48章 小倌
城中春光正好, 桃秾李艳, 莺歌燕语,正适合寻欢作乐。
董晓悦和西平乡公主两人换了男装,领着扮作小厮的贴身侍女, 轻车快马, 向着康安里飞驰而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车轮把零落的花瓣碾入泥土中,马蹄踏出香尘滚滚。
宽敞富丽的马车内,董晓悦的贴身侍女碧琉璃跪坐在一旁, 托着点心盘,欲言又止:“殿下,恕奴婢多言, 三日后就是您与驸马大婚之日,这时候去那种地方......若是叫林家人知道了,恐怕惹出是非来......”
董晓悦正用象牙筷从盘子里夹糕点吃,冷不丁听到这话, 手一抖, 到了嘴边的糕点啪地掉下来,小倌的事还没弄清楚, 怎么又给她塞了个便宜老公?
她不好表现出错愕,只得道:“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碧琉璃仍旧是忧心忡忡,本朝公主在男女事上大多放浪形骸,但是长乐长公主是个例外,不畜面首, 也极少踏足这些烟花之地,没想到快成婚了晚节不保,突然要去看什么小倌。碧琉璃暗暗恨上了那破落户乡公主,平白带坏她家清清白白的长公主。
董晓悦对侍女肚子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事要操心,那便宜驸马会是燕王殿下吗?这绝色小倌又是何方神圣?
她一路冥思苦想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至康安里,车夫一拽缰绳,放慢车速。
康安里是京都最著名的销金窟,秦楼楚馆不计其数,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董晓悦好奇地撩起车衣,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路上香车宝马来来往往,路旁一排排楼阁宅院鳞次栉比,只是这些屋子看着与一般宅院没什么不同,门口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也没有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从楼上窗户里探出来挥手帕,和影视剧中的场面很不一样,很不符合董小姐对青楼的认知。
竹里馆在康安里的深处,门庭掩映在深深的花木中——康安里最上档次的南风馆,不愁贵客光顾,不用像那些不上档次的小家小户争什么市口。
车夫熟门熟路地在窄窄的黑漆木门外停下,下车扣了扣门环,立即有人打开门,车夫回到车上,赶马驱车径直入了大门,停在二门处。主仆几人下了车,已经有步辇在车下等候,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妖妖娆娆地行了个礼:“奴家见过二位官人。”
这人生得很有几分姿色,厚厚的脂粉从脸涂到脖子,行动弱柳扶风,要不是开口说话董晓悦还真辨不出他的雌雄。
男人行完礼,撩了乡公主一眼,娇嗔道:“姊姊有日子不来,莫不是叫旁人勾了魂去?奴家把一双眼都望穿了。”
董晓悦不禁打了个哆嗦。
乡公主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嬉笑着拿扇子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晃了晃腰间的锦囊:“说得那么好听,你是想我的钱袋子了罢?”说着从里面掏出一条小金鱼,故意促狭地往他脑后一扔。
“奴家谢过姊姊赏赐,”男人转过身,弯下腰,捡起金子袖在袖中,目光颤悠悠地移到董晓悦脸上,暧昧地逡巡地一会儿:“这位姊姊看着眼生,是第一遭么?”
乡公主伸手把董晓悦一拦,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你别吓着了她。”
男人很有眼色地退后一步,不再和乡公主打情骂俏,低下头道:“请两位官人上辇。”
乡公主挽着董晓悦的胳膊:“咱们俩坐一块儿。”又对侍女们道:“你们先回府吧,晚间再来接。”
碧琉璃面有难色,但是当着乡公主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一声回去了。
男人在前面带路,四个汉子抬起步辇入了二门。
步辇不大,尽管两人身材苗条,坐在一起仍旧有点挤。乡公主凑到董晓悦的耳边,用扇子掩着悄声道:“此人名唤兰芷,几年前也是竹里馆的红人,如今年老色衰,只能在外间迎客奉茶了,别看这些小倌少时风光得意,身价是同等姿色女子的数倍,但是年纪一大,便被人弃如敝履,不若女子还能嫁个商贾或是为人婢妾,谋个出路。”
“......”这兰芷看着不到三十,在现代勉强还是鲜肉一块,没想到在这里已经被归到年老色衰之列了,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残酷。
乡公主接着道:“我念着旧情,每回见着他总是接济些财帛,免他晚景凄凉。”
“......”那你很棒棒哦。
兰芷带着两人一路分花拂柳,穿过几道门,经过后花园,穿过丛丛斑竹中的小道,来到一处清幽的雅舍。
“这园子里有六七处这样的馆舍,都是给贵客留的,”乡公主又在董晓悦耳边科普,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捏,“阿姊,你没几日就要成婚了,虽说驸马也不能拘束你,可总少了几分逍遥自在,今日妹妹作东,你须得玩得尽兴。”
董晓悦不知道她说的“玩”是什么尺度,红着脸唔了一声。
乡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道:“咱们那么多姊妹,就属你最尊贵,何必觑人脸色?那林家二郎眼高于顶,你为他守身如玉,不过纵得他越发不可一世,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举世无双又怎的,说到底就是独木一棵,哪里比得上繁花似锦,阿姊你听妹妹一句劝罢!”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苦口婆心,不像是教唆她嫖.娼,倒像是劝她皈依佛门。
董晓悦支支吾吾地敷衍着,没个准话,乡公主无计可施,心道一会儿让你尝到甜头,管保你把那林二郎抛到九霄云外去。
两人下了辇,上了台阶,门边两个十来岁的小僮脆生生地行了礼,打起帘子,又有数名稍大些的清秀少年殷勤地将他们迎进去。
室内焚着甜腻的熏香,绣帷罗襦,几榻精丽。两人入了座,立即有侍者奉上精致的茶食,伎乐奏起靡靡之音,兰芷撩起袖子给两人点茶,乡公主也不急,喝着茶,品鉴着丝竹,悠然地聊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董晓悦对这些几乎一窍不通,兰芷便时不时地凑趣,倒也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明月东升,茶果换成酒菜,重头戏即将拉开帷幕。
酒过三巡,乡公主对兰芷道:“听说你们这儿新来了个孩子,叫他过来与我阿姊见个礼。”
兰芷知道乡公主身份,与她称姊妹的,自然也是金枝玉叶,他不敢耽搁,答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兰芷领着那传说中的绝色小倌到了。
董晓悦打眼一瞧,那小倌大约十七八岁,生得确实漂亮,不过有上个梦里的宝贝儿子珠玉在前,也就觉得平平了。
他的眉目和神情都和燕王殿下没有半点相似,董晓悦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几分失望。
同来的还有几个俊美的少年,最小的十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都生得朱唇皓齿,颜色鲜妍,因为是伺候女客,这些人倒是没把脂粉涂得太厚。
那些少年跪下行了礼,便入席陪坐。
乡公主朝兰芷使了个眼色,兰芷便让那绝色小倌去服侍董晓悦。
那小倌年纪虽小,业务却很熟练,往董晓悦身上一靠,媚眼如丝地叫了一声,用手背若有意似无心地磨蹭她的手腕内侧:“姊姊,你生得真美,羡煞奴家了。”
董晓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条件反射一般腾地站起身,差点把食案掀翻。
小倌吓得花容失色:“奴家该死,求官人恕罪!”
董晓悦连忙说:“ 没事,我去净个手。”
“奴家带官人去。”那小倌仍旧战战兢兢。
“不用,我认识路。”董晓悦挥挥手,喝了一下午的茶水,往净房跑了不止一趟了。
“说了我阿姊面皮薄,”乡公主已然微醺,勾着那绝色小倌的脖子,拿起自己的酒盏喂了他一口,“你那么猴急做甚?慢慢来,要如细雨微风一般,伺候得好时,嗝......我重赏你......”说完兴致来了,开始放声歌唱。
听着身后乡公主时断时续的歌声,董晓悦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双腿仍旧有些发软。
董晓悦去完净房,看看天色,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四周华灯点点,丝竹幽咽,一派旖旎暧昧,董小姐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深感格格不入,萌生了退意——那绝色小倌和燕王殿下没什么关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不告而别太过失礼,她打算回去和乡公主打个招呼便离开,谁知那花园到了晚上,处处看着都一样,她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更是不辨东西,好不容易找到那条竹林小径,却走错了一个岔路。
她还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见小径尽头有灯光,屋子里传出泠泠的琴声,便径直往那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