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撸猫客
可是如果——如果,它们认为十字鼻已经没有资格再充当第二顺位的管理者,而实际上也没有普通成员愿意听它的话,那么就有可能从头到尾袖手旁观,甚至在阿尔法狼的默许下一拥而上推翻它的统治。
安澜赌的就是第二种情形。
当初它还是一头欧米伽狼,可以算是整个狼群里最边缘的角色,结果狼群里的母狼都在观望,公狼也没有插手。
事后分析分析,十字鼻糟糕的狼际关系是一个原因,原身的血缘纽带也是一个原因。
这就好像英超足球队偏爱那些有英国户口本的球员一样,但凡有个还算能打的,稍微颜值再高点,就能捧出一个球星来。
实际上阿尔法也偏爱自己的亲人。
假如血缘关系者性格天生怯懦,对应的成为了狼群中的边缘角色,公狼王和母狼王就不会对它加以过多的关怀和帮助,而会默认这种结果,并且维护狼群中的等级地位。
但当这头灰狼改变性格时,它们自然也愿意看着自己的血缘关系者争夺地位,而把那些外来者、挑战失败者放在边缘的尴尬地位。
原本十字鼻和安澜应当是一样的。
问题是——母狼王不喜欢这个姐妹,并且,即使它原来需要一个工具贝塔狼,能够忍耐这个姐妹,通过这一年不间断的变故,这种忍耐也走到了尽头。
十字鼻母狼失败了。
在安澜这头原本被它看不起的欧米伽狼身上,它好几次都栽了跟头,先前或许可以归咎为狼群的选择,可这一次它是在战场上败下阵来,甚至被迫做出了部分臣服动作。
阿尔法狼不需要更多信息来帮助下结论了。
几秒种后,母狼王站起身来,一甩尾巴,沉稳地离开了战斗发生的地方。在它身后跟着同样冷静的公狼王。
当两头阿尔法狼离开后,安澜才放开十字鼻。
宽耳母狼和小调皮在片刻之后朝她所在的方向靠近,前者似乎在纠结,后者却毫不犹豫,最终它们都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吻部。
从这天开始,安澜成为了谷地狼群中仅次于阿尔法狼的贝塔狼。
她并没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而是趁胜追击,直接人立起来,把十字鼻推到在地,跨过去做了一个压制动作——
仿佛降落在它身上的一场暴雪。
第147章
成为贝塔狼之后,安澜的社交更多了。
以前她只是个普通成员,如果跑去和等级地位更高的成员社交就必须要遵守社交规范,每隔一段时间做一做增进增进感情没什么不好,但也不可能天天做快乐舔狼。
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不是她去找别人社交,是别人要来找她社交。
本来就很粘人的小调皮更粘人了,安澜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宽耳母狼在找准定位之后也变得非常殷切,就连十字鼻都会像完成任务一样偶尔过来一下,有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的嘴巴会被舔到秃噜皮。
这个时候就能察觉到责任的好处了。
作为贝塔狼,安澜有两段前从没发现过的独处时间可以用来躲清静。
首先是狼群的睡觉时间。
冲突发生的第二天太阳很好,当狼群走到平常喜欢待的露天林地时,安澜能感觉到爪子底下踩着的泥土、草甸和枯叶都被晒得有点烫脚。
这种天气最适合躺下来懒洋洋地晒晒毛了。
她走过几个眼熟的浅坑,走到自己躺出来的小土坑边上,先是转着圈踩了又踩,尾巴扫了扫边上的浮土,然后就准备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睡成一个团子。
可安澜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有个湿漉漉的东西拱了拱自己的脊背。拱了一下没拱醒,对方又拱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她绝望地张开眼睛——
然后直勾勾对上了一对威严的黄眼睛。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安澜伸出舌头舔了舔母亲的嘴巴。但她还沉浸在快要睡着的模式里,很难进行有序的思考,一下子也没领会这个时间点找她是为了什么。
母狼王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它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就走回自己的小土坑里去睡觉了,好像这一趟过来的全部目的就是要把她弄醒一样。
安澜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在沉睡。
母狼王侧面躺着,公狼王正把脑袋架在它的腰上;黑狼、宽耳和胖胖都是比较常见的团身睡姿;胆小鬼和兔子背靠背待着,似乎担心有谁会在睡梦中过去揍人;小调皮就比较豪放了,前腿蜷缩、后腿张开、肚皮朝天,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是少了点什么呢?
安澜慢慢眨着眼睛,试图把困意全部甩掉。
忽然有一个明悟击中了她——其他灰狼都在睡觉,只剩下她自己醒着,这不就是今天要让她去放哨的意思吗?
其实也不怪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
狼群睡觉时的确会留下一头狼醒着来保持警惕没错,很多狼群是轮流放哨的也没错,可不同狼群在这方面还是有些习惯差别的。
谷地狼群的两头阿尔法比较尽职尽责(也有可能是不太相信普通成员的能力),所以一般都是它们自己和贝塔狼轮流值班放哨,安澜每天都睡得很香。
现在这种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
暂时还没有雄性贝塔狼出现,意味着每三天她就有一天不能好好睡觉,从一条快乐的咸鱼彻底变成了不快乐的打工人。
那天安澜是带着生无可恋的情绪放完整场哨的,并且她还第一次意识到了某些灰狼竟然会打呼噜,而且还打得非常响亮,响亮到整片树林里都回荡着它的呼吸声。
不过两周后,她就从盼着工作日快点过去进化到盼着工作日快点到来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没有灰狼能在梦里把她的鼻子舔破皮,也没有灰狼能在梦里把她吻部的毛舔秃。
除了睡觉时间,另一个多出来的是巡逻时间。
狼群对领地的保护力度是动态的,对领地里不同区域的保护侧重也是动态的,当一段时间内有很多独狼或狼群尝试入侵某块领地时,它们就会加强巡逻,尤其是对这块领地的巡逻。
而巡逻工作并不是由整个狼群一起完成的。
大多数时候负责排除危险的是高级成员,特别是本来就该在战斗中承担更多责任的阿尔法公狼和贝塔公狼。
可……看看家里的公狼吧。
阿尔法公狼今年四岁(母狼王已经七岁多了),甚至还没有黑狼大,从战斗力上看似乎也有所不如,幸亏黑狼的性格比较躺平,属于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类型,才能保持现在的和平状态。
这两头狼还算是有出息的。
再往下来就是风吹吹都能把它吓得半死的沙包流吉祥物胆小鬼,比胆小鬼还要怯弱的兔子,欺负胆小鬼和兔子第一名、真要打架它还不行的胖胖。
怎么看怎么悲惨。
入秋以来在领地里徘徊的独狼不降反升,并且坡地狼群似乎又在动作连连,安澜作为贝塔狼出去巡逻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很快就因为连轴转而累得半死。
到后来连宽耳和十字鼻都被派出去巡逻了。
阿尔法狼约莫是觉得这样不行,就把养伤养了小半年的黑狼抓过去让它一起巡逻,这样一来,它的地位就显了出来。
当年能从棕熊手里捡回来一条命,黑狼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后来有一次胖胖为了早点吃上饭试图从它身上跨过去,惹得干饭人罕见地勃然大怒,把小狼追着打得上蹿下跳。
安澜满心以为一两年后贝塔的争斗会在这两头狼之间发生,胖胖从小性格就很强势,挨了这顿打肯定会“怀恨在心”,结果却让她大跌眼镜:
胖胖不仅没记恨,还从此成了黑狼的小跟班。
如果说收服胖胖时它好歹还干了点活,那收服胆小鬼和兔子时它是真的一点活都没干。
所有家庭成员都知道黑狼喜欢自己待着,哪怕一年前大家都在拿胆小鬼当出气筒,它也不会跑去和它为难。
就因为这个,胆小鬼和兔子哪怕跟它不亲近,但也都觉得它当第二管理者没有什么坏处,都愿意听它的话,事实上也给了它承认。
就这样,黑狼成为了谷地狼群的雄性贝塔。
变成“同事关系”后,安澜和它的交集也多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发现了很多以前从没发现过的趣事。
喜欢看小动物就是其中一个。
出于某些原因,黑狼似乎和她一样对许多动物没有抵抗力,如果双方不是面对面地发生了冲突,它更倾向于待在远处静静地观看。
安澜是在欣赏美洲狮时发现的。
当年搬到领地附近来做邻居的白嘴猫猫已经成了狼群埋肉之后的小惯偷,只要在吃完饭后卡着点回去看看,十次里面有五六次能看到它的身影。
估计这只猫咪听到狼群狩猎成功的嗥叫声就跟听到食堂开饭的铃声没什么两样。
知道了这一点,安澜就总是悄摸摸地回去看一看。
如果赶上猎物比较少的时候,她远远地吸一口就会摇人来打架,对小猫咪实行白嫖政策;如果正好赶上猎物比较多狼群吃得饱的时候,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猫猫吃完饭才摇人来打架——
除非碰到其他成员。
于是她发现就数黑狼来得最勤快。
每次两头大狼隔着一段距离偶遇了,总是会在对上视线之后补救般地嗥叫起来,并且时间节点都相差无几。
在高达八次的“你叫我也叫”活动之后,安澜终于觉得累了,疲惫了,等下次她再看到黑狼蹲在那里,干脆就摆出一副“你叫吧我不叫了”的样子,成功得到了对方一个诡异的眼神。
又过了一段时间,安澜和黑狼在回头去埋食地点的路上狭路相逢,谁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从那之后,蹲点就好像变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小事,给日复一日稍显枯燥的生活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在吸猫之外,黑狼似乎还喜欢……捉鱼。
安澜第一次看到它在河边晃来晃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定睛一看,就知道自己没有被光晃到眼睛,也没有凭空出现幻觉——这头大狼的确是在捉鱼没错。
眼下正好是鲑鱼洄游季节,这条河里鱼多得密密麻麻,是棕熊最喜欢的自助餐厅,但谷地狼群向来是不去赶鲑鱼大餐的。
倒不是说狼不吃鱼。
事实上很多灰狼在有条件时都会去食用鱼肉,只不过并不是每头狼都有能力把鱼从河里捉上来,贸然跑到河边除了被尾巴扇几十下之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提到这个安澜就有点不好的联想。
她依稀仿佛还记得自己当年做东北虎时发生的糗事,作为大猫捉不住鱼可比作为狼捉不住鱼要丢脸多了,不过那后来她可是苦练捉鱼技术,又在大海里好好强化了一下鲑鱼学课程,现在下去捉鱼,怎么着都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于是她找了个地方也蹲在河边,跟眼睛瞪大的黑狼并排等着捕捉那些洄游路上遇到石滩不得不努力跳起来的肥硕大鱼。
事实证明,脑袋会和手会是两码事。
这天下午她什么都没干,光跟黑狼蹲在一起尝试穷尽捕捉鲑鱼的十万八千种失败方式了。
到最后两头狼都完全失去了信心,只是靠着一股不能比对方更丢脸的心情在苦撑。
但最丢脸的还不是这个——
最丢脸的是,有两头棕熊正好在不远处捉鱼,原本它们俩还在为了更好的位置咆哮着打架,约莫是灰狼这里动静太大了,它们打着打着就停下手来,齐齐朝这里张望。
正巧一条大鱼飞起来,尾巴直勾勾地拍在了黑狼的鼻尖上,让这头能和棕熊打架的大狼像被炮弹袭击一样蹭蹭倒退了好几步。
安澜:“……”
面对两头目瞪口呆的棕熊,她非常快速地把刚刚在水里浸湿的脚掌拔了出来,然后飞也似地从河边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