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他没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却因自己搞事插亲兄弟两刀——】
【薛绍作为薛顗的弟弟,惨被连累①。】
【驸马身份非但没成为他的护身符,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被女皇杀一儆百,威慑天下。】
太平冷冷一笑,“大兄为何剑走偏锋行谋逆之事?”
“你是驸马,与大兄有何干系?”
“可若李冲做了天子,大兄便是从龙之功。”
“做驸马的兄长,哪有做圣人的宠臣近臣来得痛快?”
“这……”
薛绍声音微微一顿,无奈摇头,“大兄糊涂!”
【这里需要注意一下,《旧唐书》只记载薛绍被薛顗连累而遭杀害,并未详细描述他是怎么死的。】
【但在《资治通鉴》里,薛绍的死法被史官们描写得十分详细,杖一百,饿死于洛阳狱中,恩,任谁看了都要说一个惨。】
铜镜之上,薛绍一身囚服,身上血迹斑斑。
他伤得太重,也饿得太久,早已气息奄奄,而今仍硬撑着精神不肯合眼,似乎是心有不甘。
他吃力抬起头,看向太平公主府的方向,似乎想透过巴掌大的窗口看到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监狱外是更高深墙,一层又一层,将他的视线死死遮在一方囚牢里。
有老鼠四处乱跑。
咯吱咯吱似乎在啃噬着什么。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固执地看着窗口,仿佛在看自己即将生产的妻子。
“表妹……”
男人的手无力垂下。
画面被定格,巨大铜镜上是薛绍残破不堪的尸体,以及大睁着不肯闭上的眼睛。
——死不瞑目。
太平心头一惊,“不!”
“不、不能吧?”
薛绍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娘不至于这般狠心。”
——他好歹是太平的驸马,不至于死得这般不体面,以一种近乎被虐杀被老鼠啃噬而死的惨烈离开人世。
【呃,作为一个宋朝年间成书的《资治通鉴》,竟然能对几百年前的唐朝时期的驸马的死法知道得一清二楚,司马光怕不是躲在牢狱里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吧?】
【所以薛绍的这个死法宝宝们看看就行。】
“表妹,这多半是后人伪造。”
薛绍终于缓过来,一边抬手挡着铜镜,不让太平看到铜镜里自己惨死的模样,一边忙不迭安慰太平,“你别放在心上,这是假的。”
可尽管眼睛被遮着,太平的心脏依旧跳得厉害。
——那种被虐杀被老鼠啃噬而死的死法太惨烈,烙印似的深深烙在她心里。
眼睛看不到,却在心里一遍遍上演。
然后无声提醒她,看,这就是你表兄的惨状,这就是你最爱的母后杀了你最爱的表兄时的模样。
【up主的个人意见哈,司马光之所以把薛绍写得死得这么惨烈,其目的就是为了黑女皇。】
【你看,你女儿刚刚生孩子,你不体凉她身体虚弱也就罢了,还把她老公给噶了。】
【噶就噶吧,还噶得这么惨这么人神共愤,你这个女皇简直不配为人不配为母。】
“你听,这的确是后人伪造。”
薛绍低头吻了吻太平额头,想要安抚她躁乱不安的情绪,“我的确受大兄牵连而死,但并未死得这般狼狈。”
“我到底是你的夫君,我阿娘也是公主,纵然身死,也不该这般不体面。”
狼狈?
体面?
可不容更改的是,表兄的的确确死在大兄为李冲招兵买马的事情上。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太平拉开薛绍的手,“表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现在便去寻大兄,对他好言相劝,若他不听……”
太平声音微顿,眸光骤冷,“那便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可是,他到底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薛绍有些犹豫。
“你将他当一母同胞的兄长,处处袒护他,处处念着他的不易。”
太平冷笑,“但他助李冲谋逆之时,可曾想过你这个弟弟?”
“若李冲事成,阿娘会是什么结局?我又是什么结局?”
“我肚子里的孩子,乃至我们的大郎与二郎,他们又是什么结局?”
“表兄,玄武门之变才过去多少年?”
“你难道已经忘了夺位失败的下场?”
薛绍心头一震。
他阿娘是太宗之女,他如何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
“我知道。”
薛绍声音微哑。
与表兄相知相爱多年,太平太清楚自己的这位表兄温和善良的性子,她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一边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一边是妻儿,无论怎么选,对他的伤害都是刻骨铭心的。
可这种事情容不得半点犹豫,这是生死,而非其他。
太平静了片刻,牵着薛绍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刚被太医诊断出来,如今不过三个多月,时间太短,从外面看还看不出什么,但那里面,的的确确是他们新孕育的小生命。
薛绍手指微微一颤。
“你念着兄长,可兄长,又何时念过你我?”
太平道,“他难道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但当他决定替李冲招兵买马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弟弟。”
“你的性命,乃至我的,我们孩子的性命,都远远不及李冲许他的从龙之功。”
薛绍呼吸陡然一紧,被太平牵着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是的,表妹说得不错。
兄长已做出他的选择,而他的性命,在兄长眼里已被舍弃。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绍轻叹一声。
他收回被太平放在她小腹处的手。
旁边有引枕,他拿了一只引枕,放在太平腰后,让太平靠得更加舒服。
“我现在便去寻兄长。”
薛绍将太平鬂间碎发梳于耳后,闭目在她额头处印下一吻,“你放心,我断然不会抛下你与孩子们。”
太平这才笑了起来,“这才是身为驸马该有的模样。”
“表兄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薛绍颔首,“你是有身子的人,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孩子气。”
“无论铜镜说了什么,你都不可动气,知道吗?”
太平点头。
薛绍又交代几句,快步走出房间,去找自己野心勃勃的兄长。
而在他离开之后,太平也不曾闲着,她一边着极心腹之人给上官婉儿送消息,一边让心腹将铜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带着铜镜上了马车,直奔上阳宫而去②。
宽大轿撵上,太平揭开铜镜,心腹侍女提笔铺纸,将铜镜之话一一记录下来。
【从汉朝太后临朝称制尊陛下称朕,到晋朝的臣子上书请奏皇后太后临朝称制,到隋唐的二圣临朝,到华夏史上唯一女帝,再到《资治通鉴》对女人执政的抹黑。】
【我们看到的是女人的地位一点一点被压缩,一点一点被禁锢,最后沦为“后宫不得干政”的帝王玩物。】
太平眼皮微抬。
抹黑阿娘?
所以阿娘的武周并没有持续下去?
若能顺利持续下去,阿娘便是武周开国君主,开国君主,又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这样的身份足以千古流芳万世传颂,怎会有这么多的污蔑诽谤?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
朝臣能容忍母后称帝,是因为母后终究是李家的儿媳,她的孩子皆是她与父皇所生,身上流着李家的血,她再怎样折腾,这万里江山到底还是要交到李家人手中。
况她年龄又大了,又能在皇位上坐几年?
她想称帝,便让她称帝好了,左不过几年时间,天下又回归李唐。
太平蹙了蹙眉。
——所以,阿娘折腾称帝,折腾改国号,从后宫走到前朝,从宫妃成了皇帝,这一切的努力与心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太平莫名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
她拧眉看着铜镜,心绪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