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当下之计,应——”
“应什么?”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 便被李元吉不耐烦打断,“刘文静,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自阿耶起事以来,你出的计谋几乎没有能用的!”
“你说让阿耶星夜行军, 与三娘合兵一处,但我们尚未抵达黄河,便被李密的大军拦下,突围不得, 只能按兵不动。”
“若只有李密,那还便罢了, 我们拼死一搏未必不能突围。”
“但现在远远不止李密的人!”
李元吉气不打一处来,“王世充甚至窦建德全来凑热闹!”
“单一个李密便让我们焦头烂额,再添上王世充与窦建德, 我们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李元吉伸手一拎, 拎着刘文静的衣襟。
他力气大, 直将刘文静揪得脚尖不着地,一身重量全落在他手上。
可尽管如此,他心头压抑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弭半分,反而因为刘文静那张过于相近的脸而气急败坏,“刘文静,你能不能出点好主意!”
“阿耶本是天命钦定的大唐开国君主,为何听了你的谏言之后连虎踞一方都做不到了!”
刘文静:“……”
好的,与这种人争权夺势,二郎脱颖而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四郎,您听我解释。”
刘文静虽被李元吉提着衣襟提起来,但面上依旧不见任何慌乱,清了清嗓子,便耐着性子对李元吉解释道,“主公虽是天幕钦定的天下之主,但李密王世充窦建德等人哪个是坐以待毙之徒?”
“所以他们会——”
一只手扯着李元吉的手,直接将他从李元吉手中解救下来。
下一刻,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清朗声音在大帐之中响起,“不要吵了。”
“三娘为何让副将接受窦建德的聘礼,又为何不领兵来救,旁人不明白其中缘故,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在座之人,有何面目自称三娘的嫡系血亲?”
“又有何面目,让三娘拱手让城池?低眉送军队?!”
吵闹不休的大帐陡然陷入安静。
——他们没资格。
一个在李渊决定太原起兵之际便被放弃的女儿,他们有何面目要求她雪中送炭,将自己九死一生打下来的疆域拱手相让?甚至将自己游走生死一线间拉起来的军队编入他们的队伍之中?只为换来一个让她继续指挥这支队伍便是法外开恩的荣耀?
他们不配。
【咱就是说,这样的李唐皇室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平阳昭公主?】
李密重重点头。
——是的,李渊不配!
李渊他祖宗十八代都不配!
当然,同样姓李的他就比李渊配多了!
但凡他有这样的女儿,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落到指挥原来的军队都是一种恩宠的程度!
“主公,李渊军队抵抗甚是激烈,我军死伤无数!”
斥卫飞马来报。
李密头大如斗。
——老天待李渊委实不薄,给他一个能白手起家的女儿,还给他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儿子,哪怕他的军队数倍于李渊,却也奈何李渊不得。
“既如此,那便围而攻之。”
李密没有好气道,“王世充明日来援,窦建德更是虎视眈眈,我还就不信了,我们三方军力汇集一处,还能让李渊逃了不成?!”
“主公,李密与王世充攻李渊甚急。”
斥卫向窦建德道,“依李渊此时的兵力,怕是只能撑月余时间。”
窦建德丝毫不在意,“李三娘呐?”
“三娘子有何动静?”
“……”
主公怎么还在想李三娘子的事情!
斥卫一言难尽。
但再怎样一言难尽,毕竟是自家主公的问题,斥卫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主公的话,李三娘子并无动静。”
“李三娘子只是驻守关中,并无调兵遣将的痕迹。”
“很好!”
窦建德大喜,“她什么都不做,便是帮了我们大忙!”
“来人,取纸笔来,我要继续给三娘写信!”
——扪心自问,要不是他一把年龄,要不是他与李渊同龄,他都恨不得求取李三娘子为妻!
似这样能打又会治理军队的人可不多见,此时又占据着能够左右天下棋局的关中,作为一个有意问鼎天下的主公,给她开出任何条件都不过分好嘛!
甚至于别说只是儿媳妇,哪怕她是他的女儿,他都能做出托付江山的豪迈事。
——与她相较,所有枭雄的儿子都被衬成土鸡瓦狗。
当然,李渊是个例外。
这厮不仅有一个被天幕盛赞的“限时外挂”李三娘子,更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儿子李世民,他的军队遇到他,不是抱头鼠窜就是一败涂地,哪怕他的兵力数倍于李渊,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三娘没有调兵遣将,便意味着她谁都不帮。”
窦建德自我安慰,“只要她两不相帮,我便有把握将李渊一网打尽。”
“李世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
“上有父亲李渊与兄长李建成,他能做主的地方有多少?”
“只要我们调度得当,便能让李世民与李渊父子离心,众叛亲离。”
“二郎,你能不能管一下你麾下的武将!”
李建成压着火气道,“李密大军压境,王世充伺机而动,窦建德更是心怀不轨,这种情况下,你麾下武将若再有异心,阿耶的宏图霸业只怕会成为镜花水月一场空!”
“你恶人先告状!”
武将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你——”
“大兄教训得是。”
李世民拦下武将,不卑不亢道,“眼下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必会对麾下武将多加教导,不会让他们成为敌军势如破竹的薄弱之环。”
李世民眼皮微抬,声音已带几分冷意,“但也请大兄记住,武将刀口饮血,只为荡平乱世,他们并非大兄随意斥责的家奴,而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将军。”
李建成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建成,你失态了。”
李渊拦下李建成,长腿一跨,挡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中间,“你为人兄长,怎能没有容人雅量?”
李建成不服,“阿耶,他——”
“不许叫我阿耶。”
李渊冷声道,“退下。”
李渊动怒,李建成狠狠瞪了一眼李世民,不情不愿退在李渊身后,而后被李渊的亲卫请出主账之中。
一场争执消弭于无形。
账内只剩下李渊并李世民的一方实力,李渊好脾气道,“世民,你大兄脾气急躁,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和气,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不可为不偏心李世民。
——但这些偏心,建立在李世民是当下唯一能解决大军压境的人。
李世民抿了抿唇,“我知道。”
“阿耶想要我做什么?”
李世民单刀直入,“是要我突出重围,向阿姐讨要救兵?”
“二郎!”
武将心头一跳,连忙劝阻,“李密兵马何其雄壮,你——”
李世民抬手制止。
武将们声音戛然而止,李世民灼灼眼眸看向李渊,“阿耶想让阿姐领兵来救?”
“大兄与阿姐速来不睦,姐夫与阿姐虽少年夫妻,可情分早已消弭在阿耶起兵之际,所以,阿耶想让我去寻阿姐?求阿姐前来相助?”
“哎。”
李渊长长叹气,不敢去看李世民的眼睛,“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现在的粮草只够维持月余时间,一月之后,便是辎重殆尽,军心大乱,除了你威震关中的阿姐,我们再无其他援军。”
李渊抬头看向李世民,声音不容置喙,“二郎,你必须冲出重围,让你阿姐领兵来助。”
“三娘,二郎来了!”
随着腾水瑶一声惊呼,亲卫们架进来一个一身是血的男人。
李琼华抬眸看去,男人奄奄一息,一双眸子如乌云掩月,有气无力看着自己,“阿姐……”
“先去带他梳洗休息。”
李琼华收回视线,声色淡淡,“待他修整完毕,再带他与我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