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歇
自此之后,也不知二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再也未见过面。明明是一师一徒,同在一殿,却交错得仿若陌生人。
即使是到了三百年一次宗门比试,林秀也未曾出面。
俞子顾匆忙忙自山下赶来,修为虽未精进,却依然挡不住他对师妹的关心。谢淮清自然毫无悬念,成为这一届宗门比试的魁首。
她是最年轻的魁首,便是之前的无情道修,也未曾有过她这般可怖的速度。
比试结束之际,谢淮清看了一眼台前那个席位——还是空的,俞子顾还以为是在看他,赶紧下台,不料,师妹并未理睬,御剑飞回了轻云殿。
刚想去恭喜一波的俞子顾尴尬收回了手,摸摸自己的脑仁:“怎如此着急?师门的奖励还没颁发呢……”
谢淮清也不知为何就回来了,她只是没想到在最后一日,那位置竟也是空的。
回了之后,她便觉得自己鲁莽。
师尊有意避嫌,他们算是——心照不宣。
这时,银杏动了。
每回厨房里做了饭,她的银杏链儿便像个嗷嗷待哺的鸟儿催她去,不知是谁在饿。
她抚了抚链子,突然想到,若是宗门比试将辟谷之术纳入其中,她定会输得惨烈。
厨房里这回蒸的是状元糕,十分应景,只是那厨子神出鬼没,又不见影。
刚出炉的状元糕热乎乎,外头裹着的糖粉,越往下吃,甜味越浓,白糖芝麻全在藏在最里头,一口咬下,糯丝丝,流了心。
“师妹!原来你在这儿啊!”
俞子顾手里揣着个乾坤袋,闻见了香,定睛一看,钻到了她背后,乐颠颠地捡了个糕点吃。
“咱们轻云殿什么时候有个厨房了?要不是我来找你,怕还不知道……”他边吃边嘟囔,“我说师妹为何走得如此急躁,原来是蒸了糕点……”
谢淮清闻言觉得不大对劲,便问:“这厨房——以前不曾有?”
“辟谷之人,哪需要什么厨房,丹房还差不多……”
“那厨子呢?”
“何来厨子?”他三两口咽下一份糕点,“此处顶多就三人,还都是辟了谷的,厨子来了,岂不要闲到发霉?”
余下的糕点全被他一人解决完了,俞子顾舔了舔手指,还觉不够,见谢淮清在一旁发愣,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师妹生气了?”
下了山一趟,他确实变得贪嘴,罪过罪过。
“不曾。”她道。
如若没有厨子,那么这些年生火做饭的——
她脑中浮现了师尊捋着袖子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充满着烟火气。
如此说来,这银杏链的反应,也有了别的意味。
可师尊为何这般对她?
俞子顾见师妹的表情变幻莫测,也没有多想,只是把手中的乾坤袋交于她:“这是此次比试的奖品,我方才代你拿了。”
“多谢师兄。”
“等等……还有——”他又从兜里东摸西摸,摸出了一张烫金的喜帖,“师妹,我要成亲了。”
成亲?
他笑得喜气洋洋:“说来也怪,我本来是打算去花楼寻机缘的,没想到机缘未曾寻到,反而找了段姻缘——师妹,到时在师尊面前,你可要多帮衬帮衬!”
谢淮清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皱眉,不赞同道:“你是修者,她是凡人,寿命怎可同语?”
俞子顾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这你就不懂了,仙途漫漫,总有到头的一天,与其得过且过,还不如守个一心人,快意几年。”
他说着说着竟羞涩了起来:“师兄从未遇着这么好的姑娘,若错过了她,怕是成了仙也不得劲儿。”
“师妹你说是不是?”
她神思不属:“我不知。”
他笑了起来:“师妹年纪小,情窦未开,自然不知。”
她也跟着笑,却不知在笑什么,只把手中的乾坤袋放回了师兄怀里:“既然如此,这便算是随礼。”
俞子顾眼睛一亮,嘴里说着客气客气,手却不客气地将袋子放回兜里,师妹向来不缺修炼资源,孝敬他这个师兄是应该的。
更何况里面有支小玉钗,未婚妻定会喜欢。
而后谢淮清被拉着去了师尊的座前,俞子顾在前,她站着稍后。
俞子顾递上喜帖,一改在师妹面前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我要与柳青青成亲。”
师尊呷了一口茶,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未曾注意谢淮清,道:“天机门难得有喜事,要好好筹备一番。”
俞子顾喜上眉梢:“不必筹备,非是我娶,是我嫁。”
他扮成女装混入花楼,没成想,骗着一个男装的姑娘为他赎身。
姑娘是家中独女,没什么清规束缚,自小便不同凡响。
师尊淡定得很,听闻徒弟是去嫁,也只是弯了一下眉眼,随手掷出一个乾坤袋,说:“嫁妆。”
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从此后,倒也少了个累赘。
他如此开明,俞子顾喜不自胜,连道了好几声:“多谢师尊。”
谢淮清没帮上忙,反而是将嫁娶二字记在了心里——以及,见了一眼师尊。
婚期如约而至。
凡间的婚礼讲究场面,要的是热闹。
十里红妆必不可少,俞子顾租了处宅邸,拉着从长老掌门那顺来的嫁妆,欢欢喜喜进了柳家。
柳家是江南一带的富商,虽算不得富可敌国,出手却是大方,婚期前一个月便四处施粥,积攒福德,婚期前七日,日日撒钱,门前热闹非凡,而至婚期,十里八乡的人都被请了过来,门户大开,只消说一句祝词,便能入座吃席。
天机门的弟子换上各种花样的衣服,来柳府一会。
师尊穿着一身青袍,发尾依然是用红绸绑着,一青一红,平添了一股冶艳。
可师尊颈部的衣料并不严实,那青色交叠处,透出了小分瓷白——别人看不见,因为别人在看那入赘的新郎,只有她,在看她的师尊。
他们许久未见。
谢淮清有时觉得师尊存心在勾引她,不然,为何在两人难得一聚的时候,他偏偏露出这么一丝——?????吊着她?
忽然可笑,之前的避嫌毫无意义,她只消一靠近,眼睛就挪不开了。
婚宴分明是热闹的,谢淮清的周围却好静,静到能听清师尊的呼吸,听清他眸子扑眨的声音,筷子与牙齿碰撞,细小轻灵,连食物的吞咽声都文雅讲究——他的一举一动如画般入眼,可今日过后,再无机会,再无理由了。
师尊察觉了吧,她看了这么久,师尊定是察觉了,但他不训斥,不恼怒,不生气,他大抵是默许的。
入赘的新郎被酒灌得迷糊不清,新娘一把掀开了盖头,拿起酒杯,对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天机门弟子,快人快语:“我来喝!”
气氛又推向了高潮,谢淮清趁着聒噪的掌声偷偷侵袭,却被抵住了肩——
“不会喝酒,便少喝些。”
她没醉。
只是师尊身上的香气,闻着醉人。
她看见他故意扯动了领口,将一寸春光盖得严严实实,她竟觉不舍。
她想,她早就有了欲。
她又听见一声叹息,然后双脚离地,与那安神的清香愈靠愈近,近到目眩神迷。
“师尊。”
“嗯。”
“我想,与你成亲。”
“莫说胡话。”
他将她放入软榻,头发垂到了她的腕,又被撩起。
“先睡一觉。”
睡一觉就会好吗?可她如果睡不着呢?
师尊离她远了,门被合上了,她尝试闭了闭眼,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打开门,跨过门槛,她望着他挺秀的后背,同他一起站在外头,不远不近。
“我断不了情。”也不想断。
说出这番话后,她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林秀的背影凝滞,他转过身,背对着明月,说:“为师成不了仙,命不久矣,而你,前途无量。”
她笑了:“我同样成不了仙,命不久矣。”
“你尚有活路。”他皱眉劝导。
她在乎的是——师尊没有拒绝,没有厌恶。她的笑容越绽越大,心脏搏动的声音似要将她吞没,她彻底迷醉在这种难言的情绪中。
庭院里,掀起一股微风,落叶随风浮动,缓缓漾至她的足边。
谢淮清笑着迈出了第一步,霎时,风以她为中心,旋成了涡,异象斗生。
她站稳了身子,随后毫不犹豫,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步一个小天雷,噼里啪啦,尽数砸在她的脊背。
张扬舞爪,一个不落。
落叶旋舞,鬓发缭乱,她的实力疯长,脊背渗出道道血迹,步伐随着每一寸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沉重。
风骤停。
她的额头刚好抵在他的颈,威压有盖过他之势。
“师尊,我没有活路。”
渡劫巅峰,只等天谴。
谢淮清如若断不了情,等她的不止是死,是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你我是师徒。”银杏链散发着微弱着光,徐徐治愈她的伤口,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脊背,清晰地感受着皮肉与呼吸的战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么,只要不是师徒,就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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