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忍者阿姨
万老三走后,蒋父颓然蹲了下来,痛苦的揪着头发。
可最终,老实到近乎木讷的蒋父还是不敢说些什么,低着头颓然走了。
蒋父走后,墙角边闪出一个人影,看着蒋父的背影微微蹙眉,然后看向万家的方向,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是脱离苦海了,没想到却害了另一个姑娘。
蒋礼决定救出那个姑娘。
不过如何救,需要好好考虑。
万山村是个很排外的村子,排外意味着团结,如果贸然上门带那个姑娘离开,一旦被人发现,估计很难脱身。
她力气是大,可带着一个女的,只怕也跑不远。
只能等晚上再想办法了。
蒋礼也不打算回山上,就近潜伏在万老三家附近。
夜深人静,万老三家一直折腾到快二更了才没了动静。蒋礼又耐心等了一更天的功夫。
三更天的时候,蒋礼悄悄翻进了万老三家的院子,走到窗前,不是,又去了西厢,在窗户纸上捅破一个洞往里看去,万老三的傻儿子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一个女人的身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蒋礼四下里看了看,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朝女人扔了过去。
好半天,女人才有反应,抬头看了过来。
蒋礼嘘了一声。
女人的眼睛里爆发出的光芒,哪怕是深夜也看的清清楚楚。她强撑着身子往这边爬了过来,无声的张口。”你是来救我的吗?”
蒋礼点点头,示意她让开。
然后两手捅破窗户纸,掰着窗框,一用劲,竟直接将窗框卸了下来。
女人看呆了。
蒋礼小心翼翼的将卸下来的窗框放在地上,然后伸出双手,女人毫不犹豫的将手搭了上去,蒋礼直接将人抱了出来。
女人站在地上,双腿却无力,差点瘫软在地上。
蒋礼见状,直接背对着她蹲下身子,扭头示意她趴上来。
女人红着眼眶,趴了上去。
蒋礼直接将人背了起来,虽然有些吃力,可还是顺利翻过了围墙。”你要带我去哪?”女人有些害怕。”这里你是不能待了,你还有地方可去吗?”蒋礼打算先把女人带进山里,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女人摇头。
蒋礼也没追问。”那就先跟我进山,回头再说。”
蒋礼直接将女人带进了她在山里做的树屋。”先将就住着,回头有时间再收拾。”蒋礼拿给女人一床被子。
女人却不敢睡。
蒋礼无奈散下头发。”我也是女的。”电视里女主角女扮男装的时候,头发已一散开大家就都知道她是女的。虽然蒋礼不明白这里面的原理,不过还是决定试一试。
果然,电视里都是假的。
蒋礼无奈之下,抓着那女人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虽然小了点,但是软的。
女人果然相信了,高度紧张之后的松懈,让她马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蒋礼检查了一下四周,拿了几个药包悬挂在书屋四周,这药包虽然气味难闻,可是却可以防蚊虫。
第二天早上,女人醒来了,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万家,瑟缩着躲在一起,可耳边传来的声音告诉她,她已经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离开了。
女人推开门,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虫鸣鸟叫声。”醒了?那边有藤梯,小心点,我给你找了几件衣服,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泉口,给你接了几桶水,你过去擦下身子吧。”蒋礼站在树下昂着头说道。
女人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顺着藤梯爬了下来。按照蒋礼的指引,找到了那个用竹栅栏围着的地方,里面放着两桶清水,旁边挂着几件衣裳。
女人红着眼睛,脱去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用清水擦洗着身子,换好衣裳。
走出来的时候,恍如隔世。”你为什么会在山里?”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蒋礼正在用刀劈开竹子,想再做一个榻榻米,闻言抬头。”自然是无路可走,才进山的。坐下说话吧。”
女人见旁边有几个竹子编的椅子,便坐下了,看着旁边的竹条,自然而然的拿着编了起来。
蒋礼便和她说了自己的遭遇。”所以我就躲到了山上,只是我没想到,连累了你。”
女人笑了笑。”与你无关,不是万家,也会是其他家。”然后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夫家姓范,大家都叫我芸娘。我从小就被我爹娘卖到了范家当童养媳,十三岁成了亲,婚后三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夫家嫌是个女孩,一生下来就直接溺死了。后来,家乡遭了荒,我婆婆带着我男人逃难去了,嫌我是个累赘,又生不出儿子,就把我给卖了。这一年多,我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刚从狼窝里出来,又进了虎穴。最后,被卖到了这里。”
说着说着,女人落下泪来。为自己,也为那两个苦命的女儿。
蒋礼叹了口气,这年代,女人太不容易了。”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和我一样留在这里吧。这里是深山,野兽很多,万山村的人不敢进来,周围我布置了很多陷阱,也设了机关,人也好,畜生也好,都不敢靠近的。条件虽然艰苦些,可平安度日总是可以的。”
女人跪了下来。”多谢。”
蒋礼扶她起来。”不用说谢,身在这个乱世,又是女子之身,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蒋礼和范娘子互诉衷肠的时候,山下的万山村已经闹开了。
傻子一觉醒来,发现媳妇不见了,在家又哭又闹。
万老三媳妇去哄,反而被傻儿子打了几拳,疼的直叫唤。
万老三看着被卸下来的窗框,认定肯定是男人干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蒋父,立马叫上几个堂兄弟,怒气冲冲的去蒋家要人。
结果从蒋家邻居口中得知,蒋家昨晚根本没人在家,蒋父昨天下午就去了镇子上。
不是蒋父,又会是谁?
第256章 黄粱一梦 四
不是蒋父, 万老三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同村的几个单身汉身上。可和外来户蒋家不一样,这几个单身汉都姓万,他们可不怕万老三。
万老三提出要搜查他们的家, 他们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 将万老三打倒在地。
万山村闹成一团。
蒋家那边, 蒋父垂头丧气的回了镇上,面对妻子的眼神,他无力的开口。”钱没要回来。”
蒋母又急又气, 捶打着蒋父的胸口。”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我可怜的儿子, 现在可怎么好!”
蒋云天艰难的支起身子,”爹, 你说果儿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之听人说,她将自己卖给过路的行商, 走了。”蒋父垂头丧气的说道。
蒋母闻言又大哭起来, 这下好了,儿媳妇、银子, 全没了!关键是儿子的伤还要银子医治啊!这可怎么办啊?
蒋云天自嘲的笑了。”我不看了,家去吧。”他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这怎么能行!必须得看。”蒋父蒋母异口同声的说道。事关儿子,夫妇俩从来都是意见一致的。
蒋云天无奈的笑了。”你们也不必瞒我了, 家里没钱了。没钱还怎么治?何况我这腿,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何必呢!”家里又没有第二个妹妹可以拿来卖了。
蒋母咬着牙。”不会的,肯定会有办法的。我听买炊饼的说过,清溪有个神医,可治百病。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我的儿,你安心养伤,其余的事不必你操心。自有爹娘给你想办法。”
如果能治好自己的腿,蒋云天自然是愿意的。可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爹娘瞒着自己还藏有私房钱?不会啊,他又不是蒋礼,家里有多少钱从来没瞒过他。那还有什么办法?
蒋父也有同样的疑惑,背着儿子,他将蒋母拉到一边。”还有什么办法?”
蒋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把我给卖了吧!总还能换几两银子。”
蒋父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要不是你没出息,连三两银子都要不回来,何至于此?我一定要治好儿子,蒋初五,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儿子,给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你要是做不到,我化成灰都饶不了你。”蒋母恶狠狠的瞪着蒋父说道。
蒋父愣住了,摇摇头。”不,不行,绝对不行,你好好照顾儿子,我去万家把钱要回来!”
蒋父说完掉头就走。
蒋母见状不对,不放心,怕出什么事,和医馆的伙计说了一声,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儿子,自己追了上去。
蒋父先回了家,从厨房里摸了把菜刀,别在腰上,就要去万老三家要钱。蒋母追了上来,拦都拦不住。
二人拉拉扯扯间到了万老三家门口,却听到里面哭声震天,进去一看才知道,万老三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院子里,万老三媳妇跪在旁边哭天喊地,她的傻儿子被几个汉子押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哇哇乱叫。
蒋父听围观的村民一说,才知道,万老三的伤是他的傻儿子砍得,傻儿子之前娶了媳妇,尝到了女人的味道,结果媳妇不知怎么的丢了,傻儿子的疯病就更严重了,这不,今儿个突然拿刀将万老三砍了,砍了好几刀呢。村医说要是有人参或许能续命,万老三的媳妇还吵着要买人参,可让她拿钱的时候,却拿不出一分钱,只知道哭。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谁家也没这个闲钱。
蒋父蒋母面面相觑,叹了口气,心知无论如何,这三两银子是要不回来了。
蒋父颓然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蒋母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抹泪。
这不是得不偿失吗?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换亲,直接给云天买个媳妇算了,再将蒋礼嫁出去,还能收些聘礼。都怪自己心大,想让云天娶个万家的姑娘,好彻底融入万山村。这下好了,人财两失,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最后,蒋父无奈同意了蒋母的提议,只是蒋母毕竟年纪大了,只卖了二两银子。
蒋父眼睁睁的看着蒋母被人牙子带走,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他一定照顾好儿子,蒋父含泪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然后蒋父带着二两银子去了清溪,找到那位神医,结果神医处不少人排队等着。蒋父排了整整三日,才轮到他。蒋父见到神医,是一位白胡子老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将儿子的情况这么一说,又说自己囊中羞涩,没多少钱。
神医怜他一片爱子之心,一番神通之后,给了蒋父一包神药,说剪水服下,连吃三天,期间若有不适,那是在祛除体内的病魔,无需担心。三天之后,百病全消。
蒋父如获至宝,捧着那药回去了。
医馆的伙计见他从外面带了药,赶紧告诉了大夫。
大夫苦口婆心的劝他,说药不是混吃的,让他不要上当受骗。
可蒋父哪里听得进去,只说。”你自己治不好我儿,神医能治好,你反倒来阻止我,你安的什么心。”
大夫本是好意,反被曲解,气了个倒仰,索性命伙计将人赶出去,免得出什么事,连累自己。
蒋父索性带着蒋云天回去了。
蒋父独自一人拉着板车,将蒋云天待会了万山村。家去后,又气喘吁吁的将儿子抱到床上,生火烧水煎药去了。
蒋云天还在纳闷。”爹,我娘呢?”
蒋父正在忙碌的背影顿了顿,没有说话。
蒋云天又问。”爹,我娘呢?”
蒋父忽然抹了把眼泪。”你娘,不在了。她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二两银子,我去找神医给你买了药。”
蒋云天一下子愣住了,颓然倒在床上,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将妹妹嫁给傻子来给自己换亲,可身为人子,他却不能对他娘这样的自我牺牲和奉献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蒋云天很想说。”这药我不吃了,把我娘换回来吧。”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爹不会答应的,娘也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怪这乱世,这吃人的世道!
蒋云天忽然觉醒了一般,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世道,让这样易妻卖女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他想着自己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说过的故事,乱世造英雄,说不定自己也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这样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贪图安逸,缩在这个小山村里。
可右腿的疼痛让蒋云天清醒过来,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首先得有个健全的身子。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辜负了娘的好意。自己要赶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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