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十万火急,但林白青不吐口请人,反而回头在跟化妆师道谢。
顾怀尚说:“快点呀小林,只要你点头,人,我立刻请来。”
林白青依旧没答话,还转身上楼去了。
她不吐口,五爷父子倒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只得焦急的等着。
林白青听说沈庆霞今天也会来,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上楼到治疗室外,就见她的秘书小李站在门口。
虽然楼上的窗户是关着的,但楼下众人一口一声讲的全是楚老,林白青估计柳连枝应该也听到了,怕她生气,情绪激动,想要跟柳连枝解释一下情况。
然后,就准备让小李先陪着外婆离开。
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已经准备好要安慰外婆了。
但推开门,却发现外婆平躺着,睡的沉沉的,醒都没醒来。
小李给吓了一大跳:“柳教授怎么睡着了,这要万一翻个身,针扎到她呢?”又说:“我叫醒她吧。”
其实人在针灸时睡着,以林白青的经验,基本是不会翻身乱动,但随意翻身把针压断,或者刺伤内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针灸的时间差不多了,既柳连枝睡着了,那她也就不惊动她了,悄悄收了针,林白青连窗帘都给拉上了。
安排小李在这儿盯着,这才要下楼,要去把跃跃欲试的楚春亭给摁回去。
……
其实要没有顾怀尚父子拱火,也没人会刻意关注楚春亭来不来的。
此刻,顾培正在跟来的大领导们聊天。
他是军医院唯一的海归军医,在全盘学西方的政策导向下,领导们对他很感兴趣,当然,共同话题也很多,这一聊起来,就没人记得楚春亭那个怪老头了。
但五爷得了楚春亭一个鼻烟壶,念念不忘,看林白青又下楼来了,旧事重提:“小林,要不要请楚老,你给句准话吧。”
药堂不大,一楼熙熙攘攘全是人,刚进来的领导们都在跟顾培聊天。
被五爷这一喊,马厅长想起来了:“是啊小林东家,楚老一直很关注灵丹堂,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你是不是忘了给他发请贴了?”
卫生厅的许副厅长也说:“小林同志,你怎么没给楚老发请帖呢?”
“现在补一个吧,我马上去喊人。”顾怀尚说。
这就是楚春亭,他送了犀角,就当然要出席,但他不会明说,而是让所有来宾逼林白青,逼她给他发请帖,请他来。
穆成扬和顾培同时回头,要看林白青怎么说。
林白青看顾怀尚,先说:“对了怀尚叔,我记得你跟文物研究所的马保忠关系不错,早就说今天要请他来的,他怎么没来?”
满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害了三条人命的马保忠,居然跟顾怀尚关系不错?
顾怀尚本是个不入流的小老师,因为林白青的关系今天总算混上了点脸面。
本来以为今天能跟大领导们拉一拉关系,套套近乎的。
林白青这句话说出来,还想拉关系,套近乎?
他的脸在此刻都丢完了。
不等他辩解,林白青又说:“楚老的病是我治的,我比谁都了解他的健康状况,他刚刚才扔掉拐杖,这段时间除了锻炼身体,就该卧床静养,出门于他的身体不好,你干嘛非要逼着我请个病人,怎么,在你看来楚老的身体健康比不上灵丹堂的开业更重要?”
为大夫的好处就是,一切,她都可以用身体健康做借口。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顾怀尚被她怼了个哑口无言。
林白青回头,对马厅长说:“真没想到马厅长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开业庆典,承蒙不弃,一会儿上台帮我们剪个彩吧。”
“好哇,咱们一起上台吧。”马厅长笑着伸手,握上了林白青的手。
就这样,张牙舞爪跃跃欲试的楚春亭不着痕迹的,被孙女给摁回去了。
自此,现场再没有一个人提他。
该上台剪彩了。
顾培抽了个空,过来问:“一会儿要上台,你没问题吧?”
这就又得说说顾培了,他私底下跟她相处,总是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
但在公众场合,他向来风趣幽默,谈吐自如。
林白青不一样,私底下她很自在,但一到公众场合她就会局促,紧张,不安。
而在上辈子,招待领导,讲话,剪彩,在全是顾卫国,林白青从来没有干过。
但既然已经做好独自拥有灵丹堂的打算,就算不行,林白青也得上,她说:“我可以的,没问题。”
接下来就该她上台讲话了。
林白青拼尽全力,想发挥好一点。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按理,柳连枝要嘛在睡觉,要嘛已经走人了,楚春亭,既她不请,他应该也不会来,但上了台,抬头一看四周,好家伙,林白青看到柳连枝,她站在医疗废料焚烧站的旁边,正望着她。
楚春亭居然也在,他已经能扔掉拐杖,行走自如了。
他没有进院子,一帮人簇拥着,站在围墙外面,也在看着她。
而几欲擦枪走火的外婆和爷爷之间,只隔着一道墙。
幸好墙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不然他们回头就会看到彼此,他们是会克制一点,彼此你来我往吵几句,还是干脆挽起袖子打一架?
看着那样的场面,叫林白青怎么好发挥?
她忘词了,磕磕巴巴讲了两句,低头去看稿子,就见稿子上的字全像长了脚似的,跳了起来,她捉都捉不住。
幸好雇的主持人比较有经验,赶忙上台,引导着林白青随便讲了两句,就把她的稿子拿过去,替她读完了。
掌声稀稀拉拉的,要下台时,林白青正好迎上顾培,目光严肃。
这就又得说说林白青在婚姻里的心魔了。
她上辈子的丈夫顾卫国虽然是个穷丘八出身,但江湖,场面,尤其是应酬领导,上台讲话一类的事向来都做的格外漂亮。
林白青天性内敛,一上台就会羞涩紧张,上辈子也是,只上过一次台,表现不佳,被顾卫国说叨了半辈子。
虽然她明知道顾培性格跟顾卫国不一样,但上辈子的婚姻阴影,让她生怕顾培也要笑话她,念叨她。
不过还好,顾培走过来揽上她拍了拍,说:“第一次上台都会紧张的,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等下回你就不紧张了。”
林白青本来特别沮丧,顾培说的话也没啥营养,只是普通的安慰,但因为上辈子有一个总在嘲讽她,否定她的顾卫国,于林白青来说,‘下回就不紧张了’几个字,在此刻就是最好的情绪价值了。
她点头:“嗯,下回我肯定会表现的更好的。”
至少她下回上台之前,外婆和爷爷她会搞定,没有那两根导火索在空中滋滋滋,她不那么紧张,就肯定能表现的更好。
……
红花一剪,牌匾一揭,灵丹堂就算正式开业了。
订的饭店就在东拱门,一站路的路程,还不用过马路,顾敖文父子,顾怀尚父子,再有穆成扬和顾培,带着宾客们步行过去,先上饭店。
林白青本来看到楚春亭了的,但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
蹦跶了半天都被她死劲儿给摁回去的爷爷估计很生气,走了。
回到药堂,林白青得跟刘大夫算一下礼金。
刘大夫抱着一大沓钱,又怕又惊喜,嗓音都变了:“一万七千六。”
林白青也给吓到了:“怎么会那么多?”
刘大夫小声说:“柳教授掏了六千六,后来楚春亭楚老派的人来,翻了一下礼簿,当场掏了八千八,剩下的才是别的宾客们掏的。”
又指着摆在柜台上,红绸垫底,还扎着大红花的两只大犀角说:“但不管是啥都比不上这两块犀角,这犀角咱要当成辅药,药引子来用,即使每天用,咱们也能用二十年。”
犀牛角目前已经被禁了,但只在禁止添加在中成药中。
但如果有危病人需要,当作药引子用是可以的。
而以它为药引,每副药只需一到三钱,碾成粉沫,洒进药里头即可。
两只大犀角即使放开了用,也能用二十年。
那两只犀角确实是今天收到最贵重的礼物,就连沉香在它跟前都黯然失色。
它还被刻意摆在柜台上,任人观瞻。
楼梯上响起柳连枝的声音:“青青,这犀角是楚春亭送的?”
林白青和刘大夫同时回头,刘大夫笑着说:“对。”
柳连枝下了楼,伸手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块,对林白青说:“这一块是当年我开化工厂的时候,买来装饰桌子的。”
又说:“我听说他搭礼搭了八千八?”
刘大夫忙说:“礼金不过个心意,其实你们搭的太多,我们心里反而有压力,以后不好还呀。”看林白青:“你说是不是?”
他们斗气就给林白青砸钱,事是好事,但就连刘大夫都怕,怕他们要一触即发,打起来。
柳连枝点了点头,说:“我给的礼金是我的心意,别人给的就不好说了。”又看林白青,意味深长:“青青,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解放前,作为沈家儿媳,在临近解放那几年,因为化工和棉纱的走俏,柳连枝攒了万贯家财,她才是真正的巨富,但楚春亭不择手段,在解放后把她手里的大半藏品全给搂走了。
就她的女儿,要不是因为那次文物交易,也不可能去边疆。
所以他俩的仇是结了半个世纪的死仇。
但偏偏楚春亭一再挑衅,你送沉香我就送犀角,你六千六我就八千八。
一脚又一脚,非要把柳连枝给踩下去。
灵丹堂这一开业,就将是林白青一生的事业,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关张的。
这也是顾明期盼已久的,看到她正式当东家的日子,是个好日子。
可爷爷外婆还没见过面呢,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擂台打的轰轰响了。
这当然不行,不管他们谁,都不能在今天,在顾明的场子里挑事闹乱子。
爷爷暂且不说,但林白青得压着外婆,让她低头,她说:“外婆,今天来的大多是我师父的故交,也是灵丹堂的大日子,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现在咱们去酒店,开开心心吃顿饭,把今天过了吧。”
柳连枝毕竟女人,也冷静,理智,倒是很好劝,她柔声说:“你先去吧,给外婆留个位置就行,外婆先帮刘大夫把药材收了,一会儿再过去。”
林白青估计她也是在观望,要看楚春亭会不会去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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