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
楚青集家是传统的中式装修,一看他这些年就没少赚钱,不论家具还是墙上的字画都价值不菲,他算有品位,屋子装修的低调内敛,但有底蕴,也很厚重。
客厅人不多,总共就四五个。
有个肤白,微胖,六十来岁的老爷子坐在窗侧的罗汉床上,正在盘核桃。
旁边是龙五,看看窗外,笑着说:“李爷,楚家老爷子来了,楚二爷那位传说中能文能武的小侄女也来了,您看看呢?”
盘核桃的那位就是李爷。
他鼻子似乎有些问题,习惯性吸了吸鼻子,看到有个梳着马尾,穿着运动服的小女孩推着轮椅走了进来,楚青集也在,但没看到哪里有能文能武的女人。
反而因为离的远,他把林白青认成了小雅:“那应该是楚二的女儿,这么早就放学了?”
还有两个客人,眼看楚青集一行人进了门,也同时看了过来。
楚青集揽过林白青来,笑着说:“诸位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哥哥,七十年代想逃没逃出来,在国内被迫害致死了,每每想起他我就特别的伤感。”
又说:“这就是我哥哥遗留下来的女儿,我文武双全的小侄女,林白青。”
李爷鼻子放了一声空呛,收了烟嘴,半天才说:“噢!”
这一声里多少饱含了些失望,以及不屑。
因为楚青集事先吹嘘过,说自己的小侄女能文能武,别的客人也都有些失望。
但基于对那十年光景的憎恨,以及对死去的,楚青图的同情,大家纷纷都说:“难得,不容易啊,孩子这些年过的很苦吧。”
楚青集笑了笑,看老爹:“这个就得问我父亲了。”悲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楚春亭没说话,只在轮椅上坐着,冷冷望着儿子请来的客人们。
见人们跟他问候,打招呼,也只略点点头就算了。
这算什么狗屁的客人,他们是儿子给他们一老一小请来的下马威!
楚春亭倒要看看,儿子今天准备唱一台什么样的戏。
楚青集又对林白青说:“既然出来了,也别想着回去了,在国内开诊所才能赚几个钱,在这儿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你点头留下来,二叔包帮你办妥一切。”
又说:“李爷,看我这小侄女不错吧?”
李爷在看到林白青的那一刻就不相信她有医术了。
而这年头的jiu金山,最不缺的,就是各家各户前来投奔的穷亲戚。
因为楚青集的语气,他误以为林白青是个从国内跑出来的穷亲戚。
穷亲戚既来,自然要赏碗饭吃。
李爷遂跟楚青集聊了起来:“旅游签证来的?”
楚青集说:“对。”
李爷手摁鼻头清了清鼻腔,又说:“这么小的小丫头,让去读书吧。”
“她医术很不错的,前段时间小雅病的厉害,就是她治好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筹划一下,以后给她开个诊所算了。”楚青集说。
众所周知,在M国想开个中医诊所,要想申请到执照很难的,但要开了,它就是个聚宝盆,属于庙小但特别能赚钱的行业,不过想要开,还想开的顺利,就必须道上有大佬罩着,而李爷,恰是能帮忙申请到执照,还能罩得住的大佬。
楚青集的心思没老爹想的那么阴暗,也没想给侄女下马威,主要是给道上大哥显摆一下他的小侄女超群的医术,并让她在这儿开个诊所的。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他向来主张家合万事兴,和气生财!
但李爷实在看不出这小女孩能有什么厉害。
还是当成个来投奔的穷亲戚的,说:“也太小了点,还是让先去读书吧。”
关键是医术这玩艺儿不好显摆,她又没带金针,没得炫呀。
他突然想起啥来,又说:“她会咏春的,要不让龙五跟她切磋两下您看?”
楚春亭险些要控制不住,拐杖砸上儿子的脑袋了。
这家伙比他还能显摆。
在jiu金山混帮派的这帮子都有些身手,但龙五并不想欺负个小女孩,摆手说:“这么小的小侄女,还是算了吧。”
欺负弱小,妇女,那是南洋小国帮派们干的,华人帮派是不会那么干的。
楚青集专门请了道上的大佬来想要显摆的,但显摆无门,怎么办?
他正着急呢,林白青也不耐烦了,先说:“楚先生,李爷有病。”
楚青集一愣,龙五也说:“小侄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林白青依旧是对楚青集说:“我可以帮李爷治个病,然后就请客人们走吧,咱们今天必须好好谈谈沈庆仪的事。”
啥意思,合着李爷还真有病?
这是能证明她实力最好的办法了。
本来林白青没有带金针来,楚青集有点生气,甚至想籍此,不讲沈庆仪的事。
但此刻不得不妥协。
他只好说:“李爷,要不让她帮您看看?”
林白青说:“李爷您有鼻窦炎。”
李爷醒了醒鼻发红的鼻子,一下:“看来你还真学过点中医。”
一直沉默的楚春亭也笑了,笑的格外谦虚:“何不让我家青青给您看看?”
李爷伸手:“好啊,也让我考考,楚老的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林白青说:“不用捉脉了,您经常头痛,鼻塞,眼睛红,疼的时候整个脑腔都嗡嗡的,意识都集中不了,而现在,大夫给您当成鼻窦炎在治?”
李医当然中医西医都看过,自己也知道他是鼻窦炎。
他觉得有点可笑,因为病不算大,偶尔犯了,汉唐医馆也治的很好。他也是老狐狸,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想出个风头,遂问:“你认为这不是鼻窦炎?”
林白青这才伸手诊脉,并说:“您是因为肝火太旺才导致的……”
李爷在看到她还那么小时就不相信她个医生了,随口说:“不是阴虚就是火旺,看来你也是背了点老医书的,很好,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了。”
意思就是打住,不想再听她说了,一屋子的客人也都无声一笑。
而在这年头,从大陆来投奔的穷亲戚们,都是这样的待遇。
林白青也不着急,说:“要不我帮您一把,一把就见效,试试呢?”
李爷这时才抬头,要认真打量这女孩儿,看她唇角还有婴儿肥,眉眼柔柔的,嘴唇略厚,越看越觉得稚嫩,还是不信:“你,就现在,是要做针灸?”
林白青说:“只是帮您一把,但不是针灸。”
楚春亭适时说:“我家青青诊金很高,但李爷要想治,我可以替您掏了。”
李爷被这爷孙俩给成功激起来了,伸手:“一把就能治好?”听着有点扯。
龙五笑着说:“试试吧,我们都想见识一下的。”
大家也纷纷说:“李爷,试试吧。”
作为大夫,随走随治病,林白青只准备推拿一下,所以不用消毒,她有带了精油的,润润手即可。
但就在这时,忽而,龙五去拿林白青的精油,其实他也就是手欠,想看看是啥牌子,闻闻味道,但楚春亭却忽而如狮子咆哮:“龙五,放下!”
龙五只是手欠,哪知楚春亭会发那么大的火,解释说:“我就看看。”
楚春亭冷笑,转着轮椅过去,接过龙五手中的精油,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再看他:“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东西,一双脏手,敢碰我孙女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本来一屋子宾主皆乐,其乐融融,但因为楚春亭的忽而发难,全都面色簌簌。
其实楚春亭是不满儿子招了一帮道上的人来,要借故发难。
打狗也要看主人,龙五的主人是李爷,楚春亭骂他,当然是借机敲打李爷。
让他识趣点,在他孙女面前放尊重点。
场面一时僵住了,好在李爷颇有涵养,笑着说:“楚老肝火应该也很旺,脾气还是那么的火爆。”又笑看林白青:“你何不给也给他一把,泄泄他的燥火?”
林白青不理李爷的调侃,搬来一只杌子,示意他把脚搭上去,伸手捏上他的小腿,边推拿边说:“鼻窍为肺之所系,肺气宣降是否正常,关系到鼻窍是否通利,肺属金,金克木,肝属木,通常情况下,肺金克肝木,则阴阳调合,但万一肝郁化火,肝木则会反克肺经,鼻气化为肺窍,则……”
五指忽而用力,在他小腿肚上猛然一把揉旋,林白青又说:“形成鼻窦炎!”
医生治病也讲方法的,她也是在治鼻窦炎,但她讲的,是李爷的鼻窦炎生成的原理。
别人只治病只治标,而她治的是本。
她话音才落,满屋子的人就见李爷猛然直起腰,抖着肩膀大张嘴巴,忽而啊嚏一声,再连着啊嚏阿嚏,眼泪与鼻涕四溅,口水和假牙齐飞。
连着三个大喷嚏,有个什么东西砸在龙五头上,他下意识接住,觉得粘粘腻腻的,下意识啪的一甩,打到另一个客人。
那人也差点给吓的跳起来,定晴一看,是副假牙!
前后不过五分钟,几把推拿,李爷的假牙都被推拿掉啦?
没得过鼻窦炎的人不懂,鼻子永远塞塞的,呼吸不顺畅吧,脑瓜子还嗡嗡的,这突然一把推拿,三个喷嚏,还真是从肝到肺,再冲到天灵盖,全通了。
那爽劲儿可真是无敌了。
李爷磕磕巴巴:“通……通了!”
竟然如斯神奇,她在腿上做推拿,他的鼻窦却通了?
不说满屋子的人全惊了,楚春亭都给惊到了,心说乖乖,这孙女也太厉害了!
太给他长脸了。
李爷看楚春亭,也无比震惊:“看不出来,您老这孙女深藏不露。”
又看林白青:“以后我要犯了鼻窦炎,还找您?”
大佬都用上尊称了。
林白青反问:“您为什么不想着一次就去了根呢,我可以给您开个药方子,吃几副药把五脏的宣理调过来,您的鼻窦炎就彻底痊愈了。”
鼻窦炎,小毛病而已,可它老犯,就让人很烦。
但这小女孩居然几副药就能去了根?
楚春亭淡淡接了一句:“她是位不可多得的天赋名医,诊金很高的!”
他得意洋洋,环扫一圈,笑的活像一只狐假虎威的老狐狸!
李爷当然懂规矩,笑说:“看来楚老是怕我掏不起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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