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但顾克可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的父亲。
而他们三兄弟在刚成年时,因为价值观不同,都有点叛逆,不听老父亲的话,此时人到中年,才知父亲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试问,良心如何能安?
所以关于父亲之死,是Paul几兄弟这趟来的另一个任务。
此时他冷冷盯着桥本十一,也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而桥本的侄子光泰,还有他几个随从则是惊讶于杞子之死,也在看桥本十一。
一个小女孩,一条人命,真的吗,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应该又是一个桥本十一没有预料到的惊雷,随着顾培的话音落,他踉踉呛跄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侄子光泰扶着,他就得翻倒在地了。
曾经被林白青治疗好的帕金森肉眼可见的复发了,汗珠顺着他西服的袖管流出来,凝在指尖,他的双手在猛烈的颤抖着,他的脸在抽搐。
现场鸦雀无声,静到可怕,只剩桥本十一的粗喘。
林白青的内心在此刻腾起邪念。
其实相比于让M国的法律制裁,她更希望桥本十一顶不住打击,倒在这儿。
因为不比如今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资本市场的较量,社会的毒打,就好比桥本十一最得力的侄子桥本光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但桥本十一不一样,他是跟楚春亭一样阴险狡诈,有手腕的人物。
在上辈子,ri医之所以能全面掌握中医的国际市场,还能反手垄断大陆市场,不在于桥本光泰这一辈,而是桥本十一,他们这辈老人的运筹帷幄。
要是桥本十一没了,中医就会有十到二十年,整顿市场,申请版权。
不过作为一个医生,盼着人死当然是不对的,是要遭天谴的。
而且即使是敌人,到了生死关头,医生也必须放下成见,救人。
但还好,桥本十一身边良医众多,用不到她。
几个ri医围着桥本十一,掐人中的掐人中,做推拿的做推拿,还有人给他抚心脏顺气儿,而更加林白青哭笑不得的是,桥本光泰突然压过一个保镖手里的黑皮箱,从中翻出几颗蜡丸来,大喊:“曾桑,我叔叔需要吃开窍剂吗?”
林白青呼吸一滞。
因为此刻桥本光泰捧着的,是灵丹堂49年版的一枚开窍剂,苏合香丸。
林白青自认,自己后来制的药,因为原材料上的不同,其药性远不如49年版的。
而49年的苏合香丸,即使包着金箔裹着蜡,依然有一股无与伦比,传透力极强的清香。
这香气惊的楚楚都放下了九连环,深嗅一气,轻轻一声感慨:“哇!”
那是当年玉子以打胎为代价而从顾敖刚手里拿走的开窍剂,是真正能起死入活的灵药。
它竟然在桥本十一手里。
两丸苏合香丸,两丸安宫牛黄丸,他贴身带着,就是为了随时能救他的命吧。
其实在林白青看来,目前桥本十一还用不到那么珍贵的药,没必要浪费药。
但可怜的曾桑在听说首都房价涨了后已经崩溃了,他看都没看就说:“用吧用吧!”
“曾桑,你确定要用吗?”桥本光泰再问。
药太珍贵了,不到救命的时候是不能用的,用了就是浪费,糟蹋东西。
曾家祥本来想走,却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想想那三套房,此时已经崩溃了,哪还顾得了什么开窍剂,他只想世界毁灭,他说:“用吧用吧,随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桥本家总共有两颗安宫牛黄丸,两颗苏合香丸,也是现存于世唯一的49款。
其实就这样浪费掉,在林白青看来是最好的。
那么珍贵的药,是顾明在抗战胜利后,怀着激动的心情给战斗英雄们制的。
不该用来救桥本十一这种人的命。
但桥本十一自己也是大夫,就在光泰眼看捏破蜡丸时,他一把攥回了药,磕磕巴巴,用中文说:“不用这个,给我清心牛黄丸!”
他是急火攻心,一大包才几块钱的清心牛黄丸即便宜,效果还好。
用那个,可比浪费一颗苏合香丸划算得多。
这时林白青也该走了,但再回头,看一眼桥本那只黑皮包,她心里还是格外惋惜。
万一柳连枝要再心脏病发,49年的苏合香丸,会比她新制的更加管用的。
可惜了,卖油的娘子水梳头,那药她一颗都没有了,桥本家却有两颗。
好气!
……
从五楼下来,Paul有些不高兴,闷声说:“Pio,虽然我知道你今天说出父亲的死自有你的想法,但我想提醒你的是,M国和港城政府没有签署引渡协议,我们在这儿,是没法拿法律为武器来制裁桥本的。”
此刻顾培抱着女儿,止步,他说:“我记得早在1993年就有引渡提议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办下来?”
Paul摊手,说:“当然是因为英方政府希望港城更乱一点,更像个……天堂!”
如今的港城,因为没有引渡协议,政府也不作为,简直是犯罪分子们的天堂,在全球各地犯了案子,只要躲到港城,就没人奈何得了。
桥本十一伙同卓言君害死了顾克,按理他该要在M国受审,坐牢的。
当然,Paul做为一名律师,也有能力把他们送进去。
但顾培把事情讲出来的太早了,桥本十一要是再不去M国,不就麻烦了?
Paul担忧的是这个,此刻就有点不高兴。
但顾培既然这样做了,自然有自己的思虑,他说:“Paul,我们之前说好的,到港城之后的事情都将由我来做决定,我目前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交给你和Pete,Polk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能让桥本十一回M国受审当然好,但也许会有一个更叫他们满意的答案呢?
Paul摊了摊手,又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弟弟的想法了。
……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们专程到一楼,是为了来接人的。
刚到一楼大厅,楚楚立刻大叫:“妈妈妈妈!”又大声喊:“姥爷姥爷!”
林白青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楚青图穿西服。
他一身藏青色的西服,一看就是沈庆仪帮忙挑选的,从肩到腰到裤长无一不合体,而他虽然个子不高,也很清瘦,但这样的身材恰衬西服,再配上那一头闪着光泽的白发,简直了,绝了!
楚青图也看到她们了,正在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毕竟头一回来港城这种大地方,又是丽晶酒店这种富丽堂皇的地儿,他又专注的看着女儿和孙女,差点没碰上个时髦的墨镜女郎。
他立刻止步,忙对对方说:“对不起!”
要知道,这是港城,大家向来都说粤语的,讲大陆话的叫土包子,是要被人所瞧不起的,可楚青图有一口播音腔,它字正腔圆,无比悦耳。
那位墨镜女郎都因此原谅了楚青图的唐突,还摘掉墨镜,用生涩的国语说:“么关系啦,大叔。”又说:“哇,你的头发好漂亮喔!”
这个新世界很奇怪,人们的发色五颜六色,更奇怪的是,竟然人人看到楚青图那一头因苦难而造就的银发时,都要夸一句好看。
他接过楚楚,定定望着,终于,笑眯眯问外孙女:“这几天过的还开心吗?”
也恰好是这时,楚楚又一次解开了九连环,一手一半,举起来看外公。
小丫头抿嘴笑着,一脸的骄傲,仿佛在说:看看我有多棒!
而当有外公抱自己的时候,就是温柔无比的Paul伯伯都哄不走她了。
女孩子刚刚学会了解九连环,还要跟外公交流一下心得,连她爸都不理了。
沈庆仪推着轮椅,轮椅上是林白青的第一位洋患者,乳腺癌患者Mila。
林白青还邀请了她爸Louis,以及他的合伙人们,但目前还没到。
Mila已经在灵丹堂治疗了快半年了,一见林白青,先摇沈庆仪的胳膊。
沈庆仪会意,上前问女儿:“青青,Mila说这两天难得出来,她想休息三天再继续吃药做治疗,想问你行不行。”
Mila不会说中文,也是汤药实在太苦了,吃不下去,正好出来玩嘛,就想停一停,休息几天,怕林白青不答应,此时不停的搓手,笑着说:“青青,Please!”
Mila可是乳腺癌,浸润性,多处转移,林白青虽然在帮她做治疗,但当然不可能让她彻底痊愈,只能是延长寿命,而治癌症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停药,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跟邓次方兄弟一样,皆是只属于林白青的中医成功案例,按理来说,明天就要开会了,今天停一停药,让她心情好一点,明天出席时状态更好一点,短期效果是好的,于灵丹堂也会更有利。
但她是癌症,身体每天都在变化,一天不吃药,前面累积的效果就全没了。
而有很多找中药的患者就像Mila一样,觉得身体好点了,就会觉得自己没事了,就想要停药,想着休息几天,但一休息,病情恶化了,又会说中医没用。
想到这儿,林白青板着脸说:“不可以,药必须要吃。”
“Please!青青!”Mila是真的好了太多了,曾经因为化疗而损伤的喉管,现在慢慢愈合,能发出正常的声音来了。
她曾经因放疗而掉光的头发,渐渐也长出来了,现在贴在头皮上,薄薄的一层,衬着她枯瘦的身体,宽大的肩膀,跟个假小子似的。
这是个可怜人,一个可怜的女病人。
这几个月以来,林白青于她的照顾并不多,她一直是刘大夫在治疗。
但到港城以后,就将由林白青接手她的治疗。
她这是苦药汤子吃多了,实在吃不下去,想求林白青通融一下。
林白青也知道中药苦,知道扎针痛,但为了治病嘛,没有办法。
她扶上Mila的轮椅,拍着她的大腿,柔声说:“也请你帮帮我们吧,咱们一起让你活的更久一点,我保证给你扎针的时候轻轻的,好不好?”
见她情绪特别低落,又说:“你还想陪你儿子到十八岁呢,再努力一下吧,坚持一下,说不定我们可以把你的存活期延长到两年,三年,也许是五年,让你能陪你儿子长大!”
Mila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是孩子还小,不想他太小没了妈妈。
抬头看看楚青图怀里的楚楚,看那小女孩儿不论在什么地方,眼睛都始终粘在妈妈身上,再看她望着妈妈时,脸上那满足的神情,Mila深深点了点头。
人活着,更多的时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人。
她多活一天,她的儿子就会多一天,是有妈妈的孩子,这个普世的价值观放之四海而皆准。
……
按理,想要把事情办妥当,应该多叫一帮大陆中医来。
试问,就广省来说,穆老爷子,陆庆坤,哪一个站出来比不过曾家祥?
但一则,这年头港澳通行证难办,而且很多人一到港就滞留,万一谁要滞留了,她担不起责,再则,老中医们年龄大了,万一身体有恙,倒在港城,林白青也担不起,所以她只喊了于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楚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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