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月琼玖
慧娘拍拍大杨氏的手，柔声道，“都过去了！”
大杨氏破涕为笑：“也不知道我那时是哪来的胆气，把福杨托付给我娘家后，带着我娘家兄弟，族兄弟就去走了一趟福杨他爹的路子。这之后我娘家二哥接手了这摊的生意，族里一些有良心的也跟着走，慢慢的就成了两族的生意。我娘家可不是那些白眼狼，这生意的一半利都给了我，要不也供不起福杨这些年读书科举。这么多年过去，两族都起来了，在林溪县这种小县城都还算是说得上话。”
“福杨中了举之后，族里的的风向就变了，啥话好听说啥，一副以我家为尊的架势。那些个长舌的也不说我跋扈，挖空婆家补贴娘家了。他们知道从我这讨不到好，就去百般劝说我公婆要给福杨塞女人做妾，做姨娘。”大杨氏冷哼一声，“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那点子贪婪心思当谁看不明白似的。不就是瞅着福杨性子实诚，耳根子软，想让别的女人来分了玉婉的宠，让福杨和他舅家离了心族里好得利？”
大杨氏越说越得意，“我自己生养的儿子是啥性子我不知道？福杨最是重情重义，玉婉打小在我跟前长大，和福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福杨断不会负了玉婉。”
她抚着杨玉婉的手道：“玉婉性子随我，干脆利落，福杨遇事犹豫，却能听得进去玉婉的话，两人就是天生一对！”
她喜滋滋道：“周家三代单传，我现在三个乖孙儿！谁要是给玉婉添堵，我公婆第一个饶不了他，都用不着我出手！我公婆可能还嫌我性子强，玉婉在他们眼里就是千好万好的孙媳妇！两个老好人一遇到玉婉的事儿，就成了护崽的老虎，谁伸爪子咬谁！”
杨玉婉笑得明媚，“瞧娘说的，爷奶心里也是喜欢娘的，就是瞅着玉婉行事颇有不周之处才出面维护。”
慧娘夸赞道：“玉婉是招人喜欢！心思通透的乖巧儿媳谁不喜欢？浓华也是事事都能想我心坎里，比没心没肺的小子们贴心多了！”
听了大杨氏的艰难过去，慧娘不说点惨兮兮的回忆都说不过去，“姐姐这是先苦后甜，妹妹之前也好不到哪去！我们明月是遗腹子，连他爹的面都没见着！我那会伤心太过导致明月早产，八个月就落生了。”
大杨氏婆媳睁大了眼，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也不敢说话，就眼神催促着慧娘往下说。
“姐姐身边儿再怎么说还有公公婆婆可以搭把手，我那会家里除了我们母子俩就剩两条狗是会喘气的了！”回忆过去，慧娘也心里感叹，得亏明月身体好又好带，要不然她都不一定能撑下来，“明月八个月落生，我这头上就跟悬着把刀似的，生怕明月生病。这人越是怕什么还越是就来什么，明月三天两头的生病。家里一年到头都是药味，小人儿躺床上不哭不闹，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哼唧两声，哭的劲头都没有。”
“我这心里天天跟刀搅似的煎熬，生怕明月就这么去了，他爹唯一的骨血都没保住。”慧娘说着说着，把自己说难过了，“三年，从生下来整整三年，明月是一步都没有出过家门。好在这孩子命大，硬是挺过来了。”
张浓华边上坐着，不停抹眼泪，小姑姑和明月也太难了！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月在读书识字上就格外有天分，就是这身子骨怎么都养不好，这么大了还瘦瘦小小的。”慧娘道，“我这娘家也指望不上，明月进学科考的银钱还是她自己从书上学来了方子，我们靠着做吃食卖挣来的。”
大杨氏看看这院子，比自家现在赁的精致气派多了。看来还真不是福杨夸大了，赵家对做吃食格外拿手，要不然挣来不这么多钱财！
“林溪县的人爱吃，你们手艺这样好到时候找人指点指点，开个酒楼挣些花销绝对能成。”大杨氏道，“县令的俸禄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真要指着这点子银钱过活，往后孙儿们科考就拮据了。”
都是自己人了，大杨氏想啥说啥，“咱儿当官可得当个好官，收刮民脂民膏这种事儿可不能干。咱们作为县令大人的亲眷，不仗势欺人，正正当当的挣银子，只要名头不是挂在自家人头上就成。像你家挂在你侄儿头上就挺好，县令堂哥的生意，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挑事儿？”杨氏作为自家生意的幕后人，对挣银子的事儿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慧娘高兴极了，杨姐姐和她是真正的同道之人！手握大把银子的感觉不要太好，她早就盘算着做啥营生了。
杨姐姐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自家做吃食的手艺这样好，开酒楼绝对能挣银子！如今可不是怕人抢方子，担心混子们敲诈勒索的时候啦！
赵明月还没有走马上任，慧娘已经感受到家中有人当官儿的好处了！
第57章
她对赵明月当县令期间露馅的担忧又少了许多, 普通百姓谁会想到县令大人是女的？就算是有觉察怀疑，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谁敢说出来？
百姓怕官, 只要县令大人不主动找事儿, 他们就谢天谢地了！谁还会主动找县令大人的麻烦？
“哎哟, 瞧我这个不知礼数的，见到杨姐姐太高兴光顾着说话, 都忘了给杨姐姐上点心。”慧娘朝外喊一声，“大金, 把咱昨儿做的甜糕端过来, 你们也带着福杨尝尝。”
“杨姐姐难得来一趟, 今儿可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慧娘道, “肉菜都是昨儿准备好了的, 添两素菜就得，杨姐姐别嫌简陋才好。”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福杨昨儿回去说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大杨氏笑道，“得妹妹亲自招待，光这份心意就胜过珍馐玉液了。说实在话，酒楼哪有自家的饭菜干净下料足？”
大杨氏耸了耸鼻尖，“不怕妹妹笑话, 我刚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这鸡炖得可真香！”
“杨姨尝尝我家做的甜糕。”张浓华一人给端了一小块，“一会就吃中饭, 咱们先垫垫。”
“好吃！真好吃！”大杨氏道, “软绵香甜，我还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呢！”
“嗯嗯！”小杨氏一脸的笑, 一边吃一边点头附和。她喜欢吃甜食，这甜糕甜而不腻, 简直是好吃到心口里！
“浓华，你陪两位贵客说说话，娘去厨屋烧两菜。”慧娘看向大杨氏，“姐姐可别说一起去的话，姐姐第一次上门来，只管坐着就好。往后来得多了，姐姐不想去我还拉着姐姐帮忙烧火呢。菜都是现成的，有大金打下手一会就得，姐姐稍等片刻，吃完甜糕，喝几口甜水就可以吃饭了。”
张浓华面带羞愧，“我做饭食的手艺比小姑姑差远了……”
“成，我今儿就托大一回，当个饭来张口的闲客了。”杨家也是周福杨中了举才买了下人伺候，大小杨氏平日里也常下厨。
赵明月眼多尖呢，要不是打马游街那会就看清了杨氏婆媳都有一双干活痕迹明显的手，她也不会随口就邀人来家中做客。不过周福杨一口就答应了，也着实是出乎她意料！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很好就是了。
慧娘和大杨氏在客厅里说话的功夫，赵明月已经从周福杨嘴里知道了林溪县的大概情况。
武顺帝是个狠人又好武，哪里有山匪路霸都恨不得亲自带兵去剿的那种。京城里行事嚣张跋扈的豪强大族被削了一遍又一遍，都乖乖做着缩头乌龟呢。
林溪县因为离京城不远，早就被清算过了。如杨家这样带着一族共同做事，周家这样出了举人，进士的人家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大家了。
所以周福杨能理直气壮的说，有了他家和杨家的支持，赵明月这个县令能当得轻轻松松的。
“林溪县现在的曹县令不敢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但各种名目的银子也没少搂。县令夫人一年四季没少办赏花宴，各家去参加免不了要送礼。城门费，摊位费，一文两文的是不多，说是修路，修了几年也没见修多少。”周福杨道，“不过这曹县令除了爱财，旁的事倒也不敢做得太过。”
至于林溪县大致的人口，百姓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县里有什么特产……这些周福杨就都不清楚了。
“你当县令要知道这些作甚？”周福杨道，“林溪县离京城近，真算起来还算是京城的附县，若是有人命案子都可以请京兆尹帮忙办理。县令只要发布朝廷政令，掌管户册，收取赋税，断狱平恕，劝课农桑就成。”
“林溪县也没有那种会决堤的大河，只要不是遇到大旱，百姓也少有饿死的，就是冬日里不太好过。”周福杨拍拍赵明月的肩，“京城周边的县城都和林溪县差不多，明月贤弟年纪小，第一任县令选林溪县这样的历练历练错不了！”
赵明月拍拍脑袋，“我这不是就要新官上任，怕做不好对不起当地百姓嘛！”
周福杨满脸钦佩，“明月贤弟品性高洁颇有先贤之风，为兄自叹不如！”
赵明月讪讪，“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我这不是年纪小，这些年除了读书啥都不会，怕当不好这个父母官嘛！”
“明月贤弟为人良善，定是会成为百姓爱戴的县令。”周福杨正色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明月贤弟不必过于忐忑。为兄也没经验，不过为兄绝对不会鱼肉乡邻。”
周福杨一锤定音：“百姓们要求不高，县令只要不横征暴敛，贪赃枉法他们就满足了！”
听了“土著同僚”这么一说，赵明月心里对林溪县百姓的愧疚去了大半。她没有行政经验最坏的情况也是让林溪县保持现状，总不会让百姓们的日子更难过了吧？
赵明月心下一松，眼里笑意闪现，“走走走，去客厅吃好吃的去，我家的甜糕和甜水都是一绝……”
饭桌上大杨氏对菜肴赞不绝口，“绝了！这味道绝了！这是要让人吃得停不了嘴啊！赵妹妹，你这酒楼得开！一定得开！从五川县回林溪县三天就够了，姐姐我一定要常回去吃！”
“这是道道菜都能当招牌啊！”大杨氏道，“赵妹妹，你别请外头的厨子了，买几个人来当厨子。这方子都能世代相传的，被外人学了去就亏大了！”
“就在京城买人！”大杨氏越说越激动，“在林溪县买不成，多少都会和从前的亲朋好友藕断丝连的。赵妹妹一家子都是良善人，奴才们欺上瞒下的事不得不防。”
“多谢姐姐指点。”慧娘道，“这买人有什么门道么？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家事也不多，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事儿。”
“我也就买过一回，指点什么的说不上。”大杨氏看看赵明月，“妹妹家人少事少，买个一家子，有门房和出门驾车的，有出门采买做粗使活计的也够用的了，下人多了也容易生事端。”
“若是妹妹要传授厨艺，那就挑半大丫头小子，得要是孤儿，不会生二心的那种。”大杨氏道，“这种不好找，不过京城人牙子多，若是一时找不齐也不急，后边儿有了让他们送过去就是了。”
饭桌上大杨氏和慧娘兴致勃勃的说着之后的事儿，小辈们都笑着听着。娘/小姑姑难得遇到这么投契的朋友，他们都高兴。
这一次聚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圆满，送走了周福杨一家，慧娘还精神亢奋。
“咱们去找人牙子吧？”慧娘高兴道，“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出去转转，咱买了人往后去哪都能开酒楼，家里还是得有进项才成。”
“还有小孩儿的日用也得买，小娃儿的里衣现在就可以做起来了，京里的料子好。”张浓华跃跃欲试。
慧娘眼前一亮：“浓华说得对，这小孩儿的物件可不少，京里的肯定好。”
大金问道：“还有明月补身子的吃食是不是也得买些？”
赵明月：“现在有个问题，咱们跟周家一起去林溪县的话，我夫人怎么出场？”
全场寂静，一排乌鸦“嘎嘎嘎”飞过，众人迅速冷静。
大金皱着眉：“所以不光不能跟周家一起走，还得他们离开林溪县了，我们再到林溪县。”
张浓华：“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周家婆媳尽量不见‘明月夫人’。”
慧娘：“孩子还得‘早产’！”
赵明月懊恼，“都怪我一时得意忘形，要是不跟周福杨套近乎就没这么多事了。”
大金安慰道：“跟周家走进了好处也很明显啊，咱们到了林溪县很快就能依计划行事。”
“冲喜吧！”赵明月眉头高挑，“咱们还是跟周家一起到林溪县，等他们一走我就病重。对外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大金哥从京城带回来了八字完全一样的姑娘来冲喜。这姑娘失忆了，叫我阴差阳错捡回来的，为了给我冲喜得把户籍记在我名下。”
“我这么一冲就给冲好了，家里就更得按老神仙说的，不能让我夫人见了外人。”赵明月故事编得顺溜，“她是替我挡了阴气，若是有外人的阳气冲撞了，我还会有性命之忧！”
张浓华眼睛亮晶晶的，“换了我，我肯定信！”
“将来我死的时候就说，我夫人替我挡了三年阴气后实在是挡不住了！”赵明月把自己的后事也顺便安排了，“我本不该有这三年寿命的，死相实在是不忍目睹，按我死前的遗愿，不停灵就烧了，只留衣冠办理后事。”
赵明月嘿嘿笑：“这样我夫人守寡也是有福之人，因为替我续了三年性命，赵家全家都敬重有加，娘视如己出，感激不尽。”
“好！这法子好！”慧娘喜道，“我这光听着都觉得这夫人福气大！”
“还得是正好和我的生辰相合，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是我在娘胎里伤着了，我俩定是对神仙眷侣，能白头偕老。”赵明月给各种危险都堵死，“换了别的人都不成，一人只有一个完全对的人，单单八字一样还不成，弄不好就适得其反，这得要那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算。得是有缘人才能见到那老神仙。”
第58章
“讲这故事的活就交给我了！”大金道, “保证给大家听得真真的！”最近几个回望山村过的年节，他都是在给人讲故事中度过的。怎么添油加醋让人听了还想再听，怎么让人深信不疑, 听完就想让更多人知道并且主动添加更多的事实, 来证明自己说的确实没有半分虚假, 这一□□假成真的操作对大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咱们现在就去买人，先立好规矩, 到了林溪县给他们单独赁屋子住。咱们几个身边就不加人了，家里就咱们几个遮掩起来简单多了。”慧娘道, “咱们时间紧得很, 明月一接手林溪县的事就要病倒冲喜, 到时候还要寻铺子修整, 教这些人如何做菜, 事儿都挤在一起了。”现在慧娘心里开酒楼是第二重要的事，挣银子让她心里踏实！
赵明月又出主意：“咱们酒楼里还要买个说书人回来，给食客们说各种律法故事。大金哥把“县令冲喜”的故事私下里跟几个人说说，自然就能传开了。”
“这个好！咱们酒楼饭点卖饭菜，其他时候卖点心和饮子。”大金兴奋道，“保证让人从早到晚不想出来！”
买人的事, 大金和慧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办好了。赵明月现在有孕在身, 虽说没有什么不适，还是少出门为好。
“买的人你们先带到医馆瞧瞧有没什么病。”赵明月追到门口嘱咐道, “在人牙子手里吃不好睡不好最容易得病了。”
大金头都不回, 大声道：“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先带人去平安堂看了再带回来。”他现在对平安堂的医术深信不疑。上次赵明月会试出来蔫蔫的没精神, 吃了金大夫一副药就恢复如初了！
晚上慧娘和大金就带着人回来了：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和两男两女四个十二三岁的。
孙大和孙大媳妇上一家的主子就是一个月前流放的太傅家。这对夫妻在原主家是做粗使活计的，没孩子也没啥手艺, 两人又要求卖到一家，就一直没卖出去。四个年纪小些的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便宜，寻了三个人牙子才凑齐。
在衙门里办好了契，又去平安堂看了才回来，顺带着在路上买了大饼作为这几人的晚饭。
“你们先凑合着洗洗，先过一晚上，明儿一早跟我出去买些日用。咱们后儿就去林溪县，缺什么到时候再置办。”慧娘拿出两个盆，几块布巾指了厨屋的位置，让他们先把自己洗漱干净。
这院子一个月十两的租金，空屋子还有几间，被褥床铺什么的也都能用。
“哎呀！咱这院子可是交了三个月租金，这才住了不到两月呢！”张浓华一拍巴掌，“亏了，亏了，大金你明儿退租的时候问问那一个月的租金能不能退啊？”
赵明月笑道，“若是我没中肯定是退不了了，这中了多半是能退的。”
“这就好，这就好！”张浓华开心，“这中了进士可真是处处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赵明月和大金去领官府和印信，买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慧娘和张浓华带着买来的一半人去置办各种用得上用不上的物件。
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东西贵点就贵点，使起来的感觉它就是不一样！
第三天两家人的车队汇合，一起去往林溪县。大杨氏这条路走熟了的，一路上吃饭住店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孙大媳妇带着两个丫头紫苏，菘蓝缝制“工作服”，孙大带着两个小厮苏木，杜仲跟着大金学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