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朱襄原本只是好奇王翦,搜集了王翦一些生平,确定王翦确实有才华,将其举荐给秦王。私交是从现在才开始。
他不会告诉友人自己的评判标准,但友人都很信任他的识人之能。
李牧在心里补充,再者,他们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就算朱襄偶尔看走了眼,新交的友人背叛了朱襄,他们也能立刻将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不会影响到朱襄。
“这可真是……”王翦直起身体,深呼吸道,“我这才明白,朱襄公的友谊,可真贵重啊。”
李牧道:“确实如此。”
王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捋了捋自己鬓边的发丝冷静了一下。
“李牧,你们围绕朱襄公集结成这么稳固的团体,可曾想过秦王会忌惮朱襄公?”王翦冷静道,“王不会允许这样的团体存在。”
李牧道:“我知道。即便王知道朱襄没有野心,也不一定能容忍这件事。但政儿是朱襄唯一的血缘后代,只要政儿能一直如此优秀,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地方。”
王翦反驳:“或许现在的王不会忌惮自己的曾孙,但太子柱呢?公子子楚呢?”
李牧笑道:“太子柱敦厚,公子子楚……你与夏同接触久了,就知道夏同绝不可能忌惮朱襄。夏同或许不是我们的友人,但他一定是朱襄的友人。”
王翦沉默了许久,道:“我忠于秦国,忠于秦王。我或许会做出和你们不同的选择。”
李牧道:“只要秦王志在天下一统,你与朱襄的选择就不会不同,与我等朱襄友人的选择也不会不同。平定这个乱世,需要朱襄。”
王翦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的确如此。”
“你不需要立刻做出决定,就像是我现在也并未视你为友一样。”李牧道,“之后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王翦道:“的确。”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李牧道,“不要视政儿为孩提。若政儿吩咐你做事,你应将政儿作为主君对待。”
王翦瞠目结舌:“政儿才几岁?!”
李牧失笑:“你再和政儿接触一段时间就明白了。听我的,没坏处。”
王翦扶额:“好,我听。”看来要和朱襄公成为真正的友人,他得做足许多心理准备。
这可真是一个大挑战。
“楚军已经在对岸结阵,你要如何应对?”李牧开始说正事。
王翦道:“没什么需要特殊应对的地方,我在几日后的新月之夜就率兵突袭,把他们的营地烧了。”
王翦的语气轻描淡写,李牧的回答也轻描淡写:“好,营地起火后,我就率领舟师登陆。”
两人便如此做了决定,连一点特殊的计策都没用。
在王翦和李牧看来,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计策。
渡江之战,他们占了舟师和远程武器之利,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只需要瞅准对方的薄弱处,就像是狩猎的野兽一样一口咬碎对方喉咙,就能获得胜利。
其中当然也需要许多准备。
比如他们需要了解对方营地的布置;知道每个营地分属哪个贵族哪个将领;寻找适合夜袭的天气;保证自己夜袭的计划不被楚人知道……
这些事,王翦和李牧已经做好准备,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在他们二人眼中,对方结成的阵型错漏百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好几处可以攻击的地方。
楚人无可以威胁他们的将领——他们俩顿时明白了这一点。
同时,他们还看了出来,大贵族们好像心不齐,不是他们表面上表现出的那样支持春申君。
秦王无聊之后,拉着朱襄去讨论楚军的事。
朱襄也看出了这一点。
就算他是个军事小白,也能从秦王拿出来的对最近楚人换防巡逻的总结中,看出对方军令混乱不堪。甚至对方军中居然出现了内斗互殴,真是令人无语。
楚国地域广阔,各自为政,所以扫平楚国需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和时间。
但秦楚两国摆开阵型,集中于一处决战时,秦国还占据了防守的先机,楚国就变得不堪一击。
现在楚王的威信,让楚国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势力。
“这就是实行中央集权的重要性。”朱襄唏嘘不已。
楚国肯定也有很多优秀的将领,听说春申君就不错。但居然自己都能一眼看出对方阵型混乱不堪,真是令人惊讶。
“听闻楚国还强盛时,他们相国攻打一个小国,那个小国国君派人游说,说相国已经封无可封,此战获胜也不会获得太多赏赐。那相国就退兵了。”朱襄道,“这次楚军的混乱应该也是源于此。”
老秦王若死了,太子柱登基,楚国安全了,对楚国大贵族也有好处,所以楚国大贵族出兵了;但此事是春申君主导,春申君背后又是楚王支持,若真杀了秦王,那么春申君和楚王获利更大,所以他们虽出兵了但又表现得很消极,在阵前还争权夺利。
这矛盾的态度,就让楚国二十万大军变得不堪一击。
“真想一举灭掉楚国。”看到了楚国衰弱,老秦王又蠢蠢欲动。
朱襄道:“要不试试?”
老秦王问道:“能成功?”
朱襄道:“不能。”
老秦王从袖口摸出戒尺,狠狠砸在了朱襄脑袋上。
朱襄摸摸脑袋,惊讶道:“稷翁还真带戒尺了?!”
老秦王慢悠悠道:“我发现罚你我舍不得,所以不如亲自出手。”
朱襄:“……谢稷翁。”
嬴小政捂着嘴偷笑。
舅父被揍了还要道谢,真好笑。
老秦王收起戒尺,道:“楚国此番战败之后,恐怕短时间内会很安分,可以暂时无视他们。你看我接下来该打哪个国家?”
朱襄道:“我看不出来。”
老秦王瞥了朱襄一眼:“难道你害怕功高盖主?”
朱襄道:“不怕。谁的功劳能比君上高?只是我真的对这些不了解。稷翁不如问我接下来想去哪里种地。”
老秦王道:“那你想去哪里种地?”
朱襄道:“留在这里,等南方开发完毕再回去。”
老秦王叹了口气:“你……唉。好,你就再在这里留几年。”
朱襄拱手:“谢稷翁。”
老秦王道:“别忘记好好教导政儿。若耽误政儿功课,你就不是挨戒尺这么简单了。不过你的夫人很想念你,先与我回咸阳,过些时日再来这里。”
朱襄立刻道:“是!”他也该回去探亲了。
子楚在一旁观察老秦王的表情。他心里十分疑惑,秦王似乎对朱襄态度好了不少,忌惮之心淡了一些。短时间内,秦王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
他看向捧着饼饼磨牙的嬴小政。
嬴小政抬头看向子楚,然后护住手里的饼饼。
子楚:“……”我不会抢你的饼!
……
在新月之夜之前,王翦就在凌晨,悄悄分批让秦兵在其他地方渡过长江,藏在芦苇荡和山林中。
待新月之夜,王翦亲自率领一支舟师渡过长江。
李牧亮出了自己的帅旗,在长江南岸集结舟师,点亮火把,做出要攻击的姿态,吸引了楚军的注意力。
在楚军打探南岸情况的时候,王翦偷偷登陆,开始放火。
这么简单的计谋,楚军居然没有发现。
因为王翦所放火的地方是春申君的兵营,其他贵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看春申君的兵营被攻击。
是的,在攻击之前,王翦就将自己要突袭的消息故意泄露,让大贵族的斥候截获。
这计谋就像是走钢丝,一步走错,王翦就可能被楚军包围。
但王翦成功了。
春申君所率领的兵营火光四起,引发混乱的时候,王翦早早派去潜伏的秦兵出现,点燃了其他兵营。楚军中火光一片。
李牧很快率领舟师浩浩荡荡渡过长江,秦楚对峙被打破,两军立刻交战。
王翦没有与李牧里应外合,放完火就偷偷离开。
楚军却以为放火的秦军还在,一边迎战李牧,一边分兵四处搜索王翦。
此时楚军各自为战的弊端显现,分属不同封君的楚军彼此不熟悉,发生了好几场以为对方是秦兵的混战。
这时候的军队没有统一的制服,大部分人都是自带衣服,所以只看衣服看不出谁是谁。即便他们打出了楚军的旗帜,但烧军营的也是打着楚军的旗帜。再加上秦国的军功制也传到了其他地方,楚军也需要砍人头领赏,这便变得更加混乱。
王翦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长江南岸。
楚军浩浩荡荡地来攻打江东,剑指秦王。这一场看似会轰轰烈烈的大战却草草收尾,李牧刚率领舟师到达北岸,楚人就开始混乱,很快撤退。
七国都在关注这一战,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没想到此战如此虎头蛇尾,完全没有观赏性。他们对秦国的强大更加恐惧,李牧再次扬名,王翦的信息也初次出现在了几国国君的视野中。
赵王又病了一场。
李牧本来是赵将,是他亲自送给秦国的赵将。
朱襄早就知道秦国会赢,不过好歹对方凑出了二十万大军,即便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辅助的民夫,他也以为会多打一会儿。
王翦大摇大摆渡江过去,一把火把对方军营烧了,烧之前还通知了楚军,这件事朱襄可没想到。
“是不是太冒险了?”庆功宴上,朱襄好奇道,“你就不怕你透露消息后,楚人派人埋伏你?”
王翦道:“有三成可能他们会埋伏我。不过有七成一举结束战斗的胜率就足够了。”
朱襄想着王翦在历史中谨慎的名声,挠着脑袋道:“你居然如此莽撞?我还以为你会更谨慎一些。”
王翦疑惑道:“我很谨慎,不鲁莽啊,七成胜率还不高吗?”
朱襄道:“你至少有九成胜率才会出战吧?而且你应该也有不成功的替补方案?”
王翦道:“我安插在楚军的斥候确实能在他们决定包围我的时候及时递出信息,让我全身而退。至于替补方案,我是李将军的替补方案,替补之外怎么还有替补?那也太繁琐了。”
朱襄没听懂。
李牧解释:“我直接率领舟师进攻也能赢。王翦能否获胜,只是决定我付出代价赢下这一战。”
朱襄:“……哦。”对哦,现在王翦不是主将,主将是李牧,所以王翦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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