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第357章

作者:木兰竹 标签: 种田文 系统 爽文 穿越重生

  水稻收割之后要立刻种植秋稻,一日都不能耽误。

  水稻能养活中国亿万人口,靠的就是农人不间断的辛勤劳动。用后世的话来说,水稻种植是最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只有最勤劳的民族,才会种出产量最高的水稻。

  陈启等朱襄走远之后,才小声对浮丘询问道:“长平君好像不太乐意敬神啊,是因为我们敬的是楚国的神吗?”

  陈启有些担忧。虽然广陵现在已经完全投向秦国,但民间根深蒂固祭拜鬼神的传统,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变成秦国的不熟悉的神灵。长平君是不是因此不满?

  浮丘道:“朱襄公哪是如此狭隘的人?世间圣人都是敬鬼神但远鬼神,朱襄公也一样。朱襄公在咸阳城时曾与方士约斗,在云梦泽曾亲率大军破山伐庙,斩杀害人鬼神。”

  浮丘脸上浮现出怀念和敬佩的神色,道:“对圣人而言,他们尊敬爱护黎民苍生的神灵,斩杀祸害黎民苍生的神灵。神灵或许厉害,但在他们心上,远远不及苍生的重量。所以朱襄公会祭天祭神,但不会太在意神灵会做什么。他只相信苍生自己。”

  浮丘起了谈兴,又说起朱襄和蜀郡郡守李冰在成都平原治水一事,截流,移山,开渠……这一项项只会在神话中出现的壮举,在成都平原上一一实现。

  “说来吴越之地是禹皇的故乡,会稽山就是禹皇的陵墓。大禹治水,也是不靠上苍靠苍生啊。”浮丘道。

  这个时代的消息闭塞还是太严重了,朱襄那些壮举,六国上层的士人能探听一二,如陈启这等地方上的士人,知道的确实不多。

  哪怕黔中郡的事,一辈子待在广陵郡的士人们也不一定知晓。

  陈启听着朱襄的壮举,脸上惊惧和敬佩的神色混杂,思绪十分混乱。

  但当浮丘说起大禹治水的时候,陈启的惊惧突然淡了。

  是啊,我吴越的老祖宗禹皇不也是这样的人?治水都是人的功劳,路上遇上能帮忙的神仙就感激一下,遇上捣乱的神仙就斩杀了。祭拜鬼神,只是让祂们别捣乱,算是预先通知,可不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是啊,历代先贤皆是如此。”陈启突然心中生出了勇气,“祭天要做,更重要的是自己。”

  他看着天空中薄薄的阴云,想着朱襄公的吩咐,老迈的身体好像涌出了用不完的劲。

  为了丰收,要做的事还很多。

  朱襄身边儒生如云。这群儒生虽在朱襄的带领下,有的拿起了锄头,有的拿起了剑。但放下了锄头和剑,他们仍旧能文质彬彬地引经据典,将一处小小的祭天典仪安排周全。

  朱襄身穿秦国封君冠服,第一次祭拜天地。

  说完祝祷词后,朱襄加了一段自己的话,其大义就是希望老天能够帮帮忙,如果老天不帮忙,人类也会克服困难,克服老天的磨砺。

  无论什么天神地祇,人类都不会在上面寄托全部的希望,永远会自强自立。

  是谓,敬神而不畏神。

  朱襄走下祭坛时,广陵大部分士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倒是承袭了百家学说的士人们表情都很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算是专门研究卜算的百家弟子,对鬼神的态度也就是“警示”而已,没有谁会因为鬼神发怒而妥协。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骄傲吧。

  朱襄祭天的事传到了农人耳中,同时朱襄斩杀神灵的事也以讹传讹,以特别神异的故事家喻户晓。

  同时,农人们也得知了大禹治水的事。

  大禹治水应该是传播很广的传说故事,但对于埋头田间的农人而言,他们连自己这片土地可能属于哪个国家都不一定清楚,只是谁来收税就给谁,自然知道大禹治水传说的人也少了。

  现在他们等待收获的农闲时,听着自称小说家的说书人免费说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他们有个厉害的祖先叫大禹,是古时三皇五帝之一。

  原本无论吴越还是楚地,都是属于周,属于商,属于夏。吴越之地以前还是龙兴之地呢,不是什么蛮夷。

  我们与那秦人,与中原魏韩赵齐燕,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周天子式微,周朝覆灭,现在各国封君又重新争夺天子之位,他们才短暂与其他地方割裂。

  是啊,短暂。

  春秋战国五百多年,放眼整个华夏的历史维度,也能说一声短暂。

  陈启不解:“朱襄公,为何你要派人去给农人说书。”

  朱襄道:“农人也是人,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祖先有多辉煌,知道自己不是蛮夷,知道七国同根同源,知道天下该归于一统。他们也该知道,等天下一统之后,这天底下就没有战乱了。”

  陈启仍旧不解:“他们知道了也如何?”

  朱襄笑道:“可能不如何,只是让他们对未来多些希望,对生活多些盼头,脸上多些笑容。仅此而已。”

  朱襄解释得很清楚,但不解的人仍旧不解。

  朱襄也没打算让所有人了解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让这些除了生存,什么都没空思考的人想一些其他无关生存的事,让他们多一些空想,并在空想中得到一丝快乐,这就是朱襄的目的。

  虽然人的需求分许多层次,但不一定非要满足底层的层次,才能接触上面的层次。

  就算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可以听一些故事,唱一些歌曲,玩一些游戏,让因为生存而疲惫不堪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

  朱襄让因为他又创造了传说,而蜂拥而至的小说家们改行当说书人,图的就是这个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朱襄那稍显冷漠的祭天给惊住了,今年夏收时老天挺给面子,只在最后给了几场小雨,来表达对朱襄不够尊敬的不满。

  秸秆已经准备好,湿润的稻谷被放在已经修好的窑中烘干,损失不大。

  今年仍旧是一个可以称颂的丰收年。

  当夏收成功时,这几场小雨对农人而言,就是正合适了。

  他们立刻种下的水稻种子,正好需要这么一场不大的雨,才能更好地出苗。

  丰收的喜悦还来不及品尝,朱襄就带领农人们进行忙碌的夏种。

  种子先种在旱地上,然后出苗插秧。插秧的新工具也要用起来。

  朱襄和墨家、农家弟子一同研制出来的原始插秧机,叫秧马。

  秧马在北宋时大量普及使用,名称最先出现在苏轼的诗词中。因为文人对耕种具体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秧马作用不详,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学界都以为秧马只用于拔秧。

  后来有了更多考古发现,农学界才更正认知,确定秧马是插秧拔秧两用。

  朱襄虽见过秧马的复原图,但记忆不是很深刻。

  他与学生们研究许久,才捣鼓出造价便宜、能普及推广的秧马。至于这个秧马是不是他前世北宋年间流行的秧马,朱襄就不知道了。反正好用就行。

  秧马形似小船,农人坐在秧马上,用脚滑动“小船”,从船头拿秧苗插秧,或者拔秧置于船后舱,能省不少力气。

  陈启见状,忍不住做楚歌一首咏叹秧马。

  系统叮的一声,朱襄看着陈启的头像冒了出来,一颗心的好感度赠送了小葱一把,忍俊不禁。

第201章 两楚救民事

  这场连绵小雨没给已经并入吴郡的广陵县带来多少麻烦,但给楚地带来很大麻烦。

  楚国内战结束之后,还未喘息,南楚君就发兵攻打秦国占据的长江北岸的城池。楚王借出了项燕为主帅,还协同出了一些兵。

  就算在自己地盘上打仗,也至少三个民夫才能供给一个兵卒的后勤。楚地耕种的人就大幅度减少了。

  朱襄在南秦推广的早晚稻轮种技术,已经被楚人偷偷带到了楚地。楚国也种上了早晚稻。

  在秦国对楚国发动秦棉贸易战后,楚国陷入饥荒,之后又陷入内乱。

  可怕的饥荒和战乱终于过去,再懒散的楚人都勤奋起来,偷师南秦轮种早晚稻。

  若一年能收获两次稻米,即使产量不如南秦,也够他们一年果腹了吧?

  楚人这样卑微地想着。

  去年楚王和南楚君征发男丁从军时,楚地的早稻差不多也快黄了。

  楚地妇人背上背着孩子,手中握紧农具,与家中老人一起,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若是有月光,也在田地中奔波。

  妇人的体力不如男丁,男丁一个时辰能干完的农活,妇人需要的时间更长。若是身体稍稍弱一下的妇人,可能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但没关系。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她在田地旁搭一个茅草房,吃住都在田埂旁,除了累得实在动弹不得,或者夜晚没有月光照明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无论白天黑夜都咬牙干活,田地里的活总是能干得完的。

  为了让兵卒卖命,各国征发兵卒民夫也会给些粮饷。虽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在累得快放弃的时候,妇人就抱着含着她指头饿得哭着睡着的孩子畅想未来。

  家中男人带着粮饷回来,自家田地也正好丰收,一家人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

  然后,他们将余粮交税后藏好,每日都能喝上粥。到了秋稻又丰收的时候,过年也能吃饱饭,还能拿余粮换点鱼、肉。

  一年能吃一次肉,就是一个幸福年了。

  想着想着,妇人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仿佛都减轻了。

  虽兵灾余烬未熄,但这半年楚地的风雨都很和顺。

  楚人们心惊胆战等到水稻抽穗,灌浆,变黄。

  他们脸上露出了小心翼翼的欣喜笑容,仿佛地里金灿灿的不是稻子,而是黄金。

  或许在饿肚子的时候,稻子比黄金还珍贵吧。

  这时,项燕败了。

  近十万溃军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近十万匪徒。

  秦兵似乎对楚人的稻子不感兴趣,将楚军追到淮水边便匆匆返回,除了急行军的时候踩坏了一些稻子,没给楚人造成多大损失,让听惯了秦兵暴虐传说的楚人怪不习惯的。

  其实如果不是朱襄催嬴小政赶紧滚回来,秦兵的军纪也没那么好。但太子急着赶路,谁敢中途停下来抢掠?

  但溃败的楚兵就不一样了。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知道没粮饷和军功可领想捞一把,或许单纯是手中有了兵器、身边有了其他兵卒壮胆。除了项燕迅速收拢了自己的部下,民夫和南楚残军迅速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匪徒。

  他们不仅奸淫掳掠,甚至做烧田毁屋这等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将领甚至亲自指挥亲兵这样干。

  因为他们明白,战败让他们的兵没能得到任何好处,若想让这些兵继续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自己又不想出这个钱财,就只能让兵卒抢掠。

  而且刚经历了战败的恐惧,兵卒也需要用无辜平民的血开刃壮胆,恢复士气。

  楚国疆土内还算好。项燕收拢部下之后,立刻率领亲兵剿匪,稳定楚国国内秩序,没让匪患扩大。

  但南楚君完全无法约束残兵,且内迁的楚人也发生了叛乱。许多内迁的楚人南逃,回到被焚毁的故地,自发地想要重建城池。

  新生的南楚国遭遇严重的人祸。

  更凄惨的是,租子还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