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第384章

作者:木兰竹 标签: 种田文 系统 爽文 穿越重生

  “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请楚王退兵!!!”

  朱亥的声音就像是滚滚巨雷,在众人耳边猛地炸开。

  连楚军站在最后面的兵卒都听清了朱亥的话,离得最近的项燕更是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胸口都隐隐作疼。

  朱亥大喊“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他身后的魏国将领,魏国兵卒,竟无一人出面阻挡,任由他高喊。

  项燕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亥怒视着项燕。

  但他的怒气并非对着项燕。他一直饱含怒气,从看到信陵君自缢时便如此。

  项燕道:“信陵君自缢是为了避免魏王亲手杀他。”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就像是……春申君那样。他想让天下人以为是楚王逼死他,将魏王摘出来。他是为了维护魏王,是为了不让魏国因他和魏王相争而内乱,你明白吗!”

  朱亥死死盯着项燕。

  半晌,他笑得咧开嘴,嘴角居然有血丝溢出。

  他死死咬住牙关的时候,也咬住了嘴唇,以抑制心中难以纾解的愤怒。

  “我明白。”朱亥笑道,“主父若在,我自然听从主父之言;但主父已死,我只顺从本心做事。”

  “信陵君从未负过魏王,从未负过魏国。可魏王和魏国可敢扪心自问,是否辜负信陵君?”朱亥的笑声越来越大,大得身体都抖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魏王逼死了主父,我还要为魏王遮掩?若主父不满,他亲自来训斥我啊!”

  朱亥指着自己身旁仿佛庶人用的粗陋薄棺。

  军中物资有限,他只能用不同材质的木板,为主父拼凑这样一个粗陋薄棺。

  “主父就在这里,他为何不出来训斥我?”朱亥状似疯癫道,“他不出来训斥我,就是赞同我!”

  项燕看着朱亥许久,道:“你疯了。”

  朱亥笑道:“真的是我疯了吗?”

  项燕道:“若魏国出事,定不是信陵君所愿意看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平时看不起的庶人说这些话。

  项燕想来眼高于顶,与楚国其他贵族一样,看人首先看出身,看地位。定要对方与自己同一层次,他才会重视对方。

  但现在,他却与一个平日里绝对不多看一眼的人说这么多的话。

  他是在说服朱亥吗?还是……在说服自己?

  项燕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

  他立刻将心中的那个身影,那个名字压下去,继续道:“信陵君是魏公子,不希望魏国出事。”

  朱亥笑道:“就算隐瞒,魏国就不会出事了吗?信陵君都被逼死了,魏国还会无事?魏国以前危急时,有信陵君出面保全。现在信陵君已经被逼死,还有谁能救魏国?”

  项燕语塞。

  因为他仔细想了许久,真想不出任何一个人,能如信陵君一样,只要他出现,就给人以魏国不会灭国的安定感。

  项燕曾经也非常敬佩信陵君。

  或者说,战国四大公子就是战国许多士人心中的“顶点”。他们都期望成为这样的人。

  即使楚国已经有了春申君,项燕也想过成为楚国的信陵君。因为与其他战国公子不一样,信陵君可以自豪地说一声,只要他不死,魏国就不会灭亡。

  信陵君振臂一呼,就算其他五国的国君不愿意,也有无数五国士人自带钱粮兵马投入信陵君门下,听从信陵君差遣。

  这样一想,怪不得魏王会找到机会,就立刻出手逼死魏无忌。

  本来项燕在政治上很不敏感。所以楚王不需要一个厉害的将领护卫楚都的时候,项燕地位就急速降低,仕途就举步维艰。

  现在项燕突然念头通达,似乎懂得了一些道理。

  他看着已经完全疯了,分不清是非,连已经死了的信陵君的遗愿都不肯听的朱亥,面露怜惜,不再劝说。

  朱亥这些话对魏王和魏国不利,但对楚王和楚国有利。

  他本不应该多言,应该顺着朱亥的话去痛斥魏王和魏国,只是心头突然不忍。

  项燕站起来,走到信陵君棺木前,将腰间长剑解下,放在信陵君棺木上,道:“退兵。楚王若有责难,燕一力承担!”

  项燕心头陡然一松。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春申君之死,虽然他藏在后面没有露面,但还是被一些人责备。

  现在他借着信陵君自缢的事,终于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世人提起自己,一定会提起他现在做的事、说的话,赞扬他的义气。

  长平君为春申君送别,自己为信陵君退兵。

  这两则美谈,大概是能并列了。

  想到此,项燕心中有些雀跃,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嘴角的笑意。

  在与李园擦身而过时,他瞥了面色惶恐的李园一眼,心里更加畅快。

  这段时日他被李园压抑得十分厉害,心中窝火已久。现在看着李园这模样,他有一种报仇雪恨的痛快感。

  他赶在楚王之前下令退兵,还说楚王如果不满,自己一力承担。

  李园该如何?

  信陵君此事和春申君有类似之处。李园曾经诬陷春申君,致使春申君被杀。他敢对楚王说信陵君的事吗?

  项燕一力承担了退兵的责任,楚国和燕国的将领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向项燕的目光,如同项燕所想的那样充满敬佩。

  楚国和燕国的将领依次出来拜祭信陵君,哭声或真或假,但都哭了。

  无论真心假意,这时候哭得越大声,表现得越悲痛的人,传出去后就越出名。

  春申君之死造就了长平君的名声,许多人都眼馋。

  现在信陵君的死,不知道能养出多少人的名望。

  当然,也有真心悲痛的人。

  那些人看着这些人哭泣的乱象,心里更加悲痛。

  他们在心里对信陵君骂道,信陵君啊信陵君,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睁开眼睛看看,纵使你的名声再大,但你死后在你棺木前哭泣的人,有多少是真心为你悲伤?

  他们又听到身后隐隐的低泣声,抹干眼泪一看,是一群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普通兵卒在低泣。

  还有些兵卒一边哭,一边在抽着自己的脸,好像在骂什么。

  真心为信陵君悲痛的士人恍然,这些兵卒或许是真的在哭。

  即使他们的地位和信陵君天壤之别,几乎不可能有多少交际。甚至一些兵卒可能在暗中还怨恨过信陵君,听信过楚王出兵都是信陵君的错的谗言。

  他们又看向仍旧跪在前面,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像,无论围着他哭泣的人哭得再大声再动容,都毫无反应的朱亥。

  他们大概明白朱亥为何非要大喊,是魏王杀了魏无忌了。

  若不说明是魏王逼死魏无忌,那就是魏无忌畏罪自杀。污名就真的会落在魏无忌身上,跟随魏无忌一生。魏无忌以前的光风霁月,都会沾染上灰霾。

  魏无忌为了魏国,不要自己的名;但身为魏无忌的门客,朱亥宁愿无视魏无忌的遗愿,也要维护魏无忌的名。

  谁对谁错?

  魏无忌都死了,谁又能评价。

  朱亥待楚将燕将都哭了一遍后,才缓慢起身,再次走向站在人群中的项燕。

  “主父遗愿,我要护送主父南下访友。请楚王放行。”朱亥摸出一块刻着“信陵”二字的令牌。

  项燕心中立刻跟吃了蚊虫似的,表情也变得扭曲。

  怎么又是长平君朱襄!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这次信陵君之死获益最大者,怎么又和朱襄扯上关系?!

  这朱襄怎么就阴魂不散!

  但项燕之前表现出了对信陵君的敬佩,也不好再阻止朱亥,只能道:“我会向楚王说明此事。”

  李园上前一步,义正辞严道:“我乃楚国令尹李园!信陵君心愿,楚王一定会满足!请放心南下!我会派人护送!”

  项燕:“?!”

  李园泪流满面,执着朱亥的双手道:“壮士放心,我会为信陵君寻一上好棺木和马车,马车上装满冰块,一定让信陵君安心南下。”

  朱亥可不管李园是奸人还是好人,也不管李园是利用还是真心。

  在他看来,除了主父心心念念的好友朱襄公,其余人大概都没带多少真心。

  所以李园愿意为他带主父南下访友,他便领这个情。

  反正他领这个情也无所谓,没有任何意义。

  朱亥抱拳道:“令尹高德,谢令尹。”

  李园满意地笑了。他脸上还挂着眼泪,显得笑容有着几分怪异。

  朱亥看到李园怪异的表情,心里也很无所谓。

  他走到信陵君的棺木边,道:“主父,该启程了。”

  说完,他居然以一人之力,将棺木扛了起来。

  众将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何等壮士!

  李园赶紧让人寻马车,但朱亥早就准备好了出行的马车,谢绝了李园的好意。

  那马车本来就是给信陵君准备南下用的。

  朱亥今日来寻信陵君,就是告诉信陵君马车和行李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南下了。

  现在马车还是载着信陵君南下,完成了它原本的目的。

  朱亥谢绝了其他人的跟从,独自驾着马车,踏上了南下的路。

  他将魏国、韩国、赵国的军队都甩在了身后,穿越仍旧宽广的楚国,南下朝着从未去过的长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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