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落言笙
殿外寒风萧瑟,风雪呼啸,周丞相?依旧垂着头拱手站在那里,段知珩略过他,正在这时?,他忽得?转身,抽出祝钦饶身侧的剑,剑光凌冽,他速度极快,快到禁军和太后包括周丞相?均未反应过来平静的帝王会突然来这一出。
剑身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段知珩握着剑深深刺入周丞相?腹部,整把剑身全部没入,血随着剑柄滴滴答答的流入雪地?里。
祝钦饶在身后僵在原地?。
惊呼声?响起,太后被侍婢扶着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厥了?过去,都指挥使想上前把段知珩拉开,祝钦饶反应了?过来,挡在段知珩身前,他本?就有一身俏功夫,加之殿前司和皇城司的人并不多。
三下两下便把他们打的躺在了?地?上。
周丞相?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竭力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见段知珩蓦地?转了?一下剑柄,皮肉搅弄声?响起,段知珩凑到他耳边,如同恶鬼低语:“舅舅,朕哪怕拼着不当?这个皇帝,也得?把你送走。”
言罢抽出剑身,轻轻一推,周丞相?倒在地?上,周围宫婢惊叫声?响起,乱作一团。
过了?今日,周家?势力便会被彻底瓦解,但滥杀朝臣定然会招致非议与动?荡。
以前总是想当?一个明君,想守好百姓,守好江山,但自己在意的人却因此受到伤害,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祝钦饶陪他站在一旁,段知珩咳了?两声?:“传朕旨意,你暂代都指挥使,吩咐下去,贵妃薨逝,按照皇后葬礼,丧钟鸣二十七下,现下朕杀周仲维,并无证据定会被百官指责,朕会拟旨,萧氏父子暴毙,晚些时?候你带着他们往外走罢,走的越远越好,还有,周芸汐害死容容,把她充作军女支,永世不得?回?京。”
祝钦饶听着心惊胆战:“陛下,那…您。”
段知珩弯下了?腰,咳的更厉害了?些:“朕会拟罪己诏,担了?萧家?的罪责。”
祝钦饶惊骇的看着他,帝王失责,后世谩骂。
段知珩淡淡道:“朕欠她的实在太多了?,不知道可有来世,若是有,希望能赎罪。”
良久,祝钦饶拱手:“是。”随即他退了?下去。
果不其然,周丞相?一死,朝中翻天覆地?,流言很快就窜至浔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段知珩并未在意,只是差礼部好好大办萧枝雪的丧礼。
丧钟二十七下更是让政事堂的那些言官们骇然,直呼于理不合,祝钦饶带兵镇压,若有人敢反抗,就拖下去打板子。
许许多多的言官跪在御书房外,顶着风雪,祝钦饶看着他们,半响,他进了?御书房,上首的段知珩一头青丝已然彻底变白?,这些日子他均未出现在人前。
“陛下,已经跪了?一日了?。”祝钦饶低声?回?禀。
段知珩:“各派一个宫婢给?他们撑伞,备着热水和护膝,若是撑不住了?让太医去,马车也备好。”
祝钦饶哑然:“是。”随即他犹豫着问:“您为何不去见她。”这个她,二人自然心知肚明是谁,祝钦饶得?知萧枝雪逝世的那一刻,险些冲进宫杀了?段知珩。
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恨他恨的要?死,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必须冷静下来。
段知珩摇了?摇头。
五百从殿外进来,凑到段知珩身前:“陛下,太后娘娘求见,已经在外面?候了?好几个时?辰了?。”
段知珩默了?默:“进来罢。”
五百应下,一旁的祝钦饶很有眼识的说:“臣先告退了?。”随后转身出去,与进来的太后擦肩而过,祝钦饶敷衍的拱了?拱手,离开的干脆利索,叫太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祝家?的儿?子,没规没矩的。”
韩宫令安慰她:“本?就是野小子一个,自小做了?陛下的伴读才走到了?都虞候的位置上。”
太后瞧见段知珩,就想到周丞相?被她的好儿?子刺死的场景,怒气更是充斥胸腔前:“段知珩,你还知道见我这个母亲。”
“好一个儿?子,好一个皇帝,你…你竟敢就那般杀了?你的舅舅,那可是你的亲舅舅,血脉相?连,你如何下得?去手。”
太后颤抖着手指着他,说话间胸腔急剧起伏,韩宫令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一个气儿?没喘过来就厥过去,御书房内充斥着她的叫骂声?,段知珩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凉薄的笑了?笑。
“母后当?真以为朕不知周氏安的什么心吗?皇城司和巡防营早就安插了?周氏的人,你们背地?里做的手脚朕一清二楚,母后好大的野心,是你没把朕当?儿?子,没把先皇当?夫君。”
段知珩一字一句砸在太后的心间上,太后被斥责的面?色苍白?,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做的事都被段知珩察觉到了?。
段知珩笑的阴沉:“可惜了?,周仲维已死,周氏群龙无首,没了?他,母后还想亲自上位么。”
太后颤抖着说:“你…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么。”
“唾骂?不过死了?一个丞相?而已,朕已经打算拟罪己诏,萧氏的罪责朕来担,若骂就骂罢,朕依旧会把该做的事做完,再去地?底给?她谢罪。”最后几句近似低语。
“可惜啊母后,你以为父皇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你们做的事吗,可叹他一生仁善,总觉得?你是走岔了?路,会回?头的,从今日起,母后就安心的颐养天年罢。”
随即摆了?摆手,有侍卫上前拦在太后身前,把她们架起来送去了?长寿宫,太后癫狂的叫喊:“你敢,你这个不孝子,哀家?是你的母亲,是你的母亲,就凭你也想赎罪?可叹那萧枝雪死的怕是不明不白?,都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怀不了?孩子,哈哈哈哈哈,活该啊活该。”
段知珩怔怔的坐着,良久,撑在腿上的大掌上落下一滴泪,强撑着的帝王在这一刻伏案恸哭。
入夜,大理寺狱中一片寂静,平时?喝酒唠嗑的狱卒在今日也睡的昏天黑地?,一点声?儿?也无。
萧闲躺在板床上,老态毕现,他咳嗽着,萧靖轩在一旁喂他水喝。
突然,落针可闻的狱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杂,轻的可以忽略。
祝钦饶带着几人来到萧氏父子狱笼前,轻声?:“世叔,萧大哥。”
萧靖轩正在守着熟睡的萧闲,闻声?豁然起身,急忙冲到前面?,隔着栏杆急切的问:“钦饶,你怎么来了??可是陛下的意思,容容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祝钦饶利索打开狱门后顿了?顿:“此事说来话长,容容确实……陛下让我来带你们走。”说着指挥其余二人把两具与他们长相?一般的尸体放入牢中。
“世叔可还好?此事对他打击定是不小的。”祝钦饶过去探了?探萧闲,萧靖轩:“太医给?开了?药,昏睡了?过去。”
随即他皱眉,一甩袖子:“你方才说是陛下?我不走,容容的事还未搞清楚,我怎么扔下她,且我还未洗脱罪名,若是走了?便是给?萧氏蒙羞。”
祝钦饶抓着他着急道:“只要?人活着,以后还有机会,陛下把丞相?杀了?,现在周氏暴动?,朝中乱成一摊泥,再说,世叔如今打击甚大,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萧靖轩还想说些什么,祝钦饶干脆把他打晕,招呼着把萧闲萧靖轩抗走,一行人静悄悄的往外走,大理寺狱外停着一辆马车。
祝钦饶往马车方向奔,却见狱门前背对的站着一位青袍男子,长身玉立,披着厚实大氅隐在风雪中,河清月落间,祝钦饶心里一咯噔。
那人缓缓转身,赫然露出一张儒雅温柔的面?庞,孟九钰迎上祝钦饶的视线。
“孟少卿。”祝钦饶对着他颔首。
孟九钰笑笑:“是陛下的意思吧。”
祝钦饶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如何。”
孟九钰摇摇头:“你可知这一走,萧氏算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了?,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萧靖轩与萧闲不会能忍受自己这般的。”
祝钦饶背着萧闲朗声?:“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陛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真的送死。”
“我不如你们这些文人,名声?看的比命重,我只知道,容容已去,我得?护着她的父亲和兄长,这样以后下去了?我才有脸面?对她。”祝钦饶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他抹了?把泪:“若你今日拦我,我们便割袍断义,左右我人是一定要?带走的。”
孟九钰收敛笑意,淡声?说:“你我立场不同,那便断吧!”随即扬起青袍,袖中寒光一闪,衣袍一角便轻飘飘的落在了?雪地?中,很快浸湿了?雪色,被掩盖在地?上。
孟九钰并未阻拦,只是淡然转身离去。
祝钦饶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上了?马车,带着萧氏父子一路往宫门口?去。
出了?宫门,又奔向城门,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小梨掀开车帘:“祝公子。”祝钦饶停了?下来:“快上马车,世叔和萧大哥都在里面?。”小梨闻言利索上去,祝钦饶握起僵绳继续往前走。
寂静的夜色里,风雪连天,碎琼乱玉淅沥萧萧,连翩瑟瑟,连一盏灯都没有,祝钦饶早已暂别了?祝父祝母,二老帮忙遮掩打点,确保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段知珩站在雪月楼上,遥遥望着月色,就这么顶着风雪站了?一宿,随后孤寂的回?了?御书房,拿出准备好的罪己诏和禅位诏书压在印玺下,喝下了?□□,血迹喷洒在桌上,段知珩手里握着一块玉雕,闭上了?眼睛。
时?移世易,他再次望着月色,心生恍惚,身后院门依旧紧闭,他无力感遍布浑身。
他只是…只是想再争取一下。
当?这一世的轨迹未随着上一世走,他就知道她回?来了?,心中悲喜交加,自少时?起,身为储君,被灌输的就是要?守礼,守德,情绪不得?外露,少说多做,他也是第一次爱人,犯了?错,想要?弥补,只是曾经的少女已经不会为他停留了?。
段知珩在院子外坐至天亮,坐的双腿发麻,身躯僵直,侍卫悄悄的走到他身前:“殿下,上朝的时?候到了?。”
段知珩淡声?道:“知道了?。”一夜未说话,嗓子有些哑,他起身后,朝着萧枝雪的院子看了?一眼,随即翻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院门就打开了?。
第44章 轨迹重合
早朝, 众大臣手持笏板站在太极殿中,陛下还未来时气氛较为松快,有的好?言的大臣喜和前后左右的大臣唠嗑。
萧靖轩胳膊肘拐了拐一旁打瞌睡的祝茴:“世叔, 听说钦饶下月就要入宫当值了?恭喜恭喜。”
祝茴睡眼惺忪的听着萧靖轩的恭维:“还好?还好?, 臭小子也算有个差事, 省的每日斗鸡遛狗的。”
萧靖轩余光瞥见皇帝从侧边而入,立马正色,前后左右的扒拉一把打瞌睡的朝臣,内侍尖锐长呵:“皇上驾到。”
朝臣们全都跪地行礼, 祁帝瞧不出喜怒:“众卿平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段知珩神色一恍然, 瞧着内侍甩拂尘的样子, 记忆逐渐与前世重合,随即定?了定?神, 刚要开口?, 就听一旁的熟悉的声音说:“臣有事启奏。”
他猛地一回头,看着站出队伍的萧靖轩一如前世般躬身禀奏, 看着他嘴巴的开开合合, 吐露着熟悉的字眼,甚至连表情都如同前世一般。
怎会如此?,这一世他分明未同萧靖轩说这事,可事情走向还是按照前世的发展, 他再一次如前世一般成为世族的眼中钉。
朝堂之上?,红袍官员郎艳独绝, 意气风发, 满目俱是忧国忧民之色,言语间掷地有声, 不急不缓的驳斥着官员勋贵的异议,从头至尾没有红脸,妙语连珠,气定?神闲。
台上?的祁帝虽未赞赏,可从表情间还是可以窥见满意之色,萧靖轩退回去后,段知珩嘴比脑子快,他飞快的说:“陛下,臣有事禀奏,方?才萧大人?所言虽甚是有理,但臣以为不妥。”
祁帝撩起?眼皮,视线看向他:“太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段知珩的异议让许多世族重新振奋,但是却打乱了淮王一派的计划。
段知珩顶着祁帝如刺般的视线说:“臣,以为不妥,既是国事,萧大人?这般以萧氏作?则,别的勋贵世族怎可冷眼旁观,须得团结一心?,才能发挥最大的影响,依臣看,各位家中底蕴深厚,挑选三家带头,同萧氏一同去安置流民。”
段知珩说的也有理,且并未推翻萧靖轩的提议,祁帝面色缓和了些,可是旁的大臣却不满意了,纷纷嚷嚷凭什么,他萧靖轩想?做的事那就让萧靖轩去做,他们凭什么要一起?。
反对的声音极大,段知煦一眯眼:“三弟这般,是否过于强人?所难了。”
段知珩冷冷的看着他,难得强硬:“都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损一损世族的利益又怎样,若天下为官者都这般自私,百姓还如何相?信我大祁朝廷,连人?心?都无法拢获,难道身居官位就只会是鱼肉百姓吗?”
“殿下,慎言。”以丞相?为头的朝臣赶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段知珩说。
众臣被这强硬直白的表达震惊到了,他们实在没想?到一向冷淡寡言的太子会这般,周丞相?面如菜色,难看的要命。
祁帝却是不轻不重的轻斥:“朝堂之上?,注意言辞。”
段知珩拱手:“陛下,江山社稷为重,百姓为先。”
半响,祁帝说:“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朝臣们心?中纷纷松一口?气,擦了擦冷汗躬身行礼。
下朝后,萧靖轩追上?段知珩与他并肩而?行:“殿下为何要这般疾言令色,方?才臣提出的建议已是最好?的法子,若…”他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段知珩目不斜视,蹙着眉说:“若是站在世族的角度,你的法子自然是损己利人?的,我且问你,是你自己要这样做的?”
萧靖轩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是,怎么了?”
“你可知,你这样做会让萧氏站在风口?浪尖上?,原先背地里已经?有人?想?害你们,现下好?了,恐怕整个世族都视你为眼中钉。”
萧靖轩讶然:“殿下是如何知道…罢了,就如同殿下说的那般,社稷为重,百姓为先,臣,责无旁贷。”随即他弯下腰深深地拱手叩拜。
段知珩用手托住他的双臂把他扶起?来,低声说“孤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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