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印象之中顾沁宁并非不请自来之人, 此时她盈盈而来宋絮清不禁怀疑,微微挺直了身。
顾沁宁回眸瞥了道丫鬟, “莹儿, 香囊。”
被唤做莹儿的丫头手脚伶俐地从兜中掏出香囊,递到她的手中。
宋絮清视线落在香囊上,顺着香囊飘至莹儿的脸, 面孔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却不唤茗音唤莹儿。
“恰好在此处碰到三位姑娘,今日是端阳节我特地绣了些许香囊, 还希望姑娘们莫嫌弃我的手艺。”顾沁宁边说边将香囊放在桌上。
她嗓音柔雅不卑不亢, 傅琬和云光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一时间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香囊的绣工精致灵巧,表面上的花纹栩栩如生, 就好似长在树枝上那般,且给到三人的花团恰好都是她们喜爱的,足以见得顾沁宁花费了不小的心思。
香囊内的清香顺着江风吹起, 香气萦绕在半空中,散着淡淡的梅花香。
宋絮清思绪回笼,拾过距离最近的香囊握在手中,行了个姑娘间的相谢之礼,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顾小姐, 只是我们出门着急并未带些新鲜玩意儿在身上。”
顾沁宁眸光柔和莞尔一笑, “宋姑娘客气了。”
见状, 傅琬和云光两人也取过香囊,朝她点头示意。
都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但面对陌生示好之人云光也端起郡主的姿态,道:“若顾小姐不嫌弃,可和我们一道观赏龙舟赛。”
“多谢郡主好意。”顾沁宁眼眸婉转,落在某处片刻后道:“还有人在远处等我,就不打扰郡主兴致了。”
说着她行了个礼带着丫鬟离去了。
宋絮清把香囊递给茗玥,端起茶水呷了口,借着杯盏的遮挡眼眸瞥向适才顾沁宁看去的方向,果不其然,裴翊琛就坐在那儿,在他身侧的是柔嘉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以及四皇子裴子程。
裴牧曜倒是不在那儿,也不知去了哪儿。
眼看着顾沁宁走出酒楼,傅琬捏着香囊狐疑不解地问:“我们和她又不认识,为何突然对我们示好?”
云光把香囊交给丫鬟收好,“应该是想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吧。”
“但她可是太……”
“龙舟赛开始了。”
宋絮清截断傅琬的话语,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傅琬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太对,顿时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周遭一圈,见无人将注意力放在这儿才松了口气。
云光见此景,顺势转移话题道:“你们今晚可都要入宫赴宴?”
“当然。”
“什么宫宴?”
宋絮清和傅琬声音于半空中交织在一起。
听到她疑惑的问话,二人惊讶地看向她,云光问:“你娘亲未提过吗?”
茗玥附耳低语道:“端阳宫宴,夫人昨晚遣人送来衣裳,让姑娘晚点换上入宫去。”
宋絮清想起昨夜张嬷嬷送来衣裳时确实曾提过赴宴,不过她那时看书卷看得入迷,并未仔细听她讲话。
前世嫁入东宫前,她就没入宫过,此时想到有些许惊诧:“为何无缘无故要带我入宫?”
“你傻啊。”云光摇着团扇,揶揄道:“我家清儿可是大姑娘了,夫人应该是想要带你去宫中一趟,看看有无合适的男子。”
宋絮清听着她特意拉长的音,手臂上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正要开口反驳然而转念一想,娘亲近段时日似乎确实急躁点儿。
不说常常和她提及哪家姑娘和哪家少爷定了亲,更是和她提过京中许多年龄相仿的男子,但彼时她心思都在边疆琴本之上,左耳入右耳出没将话语放在心中。
仔细想象,这一景象好似是裴翊琛来侯府后产生的,莫非娘亲是想要在太子请旨前将事情定下?
思及此,宋絮清嘴角不禁抽了抽。
“哎哎哎!”傅琬忽而兴奋地从座椅上蹦起,指尖颤点着不远处的江面道:“胜者已决出,是国子监的长龙!”
如惊雷般洪亮的掌声四面八方围来,宋絮清看去,印有国子监徽印的长龙已冲过终线,在其身后的江面上还有其他长龙奔驰而来。
她扬唇笑了笑,和大家一道鼓着掌,眸光扫过坐在长龙上庆贺的众学子,为首的竟然是新入仕的状元郎,他脸上带笑坐在那儿和同窗们交谈着。
这时状元郎忽而侧眸看来,不知是看到了谁,在众人的注视下颔首示意。
呼喊声顿时传来,纷纷询问他是在看谁,不过左问右问都问不出所以然来,在场的众人和他都并未有过交集。
“走走走,我们去看授礼!”傅琬兴致勃勃地拉起她们的手,紧赶慢赶地往外走,生怕走慢几步就会被人赶在前头夺了位置。
宋絮清被她简单粗暴的动作拉得稍显跌撞,好不容易跟上她的脚步走出酒楼,恰好看到季大家站在那儿,而和他在谈话的正是晚娘。
不知是不是她眸中的惊讶过甚,晚娘看到她之后低语几分,侧眸的季大家也看了过来,打了个照面。
季大家颔首示意:“宋姑娘。”
宋絮清收回落在晚娘身上的视线,身侧的傅琬焦急得只差跺脚,稍稍寒喧两句后就跟着她离开了。
在傅琬急不可耐的身形下,她们抵达授礼之处时还未有太多人,只有本就在附近的皇家子弟。
宋絮清眸角余光撇见裴翊琛似笑非笑的面孔,皱了皱眉,行了礼后目不斜视的站在傅琬身侧等待着授礼仪式。
授礼之地渐渐来了人,围观的百姓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莫说是挤进来,就是里边的人想要走出去都很困难。
一盏茶的时间后,参加赛龙舟的国子监学子们走到场地正中央,欢呼声伴随着掌声阵阵,都快要将此处掀翻了。
“张望什么呢。”
裴牧曜清冽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宋絮清愣了下,眸光怔怔地侧头,差点儿就撞上了他的脸颊,慌乱中想要往后退却又无处可退。
裴牧曜隔着长袖拉住她的手,她站稳后松开了手,轻笑道:“为何一副见鬼的表情。”
宋絮清疑惑地眨了眨眼眸:“王爷怎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为胜利方授礼才是吗?
裴牧曜看出她的想法,微弯的指骨点了点她的头,冲着远处扬了扬下颌,递了个眼神:“此事还轮不到我。”
宋絮清捂着被点的额间,目光扫过去瞧见裴翊琛的背影那一刻,适才心中燃起的些许雀跃顿时消散,没了兴致。
这一幕落在裴牧曜眼中,他笑了笑。
授礼无需多久,不过一会儿就结束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兴奋过后的傅琬和云光这时才发现裴牧曜也在,意味深长地对视了眼,行礼过后寻了个蹩脚至极的借口手牵手地离开了,宋絮清拉都拉不住。
不过她们离去不久之后,祈安和泽川出现在侧,悄声道:“主子,皇上寻您入宫。”
裴牧曜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宋絮清闻言,也知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道:“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后在裴牧曜的点头示意下,带着丫鬟们一道回府。
直到宋絮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裴牧曜才收回视线,手腕用了点力气将折扇收回,身姿闲散地上马往宫中去。
今夜宫中宴请群臣,往来的宫人步伐皆是匆匆而行,只有在碰到裴牧曜时行礼停顿须臾,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
首领太监陈深见到承天宫外的身影,忙迎了上来福身,“王爷,皇上在等您呢。”
裴牧曜颔首点头,随着他一同往内去。
他走进去后,陈深示意小太监们将门带上,在外守着。
御案后是皇帝挺拔卓越的背影,裴牧曜挥开衣摆行礼:“父皇,您找我。”
“嗯。”皇帝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书卷,而后落在某处,把书卷取出后才转身道:“自个寻位坐着。”
宫人们早就沏好茶端在案上,裴牧曜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皇帝翻开书卷,头也不抬道:“听说你让你皇兄授礼去了。”
裴牧曜端着茶盏的动作顿了下,倘若无事地将它放在案上,答道:“皇兄在场,自然是没有我出面的必要。”
话音落下后,皇帝视线这才从书卷上挪开,见他神色淡淡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水,“嗯,做得好。”顿了顿,又道:“你这段时日虽忙前忙后监工,但庆礼和人手都用了你皇兄的,功劳确实是他的,他自然是比你更要有理由站在那儿的。”
言语间,他眸光始终看着裴牧曜,见他神色如常更为满意。
等他说完之后,裴牧曜顺着他的话应道:“父皇说的是。”
“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若是有想要的就来,朕当满足你。”
皇帝曾对这个儿子说过多次这句话,然而却未曾见他真来提过什么,仿佛未将这些承诺放在心中。
这次裴牧曜也同往常那样应下。
承天宫内静默须臾后,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明明是父子,二人却没有过多的话题可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牧曜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将踏出门槛之时又听到后边传来声音,他顿下脚步听。
皇帝道:“你皇兄年少丧母,故而生性多疑,有些事情你要琢磨着去处理,莫要让他寒了心。”
“儿臣明白。”裴牧曜应道。
等皇帝出声后他才离开了承天宫。
首领太监陈深也听闻到皇帝的话语,不由得抬眸看了眼三皇子,他面色如常无任何异样。
三皇子幼时虽已出宫居住于南涧寺之中,但那时和皇帝的关系并不似现在这般僵硬,他所精通的骑射书画都是皇帝亲自上阵教学的,也曾一年中多次出行南涧寺探望。
彼时若是提及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无人不说是三皇子,就是此时风头正盛的六皇子,待遇也比不得当时的三皇子。
只是后来随着三皇子年岁的增长少入宫围,父子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最终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陈深送走裴牧曜后,皇帝就将他喊了进去。
皇帝眸光深沉地看着他,问:“他走时可有异样。”
陈深微微掀起一丝眼皮瞥了眼皇帝,“回禀皇上,并无。”
闻言,皇帝落下手中的书卷,身姿慵懒地倚靠着龙椅,视线落向雕窗外,“朕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淡了点,但这也好,只有心硬无欲无求才能成事。”
陈深屏息听着,不敢言语。
良久,皇帝又道:“命内务阁整理点东西送往东宫,不可怠慢。”
“是。”陈深躬身退下。
他退出承天阁后擦了擦额间的汗,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裴牧曜出了承天宫后径直往长宁宫去,他过去时,徐槿澄正好在院中乘凉。
见他过来后招了招手,对花意道:“取些冰镇的绿豆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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