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云间竹雨
临行前,他像是蓦地想起什么,又将原先被推远的糕点放到她面前,俯了身,轻笑着道:“祝你好运。”
“没下毒。”薛忱漫不经心道,顺手将个什么东西塞进她的掌心里,“在这乖乖坐着,别乱动。”
好不容易捂暖的冰凉指尖,霎时被更冰冷的物什取代。
昭瓷木木然点头,望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
她垂首,瞧清那物件后,瞳孔剧缩,明显愣在原地。
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盯着玉佩上龙飞凤舞的“薛”字,陷入了沉思。
还有祝好运。
祝什么好运?
显然没思考出什么。
昭瓷放弃了,将玉佩小心绑在腰间束带上。
薛忱想杀她就算了,为什么还想杀侍女?
没杀成为什么不接着动手?
方才路上她就一直在纠结这事。
发了会呆,薛忱捏她手的时候也在纠结。
桌上的东西大半落入她腹中,瞧着实在没东西吃,她稍一犹豫,这才动了薛忱递给她的那碟糕点。
小心地咬了一口。
很好,还活蹦乱跳的。
昭瓷吃得分外开心,眉眼弯弯,唇角亦是微微上挑,全然没注意到地面悄悄散开片黑雾。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
昭瓷仓皇回头。
黑雾于身后凝聚成片扭动的球体,伸出结实粗壮的触手,倒吊着一名肥硕的男子。
密密麻麻的触手同鞭子般,气势汹汹往四周甩去。
/
“薛公子,请。”
小厮推开门,恭敬道,自己却立在一旁不敢踏入半步。
薛忱笑得温润:“多谢。”
房内点着几只烛火,即使在白天,依旧异常昏暗。
正中站着名黑衣男子,只露出一双鹰隼般凌厉的双眸。
他阴恻恻开了口,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想不到吧,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连叶夫人都是我这边的。”黑衣男子眸中得意神情一闪而过,“你该不会当真以为我处理不了锁魂坛吧?不过是因为我处理不了的妖魔,才会轮到你,你才能从青云宗那龟壳里出来。还有那女鬼,你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吧?”
他决口不提自己差点死在锁魂坛之下的事,猖狂道:“你也有今天。等你死后,便是我这一脉于薛家独大了。”
黑衣男子指尖结印,室内很快起了层薄雾。
“薛平稚,你听过一句话吗?”薛忱习惯性地拨弄腰侧的玉佩,摸空后微愣,轻笑着放下手,“反派死于话多。”
这还是昭瓷当时在心里吐槽的。
“什……”薛平稚眼里的得意还没散去,便骤然被扼住喉咙。
颈部收紧的五指如铁箍般难挣脱。
结印完成的黑雾并不像预想般暴起,而是飘飘渺渺散去,随着薛忱一个拂手的动作。
咔嚓一声。
薛平稚没了动静,头因重力下垂。
果然在叶府的躯壳不是他本体。
薛忱惋惜地叹气。
远在修真界的某处,躺在床榻上的青年蓦地睁眼,鲜血自七窍往外喷涌。
薛忱像丢破布般,把身首分离的男子丢到一旁,末了收手,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十指。
烦人的人连骨头断裂的声响都很烦人。
想起那只纤细匀称的手,薛忱微弯眉眼。
她骨头断裂的声音,应当会很好听。
/
昭瓷揉了揉被撞的发疼的后背,小脸皱作一处。
先前薛忱处理半边锁魂坛的时候,也是如现在如出一辙的黑雾。
这团黑雾却不像之前那样,附在旁人身上,作圆球状径直脱落,落地时便成了正态曲线形状的妖魔,不住蠕动。
原先在上座的叶夫人早没了踪影。
昭瓷收回目光,轻“嘶”一声,将桌上的东西往妖魔身上砸去,俯身从桌底钻过。
她总觉得这群妖魔是冲自己而来。
很快昭瓷就把觉得去掉了。
玉佩没绑好,不小心落在地上。
昭瓷甚至没来得及担忧它碎没碎,亲眼见那玉佩“啪”地回来,自觉绑上她腰上的束带。
妖魔的攻势有刹那的加剧。
怪不得薛忱之前说那番话,敢情是在这等她呢?
昭瓷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妖魔目标是她。
这事不单昭瓷发现了,满厅的宾客也发现了。
起初只是小声的指指点点:
“看那边,就是她在拖累我们。”
“是啊,烦死了,她能不能识相点自己出去?”
“嘘,她看过来了。别再说了,会得罪薛家的。”
言语在性命攸关时倒称不得什么事。
昭瓷勉强忽视,全身心投入保命事业。
她反应还算快,躲闪时见身侧有姑娘家吓软了腿,便顺手把她扯向往一旁。
那姑娘脱了险,喘口气,却用力将昭瓷往妖魔那推去,“呸”了一声道:“你要真好心,就让它们带走你。”
重心不住后倾,妖魔伺机而上,难闻的腥臭味自身后将她囚困。
昭瓷微瞪双眸,漆黑瞳仁里无半点多余的情感,只映照出片更漆黑的浓雾。
所以说,弱是最讨人嫌的事。
她并不怕死,死的时候,就像万物归于虚无,痛苦的、烦恼的,统统没了踪影。
只是如果可以,她还想活着。
想看看那些没来得及看的东西,做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事。
只可惜她的两辈子,看来都会是遗憾收场。
昭瓷闭了眼。
势要将人吞没的黑暗中,银光一闪,温和如冬日暖阳般的雾气将她团团包裹。
腰侧玉佩上的“薛”字赫然醒目。
第012章
迷迷糊糊间,黑雾如潮水般退散。
昭瓷屁股着地,很用力地落在地上,五官拧成麻花。
她踉跄着起身,拍拍衣摆,好高兴自己四肢健全、呼吸健全。
“我们做个交易吧。”女鬼茯苓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明显比之前虚弱不少,“我能救你,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昭瓷没有犹豫多久:“好。”
她有保命的手段,但对妖魔无用。
方才若非女鬼出手,估计早死了。
这群没有形体的妖魔,应当也是从锁魂坛里出来的。
“你先离开这。”脑海里茯苓又道。
昭瓷点点头,小心地往门外走。
坛的本体没出现,附近就没有落下缚魂的结界。
出去的过程倒出乎意料的顺利。
妖魔像在忌惮些什么,不敢上前。
“你……”茯苓似有所困惑,但并未再说下去。
这样看,茯苓好像挺厉害的。
那之前在破庙的时候,怎么那般弱且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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