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翟有贵连忙道：“不敢，不敢。”他低垂着头，丝毫不敢有半分的不恭敬。这位新县令明明很年轻，说话也很客气，可气场却无比强大，让人不敢有半点的怠慢之心。
用过午饭，闻九霄和兰焕平继续交接各项公务。
余枝则指挥人修葺房屋，换上新瓦、新窗户、新门，屋里打扫干净，糊上新窗纸。看看墙壁，算了，里里外外都粉刷一遍吧。
院子里的草除干净，地面整平。房屋不够住，那就再加盖几间。
还是不够住怎么办？余枝就让清风去问，“边上的空地是不是属于县衙的？”
清风很快就请示回来了，“回少夫人，兰县令说，衙门附近的空地都是属于县衙的。三爷让您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这就好！余枝手一挥，建员工宿舍。她拿着纸笔画给清风看，护卫和男仆住前面，女仆住后面，还有成了亲的住的家属院，大厨房……考虑到护卫得操练，还得再隔出一个演武场。
二百多人呢，大家各司其职，干起活儿来还不快？到傍晚的时候，余枝已经不需要去住客栈了，她住的正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当然了，一时半会弄不到她满意的床，但有软榻呀，凑合一下还是可以的。
未来还不知道要在山云县呆多久，对于要睡的床，余枝就不想将就了。她挺喜欢他爹给她的拔步床，就想再打一张，小的没关系，木料一般也没关系，但总得舒服吧。
翟有贵都惊呆了，这，这……他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他只不过领人买了几趟东西，内宅就已经焕然一新，那墙可真白，地面真平整。
他又往边上的空地看，石头、木头堆了一大堆，这么短的时间连石头木头都弄回来了？也太能干了吧？就见那场地上，无论是护卫还是仆从，手上全都有活，没一个闲着的，也没一个偷懒的。
翟有贵看着只觉得热血沸腾，特别想加入他们，心里有什么悄然而生，不知怎的，就觉得也许新县令大人会给山云县带来大的改变。
他心中一热，赶紧去寻他手底下的捕快。新县令的人都干上了，身为本地人，他们总不能落后吧？
余枝在指挥人挖地基，她不知道古代人盖房子打不打地基，反正在现代盖房子是要打地基的，这样盖出的房子才坚固，不易倒塌。
“先拉线，看看直不直，画线，沿着线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大体是这个样子的。至于细节，就交给懂行的人吧。
内宅的厨房也收拾出来了，重新垒的灶台。可这厨房太小了，也就三个灶头，供不上这么多人的饭菜，何况天这么热，缺不得水。
新盖厨房也来不及，余枝就让人在空地上露天起灶台。一口大锅专门烧热水，两口大锅负责炒菜，再两口锅留着蒸馒头，还有一口大锅是做饭的，一排六个灶头，可整齐了。
于是这天的晚饭，大家吃上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软软的大白馒头，还喝上了鲜鲜的笋丝汤。当然了，闻九霄和兰焕平沾余枝的光，吃的是小灶。
余枝亲自下厨做的，刷好感嘛，余枝是从来都不嫌麻烦的。
“拙荆的手艺，就家常小菜，还请兰大人赏光。”闻九霄嘴上谦虚，神情却带着三分得意。他家枝枝就是心疼他，这不，一安顿下来就亲自做菜犒劳他。
兰焕平再傻也听出了他的炫耀，在他这个孤身老头子面前炫妻，真的好吗？好像谁没妻子似的，他马上就能卸任回家乡了，到时就能吃上老妻做的菜了。
虽是家常菜，但余枝厨艺是真的好，几样菜都特别好吃，尤其是对顿顿清汤寡水的兰焕平来说，这简直太美味了。
怎么办？夸呗！人家都炫耀了，他要是不夸，多不识趣？他这个老头子可不讨人嫌。
闻九霄心里更加得意了！
第347章 想躺平
翟有贵几个人端着菜拿着大馒头蹲在地上吃着，一个个狼吞虎咽的，速度可快了。
“大虎，你怎么不吃肉呢？”其中一人见大虎只挑素菜吃，把肉菜都留着，便问他。
大虎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憨厚地笑了笑，道：“一会端回去给爹娘和弟妹们吃，他们都很久没沾荤腥了。这素菜就很好吃，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还有这大馒头，真白真软真好吃，我娘牙口不好，我带回去一个给她吃。”
“当然好吃了，你是没看见，倒了老多的油。”翟有贵嘴上说着，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把碗里的菜扒一扒，剩下的馒头放在上面，不吃了，准备带回去给自己的妻儿。
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么好吃的菜和馒头，他舍不得吃完，都想着带回去给家人添点油水。
“头儿，明天咱还来不来？”有人问。
翟有贵还没说话，就有人抢着说了，“当然来了，这么好的伙食，怎么能不来？你傻吗？”
“就是，要是天天都这样吃，我巴不得天天来。咱别的没有，出力干活是一把好手。”
“头儿，咱们新县令带了这么多人来，还膘肥体壮，他还用得着咱们吗？”有人十分担心。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看向翟有贵，面带忧色。
翟有贵如何能知道？他沉思了一会，道：“新县令带来的人是多，但他总不能不用本地人吧？他初来乍到，想要摸清楚咱这地方的情况，肯定是要用本地人的。”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也都看见了，新县令上任带了这么多人，我瞧着其中护卫居多，家中肯定是有权有势的。咱们这位新县令也是个厉害的，看你一眼，好似能把你心里的想法看穿似的，不是个简单的人啊！我寻思着，衙门里人少呀，能顶用的也就咱们几个，这是咱们的机会。”
“头儿，你说怎么办？”
“对，咱们大家都听你的。”
翟有贵想了想，道：“老实听话干活呗！新县令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这几天……”他沉吟了一下，“家里的活儿都先放一放，紧着这边的活儿干。今天我领着那位清风管事采买东西，后面那几趟就换人了，那小哥还没大虎年年纪大，人家可老练了。这还是新县令身边排不上名号的，都这样能干。咱有什么呀？”
其他几人心道，是呀，他们有什么？也就有一把子力气，可到了那些护卫跟前，啥也不是。
“所以，咱们可不能仗着是本地人，就拿乔，就想着给新县令使绊子，惹恼了新县令，谁都救不了你。”翟有贵敲打着。
翟有贵能混成捕头，自然也是有几分成算的。自从见过新县令，他心里就有了想法，他要跟着新县令干，好好干，说不定还真能干出些名堂呢。
其他人纷纷表态，“那不能，咱都是本分人。”
“那是县太爷，咱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拿乔？”
“头儿，咱都听你的。”
翟有贵这才放下心来，“放心吧，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还能坑你们？”
闻九霄打发小厮去内宅传话，说晚上不回去睡了，要跟兰县令秉烛夜谈。小崽子立刻就爬上了榻，“娘，我也跟你一起睡。”
“榻这么小，你觉得能睡下两个人吗？”
小崽子看了看软榻，的确小了点，他眼睛闪了闪，想到了办法，“好办，两张榻并在一起不就行了？”
余枝看了他一眼，“陈夫子，你真的不考虑去服侍你那夫子？”
这一路，陈夫子偶尔也教小崽子念念书。陈夫子风趣有学问，为人洒脱不迂腐。小崽子聪慧有礼又好学。双方对彼此都很满意，师徒相处得很融洽。
陈夫子是外男，自然是不能住内宅的，跟护卫露天睡吧……都到山云县了，又是小崽子的夫子，怎么也得尊师重教呀！路上将就也就罢了，这都到地方了，自然该把待遇提上来。
余枝就想起了让贺晓蝶去订的客栈，不住也浪费，干脆就让陈夫子和贺晓蝶的师傅等人去住吧。
小崽子嘟嘴，“我还是个小孩子。”
余枝取笑他道：“不是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吗’，你再小，也是人家的弟子，你真不去表表孝心？”
这弟子跟小崽子在康夫子的学堂念书不一样，陈夫子是正儿八经收下小崽子做弟子的。在古代，这种正儿八经传承衣钵的师徒关系，跟父子关系也不差什么。不然怎么会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娘！人家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睡了。”小崽子觉得好心酸啊！自从离开了安城，他就离开了娘的怀抱。他知道男孩子长大了就要跟娘分开，可他就是不乐意嘛，他不是还小吗？
“多大了还跟娘睡，羞不羞？”
小崽子黏在她身边，“六岁，不羞，人家还是个宝宝。”特别理直气壮。
余枝哑口无言，的确，在现在六岁的确还是宝宝。她看了一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崽子，心软了，“行吧，去搬你的榻吧。”
“哦耶！”小崽子开心得直转圈，蹦跳着让人去搬榻了。
余枝摇摇头，忍不住反思，她是不是有些忽略这娃了？
都快过年了，山云县气温很高，烈日炎炎。余枝很不习惯，总有一种七八月份的错觉。隔壁的宅院年前肯定是盖不起的，那过年……这么多人，就只能露天。
这么热的天……不是个办法呀！
余枝就想着，能不能先租院子把人安置了，休息不好，怎么有力气干活呢？二百多人，怕是找不到这样大的院子。那就多租几个院子，把人分开安置？
还要备年货，养活这一大家子，一天就得消耗那么多的米粮，过年了，伙食呀，福利呀，总得好一点吧？这么一来，又是一笔好大的支出。
闻九霄新上任，赶在年前，本地的乡绅什么的，总要宴请一下吧。以后开展工作，还得这些人配合呢。
还有……
余枝拿着笔，一条一条在纸上记录着，每记一条，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事情太多了，不想干，想躺平。
嗯，明天就把事分给贺晓蝶和石榴她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到她们回报她的时候了。
小崽子趴在一旁看余枝写，余枝也没把他当小孩子，逐条讲给他听。六岁了，也能分担家事了，把小崽子培养出来，她不就能当甩手掌柜了吗？
至于年纪小，小啥呀？不小啦！再过几年都能往家里拐小女娘了！
第348章 人事
兰焕平真的是个有良心的县令，若是别人，验看了接任者的文书，随便交接一二就功成身退了。哪像兰焕平，拉着闻九霄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生怕遗漏了什么。
第三天，兰焕平婉拒闻九霄的挽留要告辞了，“不留了，宦游二十载，也到了归故乡的时候了。”他的家乡离山云县不算太远，走快些还能赶上在家里过年。
闻九霄看着他肩上的包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气。兰县令可真是两袖清风，心里装着的都是百姓疾苦。在外做官二十年，卸任了就一身旧衣，一个瘪瘪的包袱，还有那一头熬成白色的头发……怎么心里就那么难受呢？
闻九霄自然不能让兰焕平这样走，为朝廷贡献一生的功臣不该被这样对待。他使人朝后宅传了话，余枝自然懂他的意思，程仪很快就准备好了。
余枝给派了三辆车五个人送兰焕平归乡。头一辆马车是给兰焕平坐的，后两辆马车拉东西，布匹、粮食、干菜、药材……装得满满当当。
兰焕平又惊又讶，这么多东西，他如何能要？他在山云县任职二十年，都没有要过百姓一粒粮食。
闻九霄不容他拒绝，“……看着多，其实不值多少银钱，都是本地的特产。兰大人在山云县任了二十年的父母官，这回去了怎么也得给家里人带些特产不是？这也是在下和拙荆的一番心意，还是说兰大人瞧不起在下这个晚辈？”
兰焕平这下不好再推辞了，再三道谢，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了马车，离开了他任职二十年的山云县。送行的百姓挤满了路旁，还有人追着马车跑了好远。
余枝感慨，“兰县令是个好官。”非常得人心。
闻九霄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没有说话，心里对为官却有了新的感悟。为官是为了光耀门楣封妻荫子，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是，好像也不全是！他想起余枝说的话，她说，为官者不应该高高在上，应该是百姓的公仆。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懂了。
为官者要让治下百姓能吃饱穿暖，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至少得没有无故寻衅滋事发生。这一刻，闻九霄很想试一试，他能把山云县治理成什么样子。
马车上，兰焕平也是十分感慨，闻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他家小娘子也是心善的，临走临走，还送他这么多东西，他拿着都觉得愧疚。
兰焕平不知道的是，余枝还送了他二百两银子，五两、十两一锭的银元宝摆得整整齐齐。此外，还有一匣子头面首饰，有送给兰焕平夫人的，有适合他儿媳妇的，还有给他孙子孙女的手镯、项圈、珠花。
之所以没提，是怕他不收。就这些，余枝都觉得送少了。这么说吧，兰焕平这个清官，触动了余枝内心深处的柔软，令她想起上上辈子，在国家最艰苦的那段岁月里，不为名不为利，为国家为人民作出无私奉献的那些先辈。
国家的发展，民族的进步，便是因为有了他们！任何时候，这样的人都是令人崇敬的。
官署也被修葺了一番，连公堂上挂着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都重新描了一遍。不说高大上吧，总算不再破破烂烂，有了衙门该有的威严。
新官上任三把火，火没烧起来之前，得先从人事入手。
县衙里目前所有的人，七个捕快，一个看门的老苍头，加上闻九霄这个县令才九个人。
九个人……闻九霄深吸了一口气，招人是肯定的，同知、县丞、主簿、典史，反正他是不准备一肩挑了，他身边倒是能凑出来一套县衙班子，但他并不打算全用带来的人，本地人参与进来才方便他的治理。
就是不知道在这山云县能不能挑出得用的人才，不过闻九霄并不着急，等过了年再说吧。当下还是先见见衙门里的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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