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严家主嗤之以鼻，“小人行径，一面对咱们示好，暗地里却偷渡陈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山云县来了这么个主儿，谁知是福是祸？”
他把闻九霄宴请张严马宋四家，理解为在向他们示好。而马家主并没有反驳，可见也是这样认为的。
“姓闻的是怎么意思？”给他们几家一个下马威？“他怕是知道咱们几家都在里头插了一手，此事该怎么办？”严家主性子有些急躁。
马家主自接到消息，就在想应对之策，服软？他肯定不甘心。不能服软……“急什么？就算他想朝咱们开刀，证据呢？有证据吗？”
他看了严家主一眼，一双老眼耷拉下来，“再说了，也不止咱两家，还有张家和宋家呢。一个书是书香门第，一个是衙门有人，咱两家只是小角色。等着吧！要清算咱们也不是顶头的那个。”
“高！还是马老哥看得通透，倒是我急躁了。”严家主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亲家竖起大拇指。
“这有什么？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烦心事，来，喝茶，喝茶。”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至于张家，不知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反正初一一大早，张家主就领着儿子去给县太爷拜年了。
拜年不过是托词，请罪才是真的。父子俩倒也豁得出脸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闻九霄似吓了一大跳，“二位这是？快快起来。”
张家父子跪着没动，张家主十分愧疚地道：“草民有罪，大人目光如炬，采石场一事，张家不该以势谋私，草民心中有愧啊，特来向大人请罪。”
张巡检张昌盛紧跟着道：“属下亦知罪，身为衙门中人，明知不对，却没有劝阻家父，属下实在是无颜面见大人。任打任罚，属下都无怨言。”
闻九霄轻笑了一声，这张家父子可真是聪明人啊！不仅聪明，还非常有魄力，似乎就笃定他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这一声轻笑落在张家父子耳中，他们心里十分不安。他们倒没有笃定县太爷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此行的决定本就是一场豪赌。既然决定要上县太爷的船，张家父子一致认为不能三心二意，得拿出诚意来。京城来的世家子弟，别的没有，就是心眼子多。是不是真心投靠，他看不出来吗？
采石场一事并不多大，说白了，张家插手采石场从中获利，这是闻大人未上任之前的事，就算要追究，罪责也不会太大。而张家既然作出了选择，在闻大人这里就不能有污点。
所以，父子俩一合计，赌了。
“迷途知返，吾心甚慰。二位起来吧。”闻九霄声音淡淡。
张家父子俩隐晦地对视一眼，犹犹豫豫，不敢起来，“不敢欺瞒大人，张家二十三年从采石场获利共五千两，草民悉数上交，另五千两，是草民自愿孝敬大人的。”
一万两银子！真富有！山云县也不都是穷的，瞧瞧这张家不是挺有银子的吗？张家如此，那严家、马家、宋家，应该也不差吧？
闻九霄挑了下眉，“张家主这是要行贿本官吗？本官自十五岁中状元入朝，到今天十一个年头了，本官可从不受贿，不该拿的银子一次都没伸过手。”
充当背景板的卓正扬，“对，我们大人为官清正廉洁。京城百姓谁不知大理寺有个铁面无私断案如神的少卿大人？”
张家主心头乱跳，少卿？大理寺少卿？这可是四品高官啊！张家主慌乱了。
张昌盛见状，连忙出声，“大人恕罪，是家父不会说话，说错了话。不是贿赂大人，是赎罪，这银子本就该上交衙门，被张家截留了，现在奉还，奉还，多的，多的是……是利息……”脑门子上的汗都下来了。
“对，对，悉数奉还，草民赎罪，草民嘴拙，说错了话，还请大人开恩。”
父子俩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闻九霄面无表情，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眼神都没变一下。许久，长叹一声，“你们这样很让本官为难啊！本官是真的不收贿赂。”
“是，是，大人高风亮节，都是草民的错。”张家主捧着银票，都快哭了。
“不过……”闻九霄话锋一转，并且故意停下。
张家主连忙道：“大人您请讲，求您给草民指条明路。”
闻九霄又轻笑一声，这个张家主倒是挺上道的，吓唬得差不多了，下面他还是做个好人吧。他朝卓正扬使个眼色，卓正扬会意，道：“昨天我们小公子替大人去下面的镇上慰民，回来抱怨，道路太难走了，坑坑洼洼，窄的地方连辆马车都过不去。”
张家主连连附和，“是，是，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能替父分忧，孝心感人。”
闻九霄嘴角抽了一下，那臭小子哪是孝顺他？不过是做给他娘看的。
“行了，你们二位就回去吧。”闻九霄开口撵人。
“草民告退！”
“属下告退！”
父子俩头都没敢抬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县衙才松了一口气。这步棋走对了，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快走。”张昌盛有话想说，却被他爹拽着上了马车，“回家再说。”
回到张家，张昌盛忍不住了，“爹，县太爷是什么意思？卓大人的话儿子怎么听不懂呢？”
张家主为人谨慎，“我琢磨着，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修路。”
“修路？”
“对，修路，宽度至少得能过一辆马车。”张家主想着卓正扬的话，见儿子还有些迷糊，忍不住指点他道：“昌盛，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你得学着听大人话里的意思。”
张昌盛点头，“爹，我懂了。那咱们修哪里的路？总不能把山云县的路全修了吧？”
张家主沉吟了一下，道：“去打听昨天小公子去了哪个镇子，走得哪条路，先把小公子走过的路修了。剩下的……把这一万两银子花完，能修多少是多少。”
他都在县太爷跟前说要赎罪，一万两银子也拿出去了，要是只修县城到那个镇上的路，县太爷怎么想他？
要做就把事做好！
第365章 双剑合璧
“正扬，你说这张家父子听明白了吗？”闻九霄抿了一口茶，看向卓正扬。
“大人，属下觉得应该是听懂了。”顿了一下，“若张家父子真是愚笨的，大人不用也罢。”
闻九霄徐徐颔首，“言之有理。”枝枝总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的确，手底下的人太蠢，带不动哇！
“正扬，你觉得下一个来的会是哪家呢？”张严马宋，总不能只来张家一家吧？
卓正扬想了一下，“属下猜不到。”迟疑了一下，“宋家应该会来吧？那位宋秀才对您可是非常崇拜。”
两人正说着话呢，衙役通报，“大人，宋家主和宋秀才求见。”
闻九霄和卓正扬对视一眼，这不就来了吗？
可惜让闻九霄失望的是，这两人就是纯粹来给他拜年的，宋秀才看他的眼神透着狂热，的确很崇拜他。然而宋家这对父子绝口不提采石场的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闻九霄耐着性子跟他们寒暄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把人打发了，又在官署呆了半个时辰，没有等来严家和马家。闻九霄就站了起来，吩咐卓正扬，“这前头你盯着，我回后院去了。”
语调轻快，嘴角还微微翘了翘，今儿的事一点都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卓正扬自然应是，他觉得他家大人肯定是去向少夫人显摆。在京城时，大理寺的同僚都知道，小闻大人对夫人非常爱重。平时他家大人可睿智威严了，但一旦牵扯上少夫人，大人就跟变了个人似，黏黏糊糊的。贺大人私底下还开玩笑说他就是个媳妇迷。
还真让卓正扬猜准了，闻九霄可不正跟余枝显摆吗？
“枝枝，你不是想修路吗？有人替咱修了。”能省一大笔银子了。
“谁这么好？”余枝诧异。
“张家。”闻九霄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费了我好大的劲呢。”
机灵的余小枝立刻上前，“三爷真能干，三爷辛苦了。枝枝为您服务。”化身贴心小娇妻给他捶背捏肩。
闻九霄神情放松，那叫一个享受啊！
“三爷，您是怎么坑了张家……哦不，您是怎么运筹帷幄，未雨绸缪，英明神武，让张家自愿修路的呢？”余枝趴在闻九霄的肩上。
闻九霄扭头，“枝枝啊，虽然你夸得我很开心，但是，我还是要指出来，运筹帷幄、未雨绸缪、英明神武，这三个词儿这么用合适吗？”
余枝反驳，“怎么不合适了？不都是夸你的吗？你也说了，你很开心，这不就完事了吗？别的，细枝末节，不重要！”手一摆，忒豪气。
闻九霄直愣愣地看着余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许久，才开口道：“枝枝，儿子学的那书，你也看看行吗？”
“你嫌我没才学？刚才逗你的好不？不就是四个字的词儿吗？我能从一说到十你信不？”余枝翻个白眼。“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我还能说百千万呢，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大过年的，应景不？”
小眼神冒着火苗，嗖嗖地射向闻九霄。
闻九霄都傻眼了，说得挺高兴的，他怎么就把人给惹生气了。
“你说应景不？”余枝肩也不捏了，背也不捶了，一手叉腰，一手指他。
闻九霄默默，“应景。”太应景了。
余枝哼了一声，伸手，“拿来！”
“什么？”闻九霄不解。
“红封！”余枝手动了动，“今儿初一，我给你说了那么一大串的吉祥话，你不得给个红封？”
“就是，爹你是心大还是没眼力劲？”小崽子也凑过来。
闻九霄看向余枝，弱弱地道：“不是给过了吗？”一早就给了的，媳妇一个，儿子一个。他看了一眼得瑟的小崽子，不，这不是儿子，这是小讨债鬼。
“那是压岁的，这是吉祥话的。”余枝的手指勾了勾，催他快点。
“就是，这都不懂？还做人相公呢！”小崽子抱着余枝的要，他最喜欢看爹吃瘪了，开心地摇头晃脑，大声喊：“我和娘双剑合璧，天底下无人能敌。”爹也不行。
“闻西洲，你屁股痒了是吗？”闻九霄目光沉沉看向小崽子。
“娘，爹威胁我。”小崽子张嘴就告状，“娘，爹当着你的面就要揍我，这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娘，还是儿子最爱你。”
眼瞅着闻九霄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余枝拍了小崽子一下，提醒他，“崽儿，收敛点。”晨练的时候落你爹手里会很惨的。
小崽子也早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对他爹笑得极为乖巧上道：“爹，儿子还小，口无遮拦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儿子这个小孩计较。您没空的时候，我还能替您照顾我娘。爹，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闻九霄满意，“仅此一次。”
小崽子赶紧接上，“下不为例。”
很好，又是和谐友好的父子俩了。
“红封拿来，然后赶紧给我讲讲张家修路的事。”余枝还没忘了正事。
闻九霄……
他一媳妇迷能怎么办？赶紧把还没捂热的私房钱扒拉扒拉，包个红封给了余枝。然后讲了张家捧着一万两银子请罪的事。
“这个路……张家会怎么修？”余枝提出疑问，这里头的门路可大了。
闻九霄也不知道，“他要是不傻，后头肯定还会来问。枝枝，你觉得该修成什么样的？”
“官道。”余枝脱口而出。她也知道修水泥路，多平整光滑？可水泥怎么制造的？她不会哇！她只知道要用到石灰石，制造过程是一点都不会。早知道……她也不能把百度带过来呀！
没有水泥路，那石头路，石子路总可以吧？至少下雨天不会踩两脚泥。像余枝，她真不擅长走土路，陷进去鞋子都拔不上来。
哦对，大庆朝已经出现青砖了，首先声明，余枝不会烧砖，就是不知道山云县有没有人会？听说青砖很贵，修青砖路是不是太奢侈了？会不会前头铺上了，后头被人扒走了？
余枝又道：“一万两银子够把山云县所有道路都修了吗？”
“这边物价低，应该够吧？”闻九霄也拿不准，“回头找人问问，就算不够，也差不了多少了。”
余枝点点头，“三爷要跟张家说，要修就好好修。要不然，银子花了，路没修好，白瞎。”其实余枝不止想修山云县的路，她还想往外多修，靠南的这边所有官道在她看来都窄了，她想加宽些。只有把路修通了，修好了，外头的商人才能进到山云县来，山云县的物资才能运出去。
都怪山云县地处最南边，难免要吃亏了。不过，长远看，替别人修路还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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