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织朱
傅醒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和她对视。
姜曜大大的眼睛里先是茫然,而后像发现了什么玩具,伸手就朝他的面具抓来!
傅醒避开,一时间有点拿不准跟她讲道理有没有用。
“我要看!”醉鬼嚷嚷,再接再厉扑上去,“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嘛!”
人说酒后现原形,醉酒后的姜曜霸道又蛮横,不给就闹,凶的一批。
傅醒哪能让她得逞,几次避开后醉鬼达不成目的,恼羞成怒上手就揍。
傅醒不察,被她一拳头砸在下颔上,16个点的力道不是吃素的,他被打得下颔发麻,眼前都黑了一下。
门外两个女人惊恐的捂住嘴。
傅醒过了一秒缓过来,发现遭了反噬的行凶者正眼泪汪汪地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下颔一脸痛苦。
“你打我……”
傅醒:“……”
俩女:“……”
不得不说,这波恶人先告状,是真的骚。
眼前这人可怜巴巴的,哪还有半点副本里的癫狂凶狠。
傅醒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蹲下来安抚她。
“我没有打你。”
醉鬼不信,“我疼,你就是打我了,你还不承认你不要脸……”
“是你打我,你忘了吗,在平安小镇,你打别人多重,自己也会遭到程度对等的攻击。”傅醒放低声音跟她讲道理,“你刚刚打我了是不是?”
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浆糊的人费劲儿地想了想,点点头,响亮地喊了声:“对!”
傅醒:“……你不是要看书吗?想看什么,我给你拿。”
醉鬼歪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面具怪。
“想看什么?”傅醒又问了一遍。
姜曜捧着重重的脑袋想了想,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吐出两个字:“星星……”
她醉着,声音有些含糊,语调也略显奇怪,第一声听着和第三声有些混淆。
门口俩女捂住嘴。
什么醒醒?!
卧槽连傅队都敢调戏,怪不得人家能拿这么多MVP!
傅醒倒是没有误会,在书架上看了一眼,抽出一本《星星的孩子》塞到姜曜手里。
姜曜被带着踉踉跄跄地走,最后被人按在柜台后的大椅子上。
傅醒把书翻好摊在桌面上,又拿起姜曜的一条胳膊压着书角,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书页边缘,摆出小学生读书的端正姿势。
“看书要认真,不要左顾右盼。”
“哦。”
姜曜转了转脖子,低头对上密密麻麻的字体。
四周寂静无声,头发皮肤呼吸中藏匿的酒气萦绕,熏得人眼皮微垂。
姜曜的身体晃了晃,胳膊一软,整个人朝前倒去。
即将与桌面重重接触之际,一只修长的手及时出现,托住了通红的脸颊。
炙热的呼吸打在掌心,傅醒小心地将她的头拨到她自己的胳膊上枕着,又帮她调整了下肩膀的位置,抽走下方的书。
秒睡的姜曜咂咂嘴吧,呼吸逐渐均匀。
傅醒抬头,看向还在门外站着的两个女人。
“你们回去吧。”
两个女人看着终于睡着的姜曜又是高兴又是轻松,忙不迭点头,扔掉这个烫手山芋飞奔回店里复命。
太可怕了,这酒疯撒的真是太可怕了。
傅醒把书放回到书架上,回二楼找了条毯子给人披上后返回内室。
宽大的梨花木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走进后浓浓的墨香冲淡他身上沾染的酒气,空间降温,心境归宁。
他蘸起浓墨,在铺开的白纸上落下几个大字。
——礼之大本,以防乱也。
姜曜醒来的时候,整条胳膊已经完全麻掉了。
她睁开酸涩的眼皮,下颔轻微的钝痛加速清醒,迷蒙的目光在左前方的台灯上渐渐聚焦。
这是个……柜台?
她揉了揉同样酸涩的脖子,看着柜台上整整齐齐码着的书立代书板,笔筒里的笔,使用痕迹明显的笔记本,再看桌子边缘放着的白开水……
她又进副本了?
“醒了?”
一道堪称熟悉的声音自几米外响起,姜曜捏着后颈的肉转过去。
微黄的灯光照亮来人的身影,深灰色的圆领套头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走路的姿态平稳挺拔,仿佛与脸皮融为一体的面具还是勾着似笑非笑,却又好像轻轻抿着很严肃的嘴角。
一排排书柜在他四周,烘托孤寡氛围。
姜曜猛地站了起来。
傅醒拎着暖瓶走到她面前,往杯子里加了一点热水。
“喝吧,你现在应该很渴。”
姜曜没听他的话,只是用一种很疑惑又很戒备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傅醒把水杯推过去,为她解惑。
“你喝醉了,非要过来看书。”
喝、醉、了。
两瓶酒在眼前闪现,姜曜闭上眼睛拍了拍脑袋,她好像是喝酒了……跟邢思是一起。
但喝了多少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姜曜灌完那杯水,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扶着额头沉痛反思。
酒精害人。
傅醒似乎没有跟她回忆怎么发酒疯片段的打算,这让姜曜松了一口气。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想不起来就是没干过。
姜曜调整好心情,冲傅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傅醒哥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起身往外走,傅醒站在柜台出口的位置一动不动,没有给她让路的打算。
姜曜心中未散的戾气和起床气一起翻涌,分分钟就能爆发。
“傅叔叔,你不会又要劝我改邪归正吧?”
傅醒收了杯子和暖瓶,对她恶劣的态度视而不见。
“没有改邪归正这个说法。”
面具后的眼睛静静看着姜曜拧起的眉头,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被影响,依然是不快不慢的严肃语调。
“你对我有误解我可以澄清,我从来没觉得你坏,也不认可以德报怨。”
“姜曜,我不反对你报仇。”
姜曜紧紧捏着拳头,脖子挺得很直,语气生硬:“那你还要跟我说什么?”
“我希望你控制情绪,行事有度。”
傅醒不会说话,没有很好的言语技巧,掏心窝子也掏出一股浓浓的说教味儿。
他知道姜曜不爱听,但还是希望聪明如她,能够听进去那么一两句。
“你看到他们不择手段以暴制暴,好像这是一条能迅速往上走的路,但这不适合你。你聪明果敢,有能力,你能找到别的立足方法,不应该选放弃自我这条路。”
不适合?
别的立足方法?
不应该?!
姜曜心中恨意滔天,拳头越攥越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承受过的所有的痛苦与委屈。
“你不是我。”
手在桌面一撑,她粗暴地从柜台里翻了出去。
站在夜辉清冷的门口,她回过头,看着浑身干干净净,好像一点灰都沾不到身上的男人。
“傅叔叔,或许对你来说,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打回去一巴掌就觉得心里平衡了。”
她的眼里盛满了不平与恨意,身体也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我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他,他打我达成了他的意愿,我打回去却不是我的意愿,我没想打他的,所以打了他我也不会开心起来,这还是不公平。”
“我要他们远远比我痛苦,我要他们为欺负过我痛哭流涕,我要他们死不瞑目!这才是我的意愿!达成这点才叫公平!”
个性迥异,情绪位于两个极端的人隔着渐变的光晕对视,剑拔弩张。
傅醒轻声问:“把自己一起毁了,值得吗?”
姜曜冷笑反问:“你是没毁,可一事无成的你配这么跟我说话吗?”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巨大的锤子,用出千钧之力敲在傅醒的心房。
他弯下腰,摘了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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