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织朱
空手提箱贴着门板放置, 装了所有家当的钱袋子先是压在换洗衣物下面, 没过多久又被转移到枕头下。
手链也摘下来放在枕边。
左右无事可做, 她早早地在床上躺下,用薄薄的被子盖住身体。
房间隔音一般,能听到右侧房间的住户咳嗽的声音,被傅醒住着的左边安安静静的,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来过。
姜曜盯着木质天花板看了许久,终于酝酿出些许睡意, 放空大脑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感觉全身上下一阵恶寒, 下意识想要睁眼,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忍住了。
随着精神力加点的增多,姜曜对危机的敏感度也在不断增加,而这绝对是她维持在当前数值的精神力以来感觉最恐怖的一次。
就好像被一张湿纸蒙住口鼻无法呼吸, 手脚却被绑住揭不开那张薄薄的草纸,只能绝望地等着最终的时刻来临。
姜曜闭着眼睛,竭力保持呼吸的稳定。
煤油灯早就灭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 就是姜曜此刻睁开眼睛, 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危险的感觉在靠近, 姜曜默默让自己放松四肢, 耳朵却全力运转起来。
不但看不见, 她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好像愈演愈烈的危机感只是错觉, 房间里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个人,是她过度紧张了。
姜曜没有听到手提箱被门往里推发出的动静,也没有听到另一个生物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也没有。
不,不可能是错觉。
姜曜耐着性子保持不动,完全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还在靠近,好像已经摸到了床沿,下一秒就会抓住自己的脚脖子。
又过了几次平缓的呼吸,已经感觉到自己和危险贴面的姜曜放在被子下的手无法控制地握成了拳头,而就在这时,枕头连脑袋似乎被端了起来,下一秒枕头下的钱袋子就被抽走了。
危险感至此开始远离。
姜曜闭着眼睛,没有轻举妄动。
房间里还是静音的,依旧没有走路声,呼吸声和开门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下握成拳头的手指渐渐松开,她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清晨的阳光从不算厚重的小小窗帘透进来,带来崭新的鲜活气息。
姜曜坐起身,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舒展开筋骨,她看向前方房门,手提箱好端端的在房门口放着,箱身门缝齐平,赫然是她临睡前摆放的样子。
掀开枕头,底下果然空空如也。
叠放在凳子上的衣物看着平平整整,她探身出去拿起衣服,铜币不见了。
真是雁过拔毛,连一枚铜币都不放过。
姜曜离开柔软的床铺,以手作梳扒了两下头发,换上那套日常的换洗衣物后拉开窗帘。
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落满她的全身。
现在约莫是早上七点左右,临近的街道上已有行人来来往往,可惜这里楼层太低看不到码头,想必那边此刻才是非常的热闹。
深呼吸一口气,姜曜这才一把掀翻枕头,唰啦一声打开房间门冲出去叫隔壁的傅醒。
“哥哥,哥哥——”
整座旅馆都听见了她焦急的呼喊:“我的钱袋子不见了——”
精神奕奕吃着早餐的温达看到拉拉扯扯下来,脸色涨红的两位年轻客人,嘴角挂起一抹阴森的笑容。
“怎么了,我尊敬的客人,发生了什么让你们一大早就这样吵吵嚷嚷的?”
姜曜焦急地来到他面前,道:“我们的东西丢了,我和我哥哥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我们所有的钱,我的手链和哥哥的怀表都不见了!”
温达正等着他们说这句话呢,也不管生硬不生硬,脸色猛的一变。
“好啊,你们不会是故意在我面前演戏吧,想白吃白喝不想付钱是不是?!”
“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们这些可恶的外地人——”
“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之前和傅醒一起进来的北区玩家就是留宿在这家旅馆,第二天遭遇了跟这一模一样的场景,作为探路石被派出去理论的底层玩家反驳温达,要求他承担财物损失的责任,下一秒就成了副本里的第一位牺牲者。
让幸存的玩家彻底意识到为什么不要触怒任何一个恶魔。
充分吸取前人经验的姜曜自然不可能去追究老板的责任,但她也没有顺从地离开,而是放了一只手在眼睛上盖住真正的情绪,调整嗓音呜呜呜起来。
“对不起温达叔叔,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想要白吃白喝的,我们身上的东西是真的丢了,除了衣服和空箱子什么都没了,连回去的船费也没有了……”
就在温达不耐烦听下去想把他们赶走一了百了的时候,姜曜忽然扑上来,诚恳地握住他手。
“温达叔叔,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包吃包住的兼职工作,辛不辛苦无所谓,只要能多赚点钱就可以。我和哥哥去打工攒钱,一定把住宿费给你交上!”
温达:“……”
这展开倒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他看看瘪着嘴巴,满脸委屈的小女孩,再看看她身后窘迫地满脸通红的大男孩,心头微动。
这可真是……难得一遇的两个超级大傻瓜啊哈哈哈哈哈!
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用怜悯的口吻道:“行吧,行吧,晚点就让我的夫人带二位走一趟。”
以这两人的品相,不得再发一笔啊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太好了,温达叔叔你可真是个好人,是和鲍勃一样的大好人,拉斐尔小镇的居民竟然都如此的友善,我是真的……感动!”姜曜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地看着温达。
温达咧开嘴,正想说他这就去通知自家婆娘一声,只见刚才还满脸喜悦的女孩骤然间又低落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跟他商量:“温达叔叔,可以明天吗?我和哥哥今天晚上要去参加舞会……”
温达脸色一变,沉浸在财富中的脑袋清醒过来。
姜曜看着他突变的脸色,心里有了底,继续用细声细气的嗓音道:“要不,要不我和哥哥先不去舞会了,等赚到钱还清温达叔叔您的房费,我们再去重新登记参加好了。”
温达的脸色更难看了,铁青的脸色中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害怕。
他将手里的早餐往桌面上一拍,吼道:“不行!不行!你们现在就走,赶紧走!”
说完他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上二楼,把他们的箱子衣物拿下来扔出门口,接着把他们也赶了出去。
“快点滚吧穷光蛋!”
动静闹得很大,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了个热闹,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被扫地出门的姜曜和傅醒身上,还有几人走过来,帮他们捡东西。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拍干净姜曜沾上灰尘的衬裙,姜曜伸手接过,与苍老粗糙但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触碰。
老奶奶叹气道:“温达是我们拉斐尔小镇的败类,你们以后若是再来,可千万别再住他的旅馆了。”
“谢谢婆婆。”姜曜道谢,眼眶红红道,“难道就没有人可以管束他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给老奶奶听见。
老奶奶闻言又是叹气,道:“能避则避吧,他们太强大了。”
所有东西被捡起后,来帮忙的天使们就都离开了。
姜曜和傅醒在温达恶狠狠的目光中离开,一直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才停下。
箱子随手往墙边一靠,姜曜一屁股坐在手提箱上。
“恶魔是液体吗,竟然可以无视门墙直接进入?而且他也太贪婪了吧,单独放在旁边的一个铜币也给我拿走了!你确定去岛上的船不用交任何费用哈?”
傅醒站在她对面,下意识点点头说了声“不用”,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姜曜与温达的那段掰扯上。
她演那一下,自然不是为了刷恶魔的好感度,而是试探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即使作为恶魔的温达也同样惧怕路西法岛上的那位,两人登记成为舞会参与者在某种方面或许已经成为岛主的所有物,才让温达在明明有机会对他们进行进一步侵害的情况下,还是选择驱赶他们。
接下来,他们应该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规避一些风险。
姜曜在箱子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
“距离傍晚还远得很,不如先分头行动?”
傅醒想了一秒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意义不大,分开反而能做更多的事情。
“我去打探另一位神的下落。”
姜曜摆摆手,拎着箱子往码头的方向走。
“那我就自由发挥,多多认识一些天使叭!”
通往教堂的小路充斥着奇妙的静谧意味,唱诗班忽远忽近的歌声反而让周遭显得更加安静了。
无差别接纳恶魔和天使的教堂自然与现实中看到的任何一座教堂都不相同,它的模样不是单纯的圣洁和光明,而是杂糅了黑与暗,隐隐调和成灰后的混沌。
恶魔的雕塑与天使的神迹同时摆放在教堂里,教堂内座椅无数,不排斥任何生物入场忏悔或祈祷。
傅醒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座教堂,在这个副本还是挑战本时,他从这个教堂得到了如何被岛主路西法选中的方法。
第二次来,他希望获得另一位“神”的线索。
坐在长椅上耐心地等待神父开解完有所信仰的门徒,傅醒起身来到神父面前。
神父是天使,他温和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青年,问道:“孩子,是什么困惑着你?”
傅醒看着他温柔慈悲的双眼道:“神父,你曾经告诉我,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路西法大人会满足世人的一切愿望。”
神父宽容地看着他,轻轻颔首。
“是的,我的孩子,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路西法大人会满足世人的一切愿望,但我并不推荐世人这么去做。这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
傅醒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将画面割裂的天使神像与恶魔石像上。
“是的,我在想,为什么我们是向路西法大人许愿,而不是……”
他收回目光,仔细观察神父每一分神情的变化,在对方逐渐惊讶的视线中恰到好处停顿,给他一段复杂的沉默。
神父目光动容,最终轻轻叹息。
“可是拉斐尔大人陷入沉睡太久,我们的心声可能无法被他聆听了。”
真的有另一个神明存在。
傅醒稳住情绪,继续道:“我们无法唤醒拉斐尔大人吗?”
神父摇头,透彻明亮的眼眸染上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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