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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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风寒发热
◎夫君?夫君?◎
月升中空。
裴君慎今日称病告假, 原本只是给自己不去上朝找个由头。
不曾想叫崔英狠狠气这么一遭,再加上清晨淋了许久的雪,竟真染上了风寒。
傍晚归家时, 裴叔一打眼便瞧出他脸上的红晕有些不正常,但裴君慎却说是叫寒风吹的,让裴叔不必担心。
末了, 又让裴叔传话——“我今日便宿在前院, 你去告诉夫人一声。”
裴叔一听惊讶不已:“大人, 您与夫人……真闹脾气了?”
裴君慎闻言冷冷瞥裴叔一眼, 绷紧薄唇:“没有。”
话落却再不搭理裴叔, 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裴叔:“……”
这哪里像没有的样子?
裴叔不由摇头轻叹,无奈地捋着胡子去了后院通禀。
青玉陪崔英用完晚膳离开时正巧碰见前来通禀的裴叔, 若说先前试探崔英之后, 她对裴君慎的怀疑便从三成升到了八成, 那么此时裴叔跑这一趟,则让青玉的怀疑瞬间升到了九成九。
于是这天夜里,一道矫捷纤瘦的黑衣飞出裴府,一路飞檐走壁,直奔皇宫。
次日是腊月初八, 百官休沐, 裴府厨房的厨娘早早便熬起了腊八粥。
昨夜裴君慎没来后院, 崔英难得心情舒畅的睡了一个好觉。
睡得好,醒得自然就早。
寅初时分, 天还黑着她便醒了过来。
不过她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又在床榻偷享了半刻自由才掀开衾被, 叫浸着些许凉意的空气彻底激醒她的精神。
窗外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
既然已寻得些许可算天象之人的消息, 崔英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热衷出门, 那自然也就不用特意选衣裳。
她打开衣柜,目光随意落在一件杏黄色绣牡丹暗纹的冬装上。
就它吧。
崔英洗漱换衣,片刻后坐在梳妆桌前拿起金簪随手挽了个发髻,便趁四野无人轻手轻脚地迈出房门。
万籁俱寂,谢嬷嬷和簪秋她们都还睡着,她站在廊下,仰头望向漫天飞雪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须臾,她唇角不禁弯起,露出一抹自由又开怀的笑容。
终于有希望了。
和从前那些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日子相比,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希望,于她而言,都胜过这世上最甜的蜜糖。
崔英提起裙摆,忍了许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但她可以奔跑,尽情的在这无人庑廊、在这寂静花园、在这漫天盛雪里奔跑。
白雪茫茫,夜色如墨,她的身影仿若蹁跹起舞的蝴蝶,一路又跑又跳地穿过漫漫长夜。
及至将要跑到前院,崔英才轻喘着气停下脚步,待气息平稳了些,才尽量稳重地迈进垂拱门,来到想要离开静思院就必须经过之地——裴君慎的书房。
今日不必上朝,眼下这时辰裴君慎应该还没有起身。
她这般安抚着自己转过庑廊,不想刚一转过拐角,却见裴君慎书房内灯火通明,房外还守着一个小公公。
崔英双脚顿了顿,一时间觉得自己进也不时退也不是。
谁来见裴君慎会带着一个小公公呢?皇帝?还是寿安长公主?
无论是谁,她都不是很想见,可眼下她人已至此就不能擅自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忽然打开,裴叔微微躬身,正在送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往外走。
崔英见状双眸一紧,当即再顾不得其他,步伐飞快地跑向书房。
她这么一跑,书房外众人自然都听到了动静,裴叔循声望去,不禁讶异:“那是……夫人?”
老者闻言不由捋着胡子眺望来人:“这便是慎儿的妻子?”
说话间,崔英已快要跑到两人跟前。
此时裴叔瞧清来人面貌,立即垂首向老者回道:“正是。”
话落之际,崔英停下脚步,顾不得瞧那老者便着急问裴叔:“夫君怎么了?为何请了医者?”
裴叔忙又回:“夫人,大人无碍。只是染了风寒,方才曾医令已为大人诊过脉,开了方子。”
崔英闻言稍松口气,这才稳稳心神看向裴叔身边的老者,向其拱手作揖道:“多谢医令大人。”
曾医令听罢捋着胡子爽朗地笑了两声,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拘礼,快进去看看慎儿吧。”
崔英颔首,道了声“失礼”便转身跨进书房。
裴君慎躺在书桌旁的软塌上,他身形颀长肩宽有力,软塌却窄小,此刻不管怎么瞧都显得他有些可怜巴巴。
崔英走到软塌边,俯身低望,便见他这会儿眉心紧蹙、双眸紧闭,脸上还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模样瞧着甚是难受。
“夫君?”她趴下来,轻轻在裴君慎耳边唤了声。
“嗯……”裴君慎喉咙微动,乖乖应声。
人却明显不太清明,一手紧紧攥着胸前衾被,一手垂在榻上三五不时地便会虚虚抬起,对着空气不知道在抓什么。
崔英心口缩了缩,急忙抬手握住他这只乱动的手。
于是裴君慎这只乱抓乱动的手瞬间就安分了,只是攥崔英攥得很紧,仿佛只要他一松,就会失去什么要命的东西一样。
不过崔英此刻无暇多想,见他终于安生,就向前倾了倾身,抬起另一只手去探他的脸颊——很烫,比他们屋子里烧得那两樽铜火炉都要烫人。
好好的怎么会染上风寒?
她的心莫名悬了起来,又抬手摸了摸裴君慎额头上那块打湿降温的棉帕,便发觉这棉帕底下竟然都快干了,这是烧到多少度?
可是如今没有量体温的东西。
哪怕崔英再着急,她也别无他法,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子一块又一块地换棉帕,给裴君慎物理降温。
裴叔方才随曾医令一起离开了,裴府中没有药,眼下这时辰药堂亦皆未开门,他只能再跟曾医令跑一趟,去太医院里拿药。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大半时辰。
外头飘着雪,天色迟迟未明,崔英每隔半刻就要给裴君慎换一次棉帕,直到软塌边上的那桶水由温变凉,她才直起身想去厨房提一桶热水。
可裴君慎却不肯松开她。
她刚掰开他后一根手指,前一根手指就又执着地箍住她的手背,如此反复,不止不休,生怕她跑了似的。
崔英叫他磨得没脾气,一个病人,这会儿发热烧得昏昏沉沉的,这时候就算跟他置气,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耐着性子哄裴君慎,既然抠不开手指,崔英便伏身贴到他肩上,用另一只能随意活动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低声诱道:“夫君,我去打盆热水,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裴君慎这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生。
他起初真以为自己只是被寒风吹得太狠才会有些风寒之症,不想夜越深脑子就混沌的越厉害,可即便如此,他仍想强撑着,想着睡一觉就好。
不料往软塌边上走时却浑身发软,不慎撞到书案,公务奏折并着厚厚一叠卷宗瞬间散了一地。
动静太大,在外守着的裴叔急忙冲进书房来看,这才发现裴君慎的额头早已热得不像话。
然而半夜三更,外头药堂早就关了门,他们府中又未养府医,裴叔只能叫自家大人给他写上一道“夜行令”,然后便匆匆赶着马车去曾医令府上求医。
曾医令乃是当今圣上的御用太医,哪怕他是裴君慎的半个老师,若想给裴君慎看病,也要求得圣上许可。
于是二人只得又跑一趟皇宫。
幸好李玄贞彼时仍在批阅奏折,尚未就寝。
守门的莫公公一听是裴君慎病了,片刻不敢拖延,急匆匆进殿向圣上汇报了此事。
这才没怎么耽搁时间,可就算如此,裴叔带着曾医令回到裴府时,裴君慎却还是不省人事地昏睡了过去。
曾医令诊脉后又为他扎了几针,终于勉强让他恢复些许意识。
但也只能让他支撑片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跟曾医令说上几句话便又昏沉地阖上了双眼。
其实方才若崔英没有凑巧过来,裴叔也会去后院请她。
裴君慎不喜旁人贴身伺候,没有裴叔,那能在裴君慎身侧照顾的也就只有崔英了。
可万事太顺着裴君慎,此刻就显出了弊端——裴叔不在,书房外无人伺候,崔英就只能自个儿去厨房提热水。
哪料到裴君慎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呢?
即便崔英轻声柔语的哄着,他也仍是紧蹙眉心,丝毫不给面子地迷糊低哼:“不、不要,娘子……不要离开……”我。
裴君慎的声音低不可闻,崔英凝神静听了好一会儿却只听清一声不要。
她顿时轻叹口气,再接再厉:“夫君,你坚持坚持,自己待上片刻好吗?我发誓,打完热水我立刻就回来。”
边说边不太放心地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棉帕,不过片刻功夫,那块棉帕竟就染上些许热意。
“会……会、回来?”
听到这儿,裴君慎紧紧握着崔英的那只大手终于有所松动。
而他的力气一松,崔英动作飞快,瞬间便抽出自己的手,利落起身。
裴君慎脸上的神色却顿时变得着急又不安,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然眼皮太过沉重,努力了好半晌却始终没能睁开。
崔英生怕再被他抓住,这会儿哪怕心软也断断不敢靠近他,只撂下一句:“别急,等我回来。”
话落便提起水桶,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厨房离静思院不远,崔英心里着急,跑得又快,不过半刻钟便提着热水赶回静思院,还吩咐了厨房伙夫每三刻钟便往静思院前院送一回热水。
然而当崔英气喘吁吁地提着热水赶回书房,却发现半刻钟前还好生生躺在软塌上的裴君慎不见了。
她心神一紧,放下热水便转身跑出书房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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