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崔英不懂她为何这般愤慨,眨了眨眼便道:“耳房里备热水了吗?帮我端一盆过来吧,我先洗漱。”
簪秋应是,忍着气去了耳房。
崔英趁机问翠梅:“小秋这是怎么了?”
岂料翠梅也与簪秋同仇敌忾,忍不住为崔英打抱不平:“姑娘,姑爷怎么能这样?您辛辛苦苦照顾了他一天一夜,结果他身子刚好竟又要宿在前院,被子都抱过去了两床!”
崔英:“……”
她终于懂了,原来这俩姑娘都觉得她“失宠”了,在为她抱不平呢。
不过崔英并不在意,既然裴君慎已经没有大碍,那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占卧房的爽快!
但心里爽快归心里爽快,面子上该表现的也要表现。
为了符合裴府上下对她“失宠”而抱不平的想象,崔英适当的表达了一些委屈与不满,故意置气,连着五日都未去前院与裴君慎打照面。
直到腊月十三,裴君慎病体稍虞,回大理寺上了一天值后,她才在后院里再次见到脸黑如锅底的少卿大人。
夜里,裴君慎终于又留宿在后院。
红烛暖帐,软玉生香。
裴大人每冲撞片刻便要迫着崔英睁开她雾蒙蒙的水眸与他对视:“娘子,听说我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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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夜探香闺
◎以后你不要再过来。◎
不知是太过生气还是想要证明什么, 裴君慎今日每回都比以往要久,他不过才两次,崔英便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后来他抱着她走出浴室, 两人刚躺在床榻上歇了没一会儿,他就又想欺负她,崔英果断手脚酸软地从床榻上爬起, 跑去床尾翻开箱笼, 当着他的面翻出了避子药。
从前都要避着他裴君慎, 便是累了也只能忍着, 虽说她自己也欢愉, 可再欢愉都要有个度啊,不能不要命的狠来。
好在如今不必忍了, 他若是不高兴……那就不高兴去吧。
崔英才不管他, 头一仰, 便将药丸塞进嘴里。
果然,裴君慎在事后好不容易温和一些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静静坐在床榻,衣袍松散,长睫落下一片阴翳。
崔英阖上箱笼起身, 瞧见他这副神色便与他一样摆起了冷脸:“少卿大人若是不喜, 那便回前院去睡吧, 反正如今这屋里也没有您的被子。”
她之所以愿意纵他两回,不过是想为他今日在大理寺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做些补偿, 毕竟这件事的源头的确在她这儿。
崔英料准了青玉会告诉李玄贞,也猜到了李玄贞会旁敲侧击寿安长公主, 只是万万没想到——寿安长公主还没来找她求证, 这谣言却先传遍了大理寺。
而裴君慎今日来后院, 自然是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知道谣言是从他娘子口中传出去的。
“为什么?”好半晌,他仰起头,黑眸望着崔英自嘲轻笑:“娘子若只是想让我回来,不必如此行事。”
“……”这厮怎么还装上可怜了呢?
崔英杏眸微压,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打一耙。
不过眼下不是跟他计较这些小脾气的时候。
她深吸口气,解释道:“世上没有不透风墙,裴大人,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会被蒙在鼓里,永远猜不到——寿安长公主究竟是为何伤害柳、张两位姑娘吗?”
裴君慎闻言微怔,片刻后,才垂下长睫轻咳一声:“娘子……此事我未想隐瞒,只是不知该如何与你说清楚。”
崔英走到他身边,点点头道:“嗯,可以理解。”
没有充足的证据,此事说出去给旁人听,旁人顶多会将这事当作是件茶余饭后的热闹,没几个人会当真。
就连崔英,哪怕当时裴君慎给过她暗示,她也只当寿安长公主是与裴君慎有仇,哪里想到竟然不是有仇而是有情呢?
毕竟在她的价值体系里,像寿安长公主和裴君慎血缘关系这般近的表亲那就是纯粹的亲人关系,却忘了在如今这时代,表亲关系可以合法成为夫妻。
说起来此事还要感谢沈姝,若不是她每次外出都要给她补一补长安八卦史,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寿安长公主对裴君慎的真正意图。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真是恨,她或许帮不上裴君慎什么忙,但如今却可以替他迂回一二。
这般想着,崔英坐到裴君慎身侧,神色认真道:“过会儿你还是回前院睡吧,如此,寿安长公主才会真的相信你不行。”
裴君慎:“???”
*
堂堂大理寺少卿大人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自家娘子说不行。
原来既不是真觉得他不行,也不是娘子故意说出去激他回后院的由头,而是想以此作饵,打消寿安对他的觊觎。
此计若成,或许当真可保娘子最近这段时日的平安。
既如此,裴君慎自然会好好配合崔英行事,只是这一配合,他生气跑去前院想让娘子给他一句解释的念头便只能搁置。
不过……搁置便搁置罢。
夜深月明,窗外寒风瑟瑟,连续宿了三夜前院的裴大人孤零零地翻了个身,不由想起前几日他独自养病的光景。
那日他算着娘子将要醒来的时辰离开了后院,原以为再不济,娘子也会来前院看一看他,谁料足足五日,她竟只在第一日问了问他的行踪,此后竟再不过问他任何事情。
仿佛只要他不过去找她,她便永远都不会想起他。
一想到此,裴君慎就愈发睡不着。
须臾,他霍然起身,披上氅衣便悄悄摸去了后院。
崔英此时早已入睡,今晚守夜的人是翠柳和谢嬷嬷,这会儿两人正在卧房旁边的耳房打盹。
其实只要裴君慎不回后院,崔英从不让她们守夜,都是让她们回房就寝的,只是谢嬷嬷认规矩,不肯回去,顶多是在耳房里歇一歇。
裴君慎了解自家娘子的性子,也了解娘子身边人的性子,是以便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翻窗跳进了卧房。
从前崔英住在淮柳阁时他都能做到无人发觉,更何况如今是在自己府中。
只要他想,便是夜夜来卧房找崔英,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只是窗开之时,寒夜冷风不可避免地会涌入房中,而本在床榻上安眠的崔英,在这股冷风吹拂过脸颊之际倏然睁开了双眸。
如此一来,不管裴君慎落地的脚步声再轻,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来了,刺客吗?
是寿安派来的……还是从前想要伤害“她”之人派来的?
崔英双目警觉,右手偷偷伸进枕下摸出她藏好的金簪。
从前裴君慎在的时候她自然不用担心有人夜袭,可如今他不在,一切都要靠自己,崔英的警备心立马就恢复了十成十。
好不容易寻到希望,回家在即,她可不想死在黎明前夕。
听脚步声,那人似乎朝床榻走了过来。
崔英竖起双耳,手心渐渐攥出薄汗,只等趁其不备迅速反制。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地,那人脚步倏停。
崔英目光一凛,正欲翻身擒制之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衣裳摩挲的声音。
她攥着金簪的手微顿,不懂这刺客想做什么,难道事到临头,他还嫌屋里太热了不成?
岂料这还没完,旋即她便感到榻上一沉,那人似乎还……还上了榻?
崔英此时终于懂了,真是恶心,这人竟然还想先奸后杀!
思及此,她再不忍耐,倏然反身刺向来人——
裴君慎刚刚脱了靴,正转过身想要躺下之时,却见一道寒光直直向他刺来。
“娘子!”他低呼,侧身一躲,又迅速攥住崔英握着金簪的手腕,欺身反压住她:“是我!”
卧房里只有屏风旁燃着一盏计时红烛,光线昏暗,比起裴君慎的面容,崔英更先听清他的声音和他身上迅速裹来的清冽气息。
她紧绷的心弦一松,杏眸中不禁闪过一层水雾,嘴上却倔强:“半夜三更,你不好好在前院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裴君慎没想到自己会把人吓成这样,顿时松开紧攥她手腕的手,又小心地拿下她手中的金簪,而后才将人抱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薄背:“我自是来见娘子,怎料却吓了娘子一遭,还请娘子莫怪。”
他向来会说这些道歉服软的话,崔英才不会因他三言两语地哄一哄就消气,“若我就要怪呢?明明说好这几日你都宿在前院,可你竟又说话不算话。”
裴君慎闻言面色微晒,一个人睡在冷冷清清的前院,哪有抱着娘子睡舒服?
只是这种有损颜面的话他不能说出口,便只道低声保证:“娘子放心,寅时前我便回去,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然而他话音刚落,卧房却传来敲门声,“六娘,方才是什么动静,你没事吧?”
是谢嬷嬷。
房中两人虽都压着声音说话,可刚刚崔英拿金簪刺裴君慎的时候以为他是刺客,便没收力道,将床榻弄出了不小声响。
这般想着,崔英又气哼哼地瞪了裴君慎一眼,然后才回谢嬷嬷道:“无事,方才我起夜,回来时不小心撞到了床头,这会儿已经上榻了,嬷嬷也快回去歇息罢。”
谢嬷嬷这才放了心:“无事就好,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若有事,您随时唤老奴。”
崔英高高“嗳”了一声,旋即便听到谢嬷嬷缓慢离去的脚步声。
不过这么一打岔,裴君慎却不提方才的事了,自顾自便与崔英盖起同一床被子,仿佛崔英已经答应他留宿房中了似的。
“……”崔英无语,她是想赶裴君慎走的。
可谢嬷嬷刚来过,如今恐怕正打着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卧房这边的动静,崔英不想再吵到她。
末了,崔英只得妥协道:“罢了,只此一回,以后你不要再过来。”
裴君慎没应,顿了顿,反倒摸出方才从崔英手中夺下的金簪,声音清淡、状似随意地道:“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问,娘子……可是与人学过功夫?”
从当初在清康坊外的茅草屋到今夜亲眼看见崔英出手,裴君慎对此早已怀疑,可在裴淳呈上来的暗报中,却未有丝毫娘子曾与人习过武艺的线索。
崔英闻言一怔,心跳猝不及防地快跳了一拍:他这般问,是好奇随口一问还是当真发现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崔英迅速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旋即回道:“没有,夫君怎会以为我习过武?”
这厮既连她有避子药的事都查到了,想来真正“崔英”的生平他也早已了然于胸,此时若贸然扯谎,恐怕无异于自爆“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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