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裴君慎记得那个小姑娘:“不算相熟,只打过几回交道。”
“她的父亲乃是长安县衙的主簿刘五诚,去年那桩少女失踪案,便是他在整理卷宗时最先发现不对之处,这才撰写案折上呈了刑部与大理寺。”
此人做事认真心细,擅于发现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是个可用之材。
因此当初那桩少女失踪案后,裴君慎便向李玄贞提过可找机会将此人外放历练。
只是当时一只没有合适的空缺,李玄贞便暂且搁下了此事。
不想这一等,竟等到长安县令意外死于归义坊家中。
李玄贞便下令命刘五诚暂代长安县令之职。
数月下来,李玄贞对其表现还算满意,再加上其女在宫中意外遇难,哪怕最后万幸无事,却还是推波助澜,让李玄贞拟下了擢升刘五诚为长安县令的谕旨文书。
只待过了上元节开朝,便让莫公公往长安县衙走一遭。
裴君慎料到自家娘子因刘大人的女儿无辜受牵连之事感到愧疚,便将此事提前透露给了她。
又安抚道:“初一那日,刘大人曾携妻来府中拜过年,说要像娘子道谢,只不过那日娘子精神不济,我便没让他们进来看娘子。”
崔英倒是不知此事,闻言心神微转,旋即便挪挪身子,又轻轻扯了扯裴君慎衣袖,示意他上榻。
裴君慎从善如流。
待他倚着床头坐好,崔英才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说了。”
“其实当日在长宣殿,刘大人家的小姑娘晕倒之后,我无意间竟瞧见了寿安长公主面色不虞的模样,好像还吩咐了侍女什么。”
“夫君,你觉得此事……要不要给刘大人他们一家提个醒?”
果然娘子一对他好便是有事要吩咐他,裴君慎哭笑不得,脑袋却诚恳地点了点:“好,我会找机会与刘大人见一面。”
崔英转头看他:“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去?此事不宜太晚吧?”
裴君慎:“娘子莫忧心,宫宴当晚圣上便撤了寿安长公主的封号,又罚其闭府思过三月,如今公主府外前前后后围了近百名金吾卫,不管是她、还是她府上的人,都出不了公主府大门。”
崔英闻言一惊,杏眸大大地眨了眨:“如此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她方才一声又一声喊了那么多次长公主,这厮竟都不提醒她,很难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这般想着,崔英气哼一声,瞬间离开他的肩膀、松开他的手臂。
裴君慎:“……”
没见过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的。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关切道:“娘子小心些,莫要扯痛伤口。”
哼,顾左右而言他,就会这些招术对付她。
崔英腹诽,没说话,而是又一次拿起《案狱刑律》翻阅。
片刻后,她疑惑开口:“夫君,这里头写得是朝廷律法吗?还是你自己写来解闷之用?”
裴君慎闻言神色讶异故意,打趣道:“娘子……竟真是在看了此书?”
崔英抬眸瞪他一眼:“夫君什么意思?难道此书我看不得?”
裴君慎忍笑,忙点点头道:“怎会?娘子自然看得。”
话落又详细解释道:“此书编纂由□□元年始,至天后十年终,共计二十七卷,前后凝聚数十位先公心血。”
“为夫不敢妄居此功,娘子看得这般是我初入大理寺时的誊抄册,乃是第一卷 。”
正因为是第一卷 ,上头才没写卷名,如此便叫崔英误会了。
她仔细翻了两页,又问道:“那这上头每条律法下的案子,也是原册中就有的吗?”
崔英上学时翻过不少法律文书,也看过几本流传至后世的古文本,但上面通常只有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条规,从没见过在下头附案例的。
这种写法,倒更像是后世写给孩童看得有趣读物。
而后她便听见裴君慎道:“自然不是,上头所书乃是我听过、看过、或是办过的案件,刑律肃严,与百姓性命息息相关,先公们不会在上头写这些。”
崔英心想也是,这种上写法令下述案例的写法更适合给不懂律法之人学习之用,不适合做正规文书。
“那夫君可否将此书留给我瞧瞧?”
她说着抬眸,双眸亮晶晶的,看模样是真对《案狱刑律》感兴趣。
裴君慎当然不会拒绝,颔首道:“除了这本,我书房中还有三册誊抄本,娘子若感兴趣,回头我让裴叔一并送来。”
崔英忙不迭点头:“如此甚好,谢谢夫君。”
看着娘子心情变好,裴君慎的心情自然也松快了不少,他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拦住崔英的肩,又细细观察起她的神情。
见她面上似无所觉,他才松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不料刚歇没一会儿,房外却又传来敲门声,紧接裴叔着急的声音便响起:“大人,圣上急诏,传您即刻入宫。”
“……”好不容易将娘子拥入怀中的裴大人面色一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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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上元节后
◎去东市赴约。◎
裴君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静思院。
崔英目送他穿过屏风,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忽地抬手捂住右肩,忍着痛轻轻吐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甫一见裴君慎进殿, 李玄贞便挥手屏退众人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叫人去后殿陪他下棋。
光天化日,又逢年节, 裴君慎当然明白这只是说辞。
但既然圣上不着急说, 那他身为臣子自然便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的陪圣上下完这盘棋。
又两刻钟后, 黑棋白子相互缠斗, 棋局局势逐渐明朗,如往常一样露出和棋之象。
李玄贞捏着棋子的手一顿, 倏然发笑:“不下了, 朕瞧你这棋艺又精进不少。”
去年此时, 这小子想与他平局还得花了半个时辰功夫呢。
裴君慎闻言便将刚刚捏在指间的棋子又放回棋篓,起身作揖道:“承蒙圣上谦让。”
李玄贞丢下棋子,笑着看他:“坐罢坐罢,那宫女白苏今晨死在狱中之事你可知晓?”
裴君慎颔首道:“臣知晓,出府前, 裴淳刚刚回府将此事告诉了臣。”
李玄贞便又道:“事关皇后的性命安危, 当日若非崔氏因救皇后受了重伤, 朕本是想将此事交由你来审询。”
裴君慎闻言连忙推却:“圣上,此案发生在宫中, 交由李指挥使来审再合适不过。”
李玄贞觑他一眼:“朕知道你在乎崔氏,这样, 朕再派两个金吾卫去府中保护她如何?”
裴君慎还想拒绝:“圣上, 臣——”
但话没说完便叫李玄贞摆手打断。
只听堂堂一国之君竟忽然叹着气吐槽起臣子来:“唉, 阿慎你说说,这李裕广到底是怎么办得案?”
“什么都没审出来也便罢了,竟还叫那凶手死在了狱中,依朕看呢,他这指挥使是不想干了。”
“……”
怎么还拿撤别人官职这事儿来压他呢?
裴君慎不禁沉默,好一会儿后才无奈妥协道:“臣遵命,只是臣对宫中人事不熟,还请陛下派宫中之人协臣同查此案。”
李玄贞立马借坡下驴:“如此也好,那朕便给李裕广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他身为金吾卫指挥使,最是熟悉宫中布防,有他带你在宫中行走,或可助你早日破案。”
裴君慎应是,又道:“除了李指挥使外,臣查案时,可能还需要莫公公配合。”
李玄贞仍答应得十分爽快:“他身为内监总管,配合你乃分内之事。”
既如此,裴君慎便没有要求了,俯身作揖:“那臣便先行告退。”
李玄贞没有强留,垂眸边捡棋子边道:“知道你思家心切,回去吧,明日卯时,朕会让李裕广在西苑门等你。”
裴君慎本是想离开御书房便去找李裕广,不想圣上竟还给他留了半天休沐,顿时又是一揖:“臣——谢圣上隆恩。”
话落,脚步匆匆后退,步伐飞快地离开了御书房。
李玄贞头回听他这般郑重其事的谢恩,不由诧异抬眸,却只看见他一截衣角。
片刻后,他倏然失笑,“还是年轻啊。”——新婚燕尔,当年他刚跟皇后成亲时也像阿慎这般,有点时间便想往家里跑。
这般想着,李玄贞心中一沉,索性撂下棋子,起身去了长宣殿看皇后。
*
裴君慎今日是骑马来的皇宫,“烈玉”就栓在西苑门外,没想到刚刚走出西苑门,他竟看进李裕广正指挥两个金吾卫抱着一摞马草在给烈玉喂食。
裴君慎负手走过去,“李指挥使好大的闲心,竟还有功夫给马儿喂食。”
李裕广闻言倏地回身,急忙挥了挥手屏退手下,然后冲着裴君慎嘿嘿一笑:“大人,我这不是知道给大人惹了麻烦嘛,所以特来给大人赔罪。”
说着便拱手作了作揖。
李裕广是裴君慎当年偷偷离家从军在军营中结识的小兵。
两人乃是生死之交,在太上皇寻到裴君慎的踪迹之前,裴君慎已经隐姓埋名在军营中蛰伏了三年,一路从无名小卒升到骠骑将军,李裕广后来便成了他的副将。
然而在徽帝三年初,边关之战大胜,大军即将班师回朝,裴君慎若是随大军一起回长安,他的身份必定暴露无疑。
若是天后还活着,他此番回朝定是件大喜事。
父亲母亲会以他为荣,兄长也会为他高兴,说不定还会拉着他彻夜畅聊,让他整夜整夜地讲边关趣事、讲漫漫黄沙、讲尸骸沉浮。
可天后薨了,父亲母亲、兄长、还有他的所有亲族亦无辜枉死。
在那数不清的难眠暗夜里,裴君慎不止一次想过揭竿而起,直破皇宫,亲手手刃徽帝和姜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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