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第一女官 第139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轻松 穿越重生

  姜沃上前双手接过公文,恭敬道:“是。下官明白了。”然后果然一句话不多说,直接告退。

  长孙无忌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

  说来,这位太史令,算是朝中年轻官员里,他比较欣赏的一类人了——

  虽说长孙无忌自身性傲爱揽权专断,但他却不喜同样性子的同僚,更喜沉稳谦和的朝臣。

  长孙无忌眼里,姜沃便是如此。

  她是两位仙师坚持要收的徒弟,这些年也确实有机缘,由她而起的诸如火药、棉花、矿灯等物,长孙无忌都见过,甚至棉布现在身上就用着。

  有此等机缘,却不见骄矜,最难得的是不见抢功揽功,而是将机缘所得,俱上禀朝廷,各归有司。

  尤其是火药事后,听说她跟师父李淳风是冒着被炸的风险,才将最后的方子配成,高句丽一战火药也大有奇效。

  可此后也从不见这位太史令提起此功,以此邀名邀赏。

  甚至有年元宵灯会,李勣见到烟火,主动提起当日九成宫山林内研制火药的辛苦,这位太史令还笑谦了两句,道不觉辛劳,只要有助于大唐与陛下便足矣。

  长孙无忌当时便在心中评定:不错,是个难得的赤心为国的朝臣。

  长孙无忌甚至想过,这若是个儿郎,背后无家族却有两位仙师,他说不定真愿意培养一下收做己用。可惜,是个小娘子,那今生在太史局做些测算吉凶天象事,便到头了。

  于是今日见她进退有度,不该问的一点也不多问,长孙无忌还似可惜似赞叹道了一句:“年轻一辈里,倒是个难得稳重本分的。”

  褚遂良在旁随口接话道:“她是个女官,不本分安静些怎么行?”

  长孙无忌的火又被褚遂良给拱起来了:“是,你不是女官,所以闹出这不本分丢人的事儿!”

  褚遂良噎死。

  与此同时,‘本分安静’的姜沃,欢欢喜喜捧着长孙无忌背过书的公文,回去好好收了起来。

  多谢太尉的鼎力支持!

  *

  长孙无忌噎过褚遂良后,还得去给他善后,颇为心累。

  立政殿偏殿。

  皇帝手里拿了一卷《汉书》在看,等着——

  小山进来通传,太尉到了。

  李治照旧上前托住舅舅的胳膊,使他不必行礼,还未开口,就听长孙无忌严肃道:“陛下也太胡闹了,宫外的事还要继续瞒着臣吗?”

  那一瞬间,李治忽然觉得很欣慰:果然还是跟舅舅这种能够猜到套路的人说话,才安心,才对路啊!

  *

  长孙无忌只见年轻的皇帝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气有些躲闪道:“朕不知道太尉在说什么。”

  长孙无忌再加重一点语气:“陛下去感业寺了不曾?”

  皇帝这才讶然道:“舅舅如何得知?”又恼道:“是朕御前的人嘴这样不严?朕回头就把他们都发落了。”

  长孙无忌拦住皇帝:“陛下不必错怪旁人,既出宫去就有痕迹,臣自知。”

  皇帝这才低头半晌不语,少顷才慢慢开口,似有些羞赧,却也带着些少年人赌气似的坚定:“舅舅,朕是要将人接进宫来的。”

  “舅舅能不能帮帮朕。”语气软了下去。

  长孙无忌板了好一会儿脸,才在皇帝的目光中道:“这回臣为陛下名声计,替陛下遮掩一二,以后再不可犯了。”

  说着递上太史局的公文:“便只道是从宫外寻个命格合宜的人伺候陛下吧。”

  见皇帝看过后就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多谢舅舅。”

  长孙无忌不由摇头:唉,到底是少年人心性不定,宫中名正言顺的嫔妃宫女不喜欢,偏就贪恋新奇。

  又肃然道:“此举不过稍掩人耳目罢了。到底连人的名姓都未改,实情如何,也瞒不过有心人去。臣此举,也是让陛下心里有个警醒。”

  以长孙家的势力,若要把那武才人彻底换个名姓身份进宫,也能做到。

  但长孙无忌没这么做,生怕给皇帝养成习惯,以为想要个什么人,都能改个身份入宫。

  于是跟皇帝重申,此事再不可犯。

  皇帝点头:“舅舅说的,朕都知道了。”正好,他也不需要媚娘换个身份进宫。

  她本姓武,本就是掖庭的才人,他们如此相识,也就会如此走下去。

  长孙无忌倒没有接着立刻跟皇帝提起褚遂良之事,而是再次严肃叮嘱了几次皇帝再不许胡闹后,就离开了。

  等大理寺查过此事,上禀请圣人裁断时,再说情也来得及。

  不然,倒似他拿着私情儿女事来威胁皇帝似的。

  *

  两日后。

  紫薇宫。

  王皇后看着坐在下头,请过安还不肯走的萧淑妃就心烦:“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都自请禁足不出门了,结果萧淑妃还非要来给她请安,让她不出门也没个清净。

  “皇后娘娘可知,陛下接进宫一个人?”

  皇后点头:“皇帝已派人来传过话了,有一位新人入宫——据说是八字跟皇帝很合宜,为圣躬安康才选入宫服侍陛下的,给的是婕妤位。”

  在王皇后看来这是寻常事。

  大唐并没有什么集中年度选秀。皇帝宫里嫔妃来源就那么几种,要不是礼聘大家出身的女子,要么便是采选民间良家女,选好了接进宫就是了。

  已经出了先帝周年,皇帝后宫本该进人了。

  上回她母亲柳氏进宫还说起,若是她在宫里挑不到合适的宫女,家里就替她去外面寻摸些资质好的良家女。

  萧淑妃就神神秘秘道:“可不是什么新人!娘娘可知那人是什么身份?”

  皇后因在自请禁足,又怕皇帝发落隶芙,故而也不让隶芙出门,确实很多事不知道,见淑妃一脸神秘,也好奇起来:“是什么身份啊?”

  淑妃却叹了口气吊胃口道:“唉,听闻这位的身份,妾才知为何陛下去年七夕做了那么一首诗了——”

  萧淑妃还有感情的朗诵了两句:“促欢今夕促,长离别后长。轻梭聊驻织,掩泪独悲伤。”[1]

  她原是来给皇后拱火的,然而说着把自己也给弄酸了:“唉,可见陛下上心,那样的身份,都非要把人弄进宫。”

  皇后见她又是背诗又是感慨的,不由恼了:她现在最烦的就是让她猜猜猜的谜语人好不好!

  忍皇帝是没办法,难道还要忍你。

  于是王皇后立刻就发作起来:“知道你就说,不知道你就出去。”

  倒是把萧淑妃吓了一跳,

  皇后原本就直性子她知道,但也没有这么火爆啊。

  见皇后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直接道:“是先帝年间掖庭的武才人呢。皇后娘娘您说,这离不离谱!”

  萧淑妃抛出这个重磅消息,果然见到王皇后和她身后形影不离的宫女隶芙一起愣住了。

  骤然听到这种消息愣住是应该的,但接下来主仆两人的神情就让淑妃看不懂了——只见两人愣过后,居然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萧淑妃:?

  “皇后娘娘……”

  “淑妃退下吧。”皇后毫不客气再次下了逐客令。

  萧淑妃带着满腹憋闷走了,终于体会到了遇到‘谜语人’的痛苦: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啊!

  待萧淑妃走了,王皇后才转头跟隶芙抱怨道:“以后再不要给那个姓程的宦官送钱了,这消息也太不准了。”

  隶芙心有戚戚点头:她不信程望山不知感业寺事,只怕当时是故意要分几次才肯说透,好多要几次钱!结果把她们可是坑惨了。

  又想起萧淑妃说的‘此事离谱’,王皇后和隶芙比较了一下她们猜出来的答案,发现是两种南辕北辙的离谱。

  顿时,皇帝在王皇后心里的形象,就越发飘渺难测了。

  王皇后不由嘟囔道:“陛下……真乃奇人也。”不管哪种离谱,反正是离谱。

  隶芙慌忙道:“皇后娘娘!”

  王皇后摆手:“我又不会当着陛下说。”

  隶芙在旁道:“既然人已入宫,娘娘万勿因此事与陛下争执。方才萧淑妃便是在拱火呢。盼着皇后去顶撞陛下,最好再为难下新婕妤。”

  又道:“她越是这样,咱们越该跟她反着来才是——奴婢记得空着的宫室有很多,这便去整理一份出来送到立政殿供陛下选?”也算是皇后娘娘为陛下分忧之意,希望陛下就上次乌龙事,早点消气。

  皇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

  皇帝并没有选任何一间宫室。

  他带着媚娘来到立政殿的后殿东面的几间屋宇:“我少时就住在这里。以后,媚娘就在这里吧。”

  因从前是皇子的居所,殿内就没有丝毫闺阁气息。尤其是书房,累累的都是李治曾经读过的书。

  虽说他大婚后,就从这后殿搬走了,但年少时许多器物和书本都还搁在这里,他有时还会回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皇帝看着身边人,心道:如今,他再回来的时候,就不必只独坐了。夜里在前殿看奏疏的时候,也不会就自己一人对着灯了。

  *

  次日晨起。

  媚娘依旧醒的很早。在宫里倒是不必她走出去看滴漏水刻了,到了时辰宫人就会叩门进来。

  殿内灯烛彻夜未熄。

  媚娘自坐到镜前去梳发。

  挽发时,能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皇帝起身在穿寝衣。

  接着,媚娘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声。

  媚娘只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笑,并不回头。

  就听身后发出一声更明显的‘嘶’——显然不回头是不行了。

  媚娘这才起身,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见他穿了一半的衣裳,正好露出肩膀上几道红色的划痕,虽未像昨夜般渗血丝,但还是有些破皮红肿,想来衣服摩擦过伤痕,会有些刺痛感。

  皇帝望着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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