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第一女官 第185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轻松 穿越重生

  让那些世家门阀,把吃了的吐出来。起码,要阻止他们继续吃下去。

  “比如皇帝下的《禁买卖百姓永业田》很好。”长孙无忌到黔州后,李承乾听他说了些朝中事。

  他很欣慰。

  雉奴,他没有被世家栓住,他已经沿着父皇的路在走了。

  李承乾看着眼前与自己剖心倾谈此事的姜沃,更安定些:而且,雉奴道不孤。

  *

  姜沃自拿到那本农作物指南后,这是第一回 与人彻谈此事,索性敞开来,把她的困惑都一一道来。

  李承乾的话往往一针见血,给她的启发感触良多。

  这一夜,两人都未离开,就在此说起京中事、世家事、粮米事、朝堂事。

  姜沃与李承乾坐在袁天罡墓前,两人是生者,忆起的却都是故君、故师、故亲的期盼。

  皇帝登基五年余,发生的事儿却极多,等姜沃说完,大半夜就过去了。

  夜风吹灭灯烛,姜沃就起身去重新点起来。

  坐回来时,抬头见深沉夜色如压在肩上,不免又想起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漫无边际的大山——她不单想陪着皇帝和媚娘,一起行打压门阀世家的事儿,她心中亦藏着更‘大逆不道’的想法,让女子也能更好的走入这世间。

  时间总是不够用。

  她总想再快一点。所以她进吏部不足月,哪怕知道时机还不成熟,却还是没忍住跟王神玉提起了女医官职事。

  姜沃总是怕来不及……

  “不必绷得太紧。”

  熟悉的声音和话语自耳畔传来,让姜沃倏尔回到贞观二十二年冬日——

  她临去黔州前,凌烟阁中二凤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这点你也要学学你师父,这个年纪,不必绷得太紧。”

  宛如晨钟敲响在耳畔,姜沃忍不住转头去看。

  李承乾的侧颜在黑暗中微微模糊。

  姜沃恍然间以为看错了人——

  说来她初见二凤皇帝,他亦未足四十岁,恰似此时此刻李承乾的年纪。

  李承乾见她转头望着自己,似乎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我方才道,你不必绷得太紧。”

  在这蒙蒙未至的清晨,黑暗与即将到来的白昼交际之时,仿佛模糊了生死之境。

  “父皇说过‘大道远而难遵’。”

  大道向来幽远难行。

  “哪怕是经天纬地如父皇,也会想着选继承人,将未完之宏业传承下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

  “正如父皇之后有雉奴,他之后,又会有他选定的继承此志者。”

  “不是吗?”

  李承乾向来直白淡然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夏风一般温热的关怀,又似深有所感因而叹息:“人若是凡事求全,极力想达成一个太高的成就,就把自己绷得太紧,不是一件好事。”

  “世事难料,你怎么能保证,总如你设想的一般去进行?”

  “如果绷得太紧,若是一事落下大憾,你或许会再也走不出来了。”

  姜沃深深触动:这话,必是大公子多年心声。

  果然李承乾又道:“我是很久后才明白,韧比坚重要。”韧,柔而固也。

  天际晓星初亮。

  其实姜沃一直确定她的本心是什么——

  是二凤皇帝所期盼的,众生无饥馁,华夏衣冠在。

  更是要女子也能平等地走入并一同建立这无饥馁的世界。

  只是今日之前,她一直觉得沉重如许,这般宏大之志,她做的完吗?

  但现在,她不再担心和迷惑了。

  只要先人逝去者,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传承下来。

  就不会熄灭。

  夏日清晨来的迅疾,从晓星现到天光大亮,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见清晨已到,李承乾便再次上了香烛,告辞离去。

  姜沃相送过后,回到师父墓前。

  顿首。

  “师父,哪怕终我一生,是愚公移山,我也会移下去的。”

  而且是不再急切紧绷,而是坚定有序的一步步移下去。

  她一路走至今,多承先人遗泽。

  而她,也终会成为先人。

  “我之后,必亦有后人移山矣!”!

第108章 分担

  阆中。

  天宫院。

  当日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人选中了同一处墓地,后来经过二凤皇帝‘裁断’,那一处建了为国祈福的天宫院,又东西各退五里地替二人修了墓穴。

  姜沃穿过天宫院正殿,在后门外的溪流旁找到了李淳风。

  溪流潺潺,似乎比拂过的山风还要清澈。

  李淳风立在溪旁石上,萧萧肃肃。

  “师父寻我?”

  李淳风指了指南边:“将来我的坟茔在南面五里台山上,到时候别忘了祭一祭。”

  刚刚参加完袁师父周年祭礼的姜沃,听这话甚为扎心,就道:“师父身体康健,必年寿久长。”

  “怎么?听了觉得不好受?”

  姜沃点头。

  李淳风递给她一张纸:“我已至知天命之年。你听了我这话还心中难受——”

  “那我见你年纪轻轻这般笔墨,又该如何?”

  姜沃接过来。

  只见是自己在南下蜀中的船上,因伤感而默了无数遍的几句顾贞观的词。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1]

  姜沃低头。

  李淳风加重了语气道:“你若再做此伤痛之语,薄命之言,才真是负了袁师师恩了。”

  “师父,我不会再做此语了。”

  昨夜与大公子一番长谈,已然将她从伤感迷茫中扯了出来。

  袁师父特意推迟一年告知她过世之信,又提前替她将大公子请出山,她已深解师父的意思。

  如何还有飘零之感?

  她只觉得先人之眷长随身魂。

  甚至让她心中有了许多新的想法和谋划,等她回京就……

  姜沃如此想着,便有些出神。

  李淳风原本欲就此‘薄命’‘深恩尽负’等锥心之语再重重说徒弟几句。

  然而见她出神,就想起她昨夜通宵未睡,今天又举哀半日。

  再细察面色,果然如霜似雪,唯有眼圈通红,眼眸中还燃着一种亮的都有些惊人的神采。

  李淳风就心软了。

  “罢了,师父也不说你了。”

  姜沃这才回神:“嗯?”

  李淳风越发无奈:“回去吧。”

  到底声音温和下来:“师父这几年不在京中,朝上事又多,你独自撑着必然是很累了。”

  “等过两日我与你一并回长安,日后你有事依旧来与师父说。”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弟子眼巴巴看着他:“师父,我现在就有事。”

  李淳风:……

  姜沃道:“这几年,我偶然得到数张航海仪的图纸,就等着给师父呢。”

  “师父是当世最好的数算家,又是风水将作大家,能够自己改制浑天仪。”

  大唐的造船技术,其实已经冠绝当世,比如她南下蜀地走水路,就亲见舟航河洛,弦舸千艘,颇为壮观。

  不单是河内船,大唐海船战船亦多——二凤皇帝打高句丽之时,便是提前令扬州、莱州、明州等海口地,造了数百艘海上战船,水陆两军会师。

  登陆战打的高句丽各沿海城池纷纷心梗,更深深震慑了新罗、百济、倭国。

  实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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