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第一女官 第209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轻松 穿越重生

  暂挂‘姜宅’官牌的宅院。

  “你冷吗?”见姜沃忽然打了个寒颤似的,崔朝就取过外裳来欲给姜沃披上。

  姜沃摇头:“也不冷,就是忽的一寒。”

  她披着这外裳,忽想起今日见的杜审言来了。

  今日见了杜审言,想到他是杜甫的祖父,姜沃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遗憾,那她是见不到诗圣了。

  然,随着酒席气氛渐热烈。

  姜沃望着似锦海棠,忽然想到一个,她之前下意识回避的问题——

  她前世先天性心脏病,人生短而痛楚。

  因而绑定系统时,她祈求的是健康的躯体,是想要能够正常的生活,灿烂的过好一世。

  起初倒是没有想过寿命。

  毕竟那时在她的世界里,活过二十岁都是一家人要许愿的事情。

  可此世,她已过而立之年。

  那她今生的寿命会有多长呢?

  前世所有亲人送走了年少夭折的她。

  可今生,她已经体会到了,送别亲人的心境。

  那将来……

  她抬眼,正好与崔朝四目相望。

  灯烛下,映的两人眼中光芒闪动。

  *

  姜沃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你我身后事如何?”

  崔朝认真问道:“你是在与我讨论一世之事了吗?”

  姜沃点头。

  今日见杜审言,见王勃,倏尔感慨:她的人生太充实,过的也很快,如隙中驹,石中火。

  她不但有想做,但一己之身做不完的事,还有想亲见风采,但注定毕生见不到的人。

  如果她活的够久,或许今生还有机会能够亲眼见李、杜。

  但再后的风采绝佳人物,必是无缘得见了。

  她已然想好,自己身后事要如何,但今日,她想要问一问,崔朝又是如何想的。

  崔朝轻声道:“我其实很害怕。”

  崔朝一直是个情绪格外稳定的人,姜沃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眼中,流露出深重的抵触与不安恐惧。

  她凝神听着。

  崔朝勉强对她笑了笑:“其实两年前,族长与我说过一番话。”

  “他道:我尽可以觉得委屈,觉得家族对不住我,并无情无义疏远甚至伤及崔氏。但我不能否认,我此生所成之事,无一脱得了姓氏之荫。”

  “毕竟,这世上被长辈磋磨的晚辈多了,为何只有我进京后能引起波澜,甚至连先帝都会插手,将我安排去晋王府做东阁祭酒。”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崔氏子。”

  无论如何,人的出身和姓氏,是无法改变和抹除的。

  崔朝对着眼前人,说起深埋心底的恐惧:“生前,我或许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活一世。”

  “我只怕死后,不但要由着人摆弄后事,还要被他们安排上嗣子,继承我留下来的一切。并任意书写我这一世的‘纵性悖逆家族’。”

  “我不想如此。”

  姜沃伸手覆住他的手:“不会的。”

  她起身,取过两份纸笔,一分为二。

  递给崔朝一份。

  不用多说,崔朝已知其意。

  两个人分在两处,在灯下写就自己对身后事的安排。

  各自封好,交给对方。

  窗外春风拂落,一地海棠如红雨。

第119章 则天门

  春日宴后第一日。

  姜沃与崔朝奉召面圣。

  *

  程望山进院的时候,就见姜侍郎正带着公主吃早点。

  他忙上前行礼问好。

  姜沃边看安安埋头吃一只小小的羊肉烧麦,边问道:“程公公,陛下如何这样早宣召?”

  程望山悄悄抬头看了眼太阳。

  这,也不是很早吧……

  程望山还未及回话,就见崔司业自廊下而来。

  走至庭院中,正好一阵清风拂过,大片娇嫩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如绯雪,落了他满身。

  见此景,程望山不由就愣住了。

  还是崔朝先问他何事,程望山才开口道:“哦……哦!崔司业,陛下宣召您与姜侍郎。”

  程望山是再次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下件事,忙道:“陛下还有一言:今日不必带公主过去都督府。”

  姜沃了然:那就是今日要花大把时间门论正事了。

  程望山传旨后离去。

  姜沃则领着安安的小手,走到后院,把安安托付给陶姑姑。

  她不在的时候,陶姑姑会教安安认字。

  姜沃转回,就见崔朝已经换好了官服,只等她了。

  她却一时有点犯懒,在海棠树下石凳上坐下来道:“陛下原是怎么说的?说跸驻并州这一一十日,叫咱们好好歇一歇,到处玩一玩。”

  “毕竟四月至洛阳后,便要行裁官事。”

  “今年剩下的日子,只怕都一丝放松不得了。”

  但……

  她到并州也一点没歇到啊!

  皇帝在并州大行封赏,赏的愉快,她与随驾而来的户部侍郎,忙的痛苦不堪。

  好容易昨日有暇,去了场春日宴,今日陛下却又要叫人进宫长谈。

  皇帝自己这几日大概是玩够了。

  崔朝含笑劝道:“我已然替你将奏疏整过了,你只换过官服,咱们便能走了。”

  *

  姜沃进正殿时,就见帝后一人正在窗下一起悠闲欣赏画作。

  映着窗外春煕俨然,花光树影,宝鼎中香气袅袅——帝后一人也正如一幅画卷一般。

  姜沃还未拿出奏疏,便见媚娘走过来,示意她先跟自己走。姜沃也就随着媚娘出门来,往都督府的花园走去。

  “陛下想单独与崔郎谈谈。”媚娘眼中含着些无奈笑意:“也叫我再与你谈谈。”

  姜沃:?

  媚娘一字无改,把昨晚皇帝的话都与姜沃说了一遍,甚至还不忘描述下皇帝担忧的真切神情。

  姜沃听完:……

  怪不得,她昨晚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原来是皇帝在明诽她。

  姜沃便也与媚娘说真心话道:“姐姐替我劝着陛下些。我们已然商议过余生事,自有安排的。”

  媚娘闻言莞尔,替她取下掉落在发间门的几片花瓣:“好。”

  之后两人就把这事儿搁到一旁不提。

  只是如往年一般,挽手游园。

  并州都督府的园子,因要恭迎圣驾,特意移栽了许多当地珍奇花木,与京中景致不同,各有意趣。

  *

  不比媚娘与姜沃心无旁骛的游园。

  殿中,李治其实是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的。

  昨夜就他追问媚娘的结果看——姜卿依旧是没有,起码这两年无成亲心思的。

  偏生红线这种事又不好硬捆。

  李治发愁。

  但昨夜媚娘劝说的一句话,提醒了李治——“这是两人之间门的事。”

  李治便想劝劝崔朝,别一味‘随她心意’下去了。

  既然是两人之间门的事,那确实是旁人替他说一百句,也不如他自己开口要。

  只是怕伤了崔朝的面子,皇帝就很委婉——

  先请崔朝欣赏了画作,然后又给他看自己的字:“瞧瞧朕的飞白书有无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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